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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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被放了血,沈滿今夜很是疲憊,一沾上床榻便沉沉地睡過去了。m唐玖月用竹簽挑亮了燈芯,外頭的風卻無孔不入地鑽了進來,讓室內的燈光變得忽明忽暗。唐玖月的臉也被照亮了一半,另外一半沉浸在漆黑裏。

    “她睡著了,你進來罷。”她忽然開口,眼睛卻一直盯著燈芯。

    外麵的人似乎愣了一愣,然後才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踮腳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見她已經熟睡,便落落大方地坐在方桌邊上,拿起擺在桌上的葡萄塞入口中,一邊嚼著一邊道,“你們何時離開?”

    “這船是到大都城的,我們也要去大都城,既然順路,為何舍近求遠?”唐玖月單挑眉毛反問。

    “雖然你們救了夫人的命,但這條船上的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來客又塞了一粒葡萄入口,覺得這葡萄不酸很甜,在這冬日裏最是滋潤,她的臉被凍得紅撲撲地,煞為可愛的樣子,“你可能會泄漏他們的行蹤,他們不會冒這個險。”

    “若是如此,姑娘有何建議?”唐玖月神態自若,餘光睨著她。

    那少女兩眼放光道,“趁夜逃走,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他們隻顧得製藥醫病看管夫人,守衛也比平時鬆懈許多,相信我們三人能逃得出去!”

    唐玖月忽然問道,“三個人?包括你?”

    少女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包括我?當然包括我!”

    唐玖月笑了笑,“那船艙裏的那些長了白毛的人怎麽辦?我先前答應放血救人,就是以他們為條件,若是今夜倉促離開,帶上他們動靜太大,不帶上他們又有違良心,你叫我如何取舍?”

    少女嘴巴張了張,秀眉蹙起,“若是要帶上這些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逃得掉。”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燭火搖擺,船艙也隨著河水搖動。晃晃悠悠之間,隻聽唐玖月在那慢慢說道,“帶著他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全部逃掉。”

    少女道,“這怎麽可能?”三個人尚且九死一生,幾十個人無疑會將目標放大到幾十倍,縱然她們再有心也是無力。

    唐玖月唇角往上輕輕一勾,極為自信的模樣。“隻要你配合,憑我們三人之力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實現。”

    “三人?”少女瞪大眼睛指著床榻上安然入睡的人問,“包括她?”

    “其實這計劃成敗的關鍵不是你我,而是她。”唐玖月站起來轉了一圈,回首問那少女,“連依,你的房間裏有沒有橘子?”

    “橘子,這麽冷的季節你竟然想吃涼冰冰的橘子?”少女下意識說完,猛然覺得不對勁,脖子僵硬地轉過來,麵上表情極為古怪地盯著唐玖月,“你……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還未等唐玖月回答,她便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匕首來,朝著唐玖月刺去。唐玖月仿佛連背後也長了眼睛,輕巧一避,然後反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再一用力,少女吃疼便鬆了手。那泛著寒光的匕首便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你放開!你是不是早就和五行門的人勾結在一起了,枉費我還將你當成了好人!”

    “連依,我絕非五行門之人。”唐玖月答道,鬆開了連依的手。方才脫口而出叫出她的名字,倒給自己惹了麻煩。

    “那你是誰?!”連依的眼裏充滿了警惕,收回手不斷揉著方才被掐住的地方,那裏疼痛的很,一瞥之下竟然有些淤青。抬頭狠狠瞪了唐玖月,心裏卻驚奇地想,也沒見她怎麽使力,竟然就有這麽大的力氣,這女子深不可測,我深夜拜訪她豈非與虎謀皮?嫣知她是善是惡?

    連依又退了兩步,與唐玖月離得遠遠地。眸光裏閃著一絲驚醒,顯然已經對唐玖月產生了隔閡。

    唐玖月搖搖頭緩緩道,“我說過了,我來自蜀中唐門。你瞧你們周公子還有那小李爺對待我們的態度,像是作戲弄假的嗎?還有,我搶了他們的邙山黑血蜈蚣,若是五行門中人,我怎敢如此。”

    連依想了想也有道理,方才激動之下隻覺得自己受騙了,於是氣惱,但如今冷靜下來,就覺得方才那想法有百般的錯漏,差點冤枉了好人。於是心有愧疚道,“是我多疑了,但你到底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唐玖月隨意地扯謊道,“我曾經到過陳州。”她的話點到即止,若再多說隻怕多錯。

    連依眼眸亮了亮,“不知道……我家中可好?”

    唐玖月微一頷首,應道,“一切尚可。”

    連依喃喃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唐玖月見她落寞,知她思鄉情切。但如今不是感慨萬千的時候,連依說的對,眼下是逃走的最好機會。她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沈滿,對著連依道,“你若真心想逃脫便須配合我,若無意外,我們定能安安穩穩地到達都城。”

    “若有意外呢?”

    唐玖月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分外清雅道,“那可能要……在這脈脈寒風中、在這冰冷刺骨的河水裏遊一場冬泳了。”

    外麵的風很配合地侵襲而入,恰好吹在連依的後背上,連依被凍得一哆嗦,抱緊了自己得胳膊,小心翼翼地抬眼瞥著唐玖月,瞧著她的一張似笑非笑的俏臉,不禁想道:自己約莫、大概、仿佛在與虎謀皮……

    此時此刻,果不其然,在夫人寬敞的房間外站了多多少少十來個人。這些人打扮奇特,參差不齊。男的有的風度翩翩,儒雅俊秀。有的形容萎縮,獐頭鼠目。女的有些清美秀麗,像是要入了畫一般,有的則是香脂撲鼻,衣著風涼。他們站在門前,迎著冽冽寒風,雖然受了涼,但絲毫沒有退卻離開之意,倒也叫人覺得忠誠無比。

    隻見一翩翩公子搖著折扇道,“也不知道裏麵究竟如何了,夫人的病得不得好。”

    旁邊的豐滿女子柳眉輕皺,鄙夷地看著他道,“小李爺,在這種天氣您還扇什麽扇子?!”

    小李爺非但沒有停下扇子,反而湊近了她煽風點火道,“自己穿得這樣少,殷三娘這是要去勾搭何人?”

    殷三娘身上的脂粉氣濃鬱,見著小李爺這般也就毫不客氣,挺了挺腰,讓那胸前偉岸風光一覽無遺。“都在一艘船上,還能勾搭誰?”

    小李爺看得血脈膨脹,捂住鼻子彎下腰急忙止血。

    一群人便圍著他笑了。

    這時候房門忽然打開一扇,小昀的臉露了出來,隻見她的小臉一臉嚴峻,厲聲道,“吵什麽吵,雲天罡正在醫治夫人的緊要關頭,你們這群烏合之眾若是再吵,小心我稟明公子讓你們一個個脫光了下河裏喂魚!”

    小昀這一聲厲嗬頓時震懾住了門外眾人。見他們不吭聲了,小昀才滿意地關上了門。

    小李爺愣怔許久,拿起折扇輕敲了下自己得腦袋,不可思議道,“想當初昀姑娘來的時候是多麽溫柔婉約,這才沒有多少日子,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殷三娘柔軟地搭著小李爺的肩,柔聲柔氣道,“你懂什麽,女人越是對你凶,就越是對你好。我瞧小昀姑娘這樣子,十有□□是看上你了,你可要努力點哦。”

    小李爺頓時大悟,“原來如此!”

    殷三娘轉過頭暗自咯咯笑了,這回還不整死你個娘貨!

    “咦?”小李爺忽然頓住,周圍人見他如此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所有交談。“你們聽,船艙底部似乎有動靜。”

    眾人仔細凝聽,有些聽力好的臉上露出了困惑之色。小李爺急忙撥開擋在麵前的諸人,一馬當先朝著船艙樓梯口過去,一邊喊道,“不好,有人鑿船!”

    他邊叫嚷著邊衝到了樓梯口,剛撩起前擺要下去,便見到連依渾身濕漉漉地衝了出去,一見到他就悲慘地用濕漉漉的手抓著他的肩膀搖晃叫道,“不好了,這船艙底部不知道為何突然有個大洞,河水不停湧了上來,根本止不住!那些白毛怪都發瘋了,弄斷了欄杆正在裏麵互相撕咬呢!”

    “怎麽會,那欄杆非常堅固,怎麽會……”小李爺麵色煞白,他見著連依這副樣子便知道裏麵的水災不輕,而且又有白毛怪亂闖,若是貿然進去隻怕會被白毛怪圍住。

    他一握拳,一咬牙就要下去,連依扭頭問,“你瘋了,這下麵根本不能進去!”

    小李爺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家都在船上,我不能坐視不理。”

    看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連依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欽佩。但瞅見他後頭跟來的人,連依立即收回方才有些憐憫的表情。

    眾人一過來便見到小李爺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入口處,緊張地阻止眾人道,“別進去,那裏麵已經都是水,而且都是白毛怪。快通知公子速速帶夫人離開,畫舫的兩側有預留的竹筏,快帶他們上去!”

    眾人中有人遲疑,小李爺抹掉一把水漬,怒斥道,“夫人若是出了差池,你們誰能擔待?!”

    在他猛然這麽一聲嗬斥之下,眾人終於行動起來,有些去放下竹筏,有些去請夫人稟報周公子。畫舫的甲板上頓時人流如織,紛紛變得忙碌。

    小李爺卻站在一角陰暗處,麵對著來去匆忙的人,他有些煞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頭發上還在不住滴水,又一道涼風吹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隻聽他極其細微地咒罵了一句,“凍死我了,這個唐白衣,出的是什麽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