第0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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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滿連退幾步,直到背後接觸到一片冰涼的牆壁。結結巴巴道,“怎麽又盯上我了,唐姑娘,我身上的倒黴氣質真能吸引鬼怪不成?”
唐玖月注視著四周,“這世上沒有鬼怪。”
“那我們看見藏在迷霧裏的是什麽?”
唐玖月蔑視地瞧了她一眼,不答。
“滴答——”
“滴答——”
這潮濕且聚滿了霧氣的洞穴裏,原本就有不少水汽,空氣中的水汽在洞穴的壁麵上凝結,頂部的部分順著突出的岩石滴落下來也是正常。但是——沈滿一抹額頭上的水漬,覺得有些粘稠和腥氣,不用說,按照一般嚇人的套路這必然是血了。沈滿在衣角上蹭了蹭,希望除去這黏糊糊的液體,唐玖月討厭髒,若是被發現自己的手上沾了這些東西,等會兒她可能就不會牽著自己的手了。
“滴答——”又有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丁樓頭上,然後順著他的額頭緩緩流了下來。如果不是丁樓的眼珠子還在轉,人還立著不倒,沈滿都會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丁樓抹掉額頭的血跡,接著做出了一個令沈滿瞠目結舌的動作。他微微低頭盯著自己指尖的血跡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像是控製不住被吸引了一般垂下頭,手也同時往上升,接著他貪婪地伸出了舌頭,眼見著就要舔著那鮮紅的血液!
“啪——”唐玖月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過去,高高地抬起手,然後幹脆利落地甩了丁樓一個巴掌。明明是在揍人,但卻絲毫看不出暴戾。
丁樓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方才那一下,沈滿都替他覺得疼。
“你幹什麽?!”
“你在做什麽?”唐玖月聲音冷淡,“要喝人血麽?”
丁樓震驚了一下,仰頭往上看,瞳孔驟然地放大了。“這……這是……”
沈滿剛也要抬頭看,卻聽見唐玖月輕聲溫柔道,“小滿,不要抬頭。”沈滿於是聽了話,繼續隻是瞥著前方,看著唐玖月。
在他們的頭頂上,是一個凹進去的圓形頂部,這裏的因為頂部的凹陷而驟然變大。上麵鑲嵌著流光溢彩的各色寶石,像是星空一般,中間用一個碩大的黃色瑪瑙石做了象征太陽的圖案,另外一邊稍微小些的月牙形狀的寶石應當就是月亮。
但令丁樓震驚和恐懼的並不是這些光彩亮麗的寶石星空,而是在圓形凹陷周圍環繞著中心的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屍體!這些都是成了年的男子,穿著各色服飾,有些人的服飾已經爛掉了。有些人不單服飾爛掉了,而且連身體也已經爛了生了蟲子。他們的背貼在圓形凹陷的壁麵上,圍繞著這寶石星空圈成一個圈。
死狀可怖,有的張開了嘴巴,有的瞪圓了眼睛,全都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而且更為詭異的是,這些屍體和下方的懸葬中的屍體一樣,全都沒有手臂!
他們腳下有個凹槽,這個凹槽像是運送血液的軌道,將血液聚集在中間的一個皿器,然後這皿器現在就懸在沈滿等人的頭頂,洞中霧氣極大,皿器也已經滿了,故而有些血液便溢了出來,滴在了人的身上。
沈滿聽了唐玖月的話沒有抬頭,所以還不足以被頭頂上的情景驚嚇住。但漸漸地,眼前的濃霧好像活了似地,在開她的玩笑,竟然隱約映照了頭上的光景。沈滿嘴唇發顫,走到唐玖月的身邊拉住她的衣袖,問道,“上麵的是什麽?”
唐玖月顯然怔了一下,但沈滿既然看見了她不解釋反而會更加令人害怕。“是咒術。”
“咒術?”沈滿喃喃道,“我看著像是某種祭祀。”她想起在陳州的時候,自己也中過連依的咒術,還差點做了祭品。按照如今的形勢看,這個洞穴裏麵的咒術要遠比自己所遇見的大,也遠比自己遇見的要惡毒。“上麵有些人看來已經死了很久了,但我們方才看見的血液還是新鮮的,難道——”
丁樓瞳孔驟然一縮,找到好攀爬的崖壁徒手就爬了上去,立在其中一個破損的石柱上。這石柱離那些死去的人祭還有一段距離,但比在下方更能看清楚裏麵的情況。他眯著眼睛尋找了一圈,終於目光一定,嘴唇也緊緊抿著,從牙間裏迸出一句話,“長老也在這裏……”
沈滿終於忍不住順著他的聲音望上去,卻不想有一雙沁涼的手在這刹那間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沈滿心思一晃,說不出的感覺,“唐姑娘,我就看看。”
“你看了也無濟於事,這樣的事情,你不需要去看。”唐玖月的聲音冷漠,透露著一絲不悅。
沈滿無奈放棄道,“好,我答應你不看了。”
唐玖月這才收回手。她望著蹲在柱子頂部的那個人影,心裏也有些黯然。雖然這是過去發生的事情,但再讓她經曆一次,心中難免還是像當初一樣的心情。他終於還是死了,死在了這陰暗的角落,狼狽地作為一個祭品,孤單寥落地埋身於此。後來發現他的人是否也同樣像自己這般扼腕歎息,他這樣一個人,到最後竟然會如此毫無尊嚴地死去。
“血還是新鮮的,他剛死去不久。”唐玖月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穩穩地,一如既往得冷漠無情。“如果你要帶他回去,就趁現在罷。”
丁樓這時候發現了麵前鋪開的一張透明的大網,這網由看似堅韌的細密的絲線構成,鋪開在這凹入的洞頂底部。他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是什麽人將長老帶到了這裏殺死了他?”丁樓看著長老的屍體,臉色微微發青,眼神裏帶著隱忍的慍怒。一日前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已經毫無生氣地被綁在那兒,無力地垂著腦袋用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往下望。
唐玖月幽幽歎息,“帶他來這裏的,是他自己。”
“什麽?!”丁樓眼裏都是血絲,瞪著唐玖月,“長老知道我們村寨的規矩,他怎會獨自前來此地?”
“因為——”唐玖月的眸裏閃現了精光,像是看透了一切,“他也犯了和你前人一樣的錯誤,他貪心地想要這裏不屬於他的東西。”
丁樓從柱子上下來,竄到了唐玖月的麵前,盯著她的眼睛狠狠道,“你不要汙蔑長老!”
此刻霧氣竟然無緣無故地散去了一些,起碼他們所在的地方空曠一片,已經能看見四周的場景,以及,之前被霧氣遮擋住了的壁畫。
唐玖月往後退了一步,側身指著牆壁美妙絕倫的壁畫道,“這上麵畫的足以證明我方才說的是真的。”
沈滿與丁樓同時走了過去,沿著壁畫仔細看了起來。
壁畫的一開始,色彩炫麗,裏麵是精致的宮廷場景,眾人歌舞笙簫,好不熱鬧。滿是金黃色的殿宇,高台高座之上,有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頭戴冕冠的男子懷中擁著一個長相清麗,朱釵佩環的女子。那女子巧笑嫣然,雖然不是最好看的,但氣質不俗,想必就是傳說中埋葬在這裏的貴妃娘娘了。
到了第二幅畫,是個女子在閨房中的場景,還是一樣色調的殿宇,隻是場景中隻有一個華服女子,她正端坐在一個屏風之後,手中拿著絲線正垂頭認真刺繡。外麵的陽光從窗台投射進來,讓她的側臉在陽光下發散著淡淡的一層光暈。
沈滿看著她的手臂,心中猛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卻虛幻的不像是真實。於是打算繼續看下去再作判斷。
第三幅畫,壁畫的色調變得灰白,看起來描繪的正是國破家亡的場景。年輕的皇帝帶著年輕的貴妃落荒而逃,一路風餐露宿,顛沛流離,最終到了這後來苗族人定居的場所。皇帝與貴妃依依惜別,部下造反,逼迫皇帝殺死了貴妃。最終,沈滿看見了很多穿著兵甲的將士將貴妃的棺材吊到了這裏。但與此同時,畫麵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他穿著黑色鬥篷將渾身罩的嚴嚴實實,是他在這裏指揮著貴妃的葬禮。
沈滿的太陽穴忽然陣痛,眉頭也再次緊緊地皺了起來。
“小滿?”唐玖月關切地喚了一聲,“你沒事吧?”
沈滿一聽見她的聲音似乎便好多了,強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唐玖月凝視著壁畫中的那個人道,“貴妃葬在這裏,皇帝雖然已經兵敗,但是卻還有一定的財力,他將隨身的一樣寶物隨著貴妃一同埋葬在此。苗族人聽到了這個傳聞,就有人心懷不軌上來偷盜寶物,卻不想發現了另外一個秘密。”
“我警告你——”丁樓猛然衝了上來,想要揪住唐玖月的領口質問,卻被唐玖月閃了過去,他一手抓了個空,隻能指著唐玖月嗬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唐玖月看著他的手臂,良久道,“你可知道為何他們都沒有了雙臂麽?”
“什麽意思?!”
“因為你的先人,覬覦的是貴妃的手臂,她有著全天下最靈氣的巧手。而你的先人聽了某人的教唆,以為隻要換上手臂替換掉貴妃的屍體,就能讓子孫後代享受尊榮。於是在利益心的驅使之下,他偷偷地潛入貴妃埋葬之所,打開了貴妃的棺槨並將裏麵之人的手臂截了下來,亦將她挪了出來,然後自己躺在貴妃的棺槨中,截斷自己的雙臂替上貴妃的……”
“不,不可能……”丁樓拚命地搖頭,“不會有人糊塗至此的……”
“如果你不信,我們就去貴妃的棺槨裏看看,此刻躺著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