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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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滿見丁楓著實可憐,便想要說些話來安撫他一番。餘光卻見身邊的一個白色影子一步上前,那原本圍在麵前的人群就從中間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沈滿心想,這是唐姑娘要出手了。
這鼎似乎是個古物,上麵刻著複雜的文字,沈滿看不太懂,但是隱約覺得這些文字描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唐玖月走到謝泛麵前,眉眼稍稍一抬道,“我是大門監派來協助大人查案的,我姓唐。”說著就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
那謝泛定睛一瞧,果然是太閣之物,雖然覺得麵前這女子太過年輕,但既然是大門監所推舉之人必定不會有誤。
而且這鼎來的蹊蹺,又正好在氣象門的地盤,逢上陰陽道大考,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非常棘手。謝泛正苦無良策,暗自覺得倒黴,眼下卻正好有個人站出來抗責任,他自然再樂意不過。
“既然是大門監所派之人,下官自然配合。唐姑娘,請——”他側了側身,讓唐玖月靠近那鼎。
沈滿也跟了過去,連依和小李爺以及苦巴巴的丁楓也不遑多讓,一群人圍在了那詭異大鼎的周圍。
小李爺身量高,稍稍一抬眼便瞧見了鼎內的汙穢之物,皺了皺眉頭道,“裏麵的人皮肉皆已腐爛,有些四肢都斷了,眉目不清,混成一體,根本無法辨識身份。”
連依抽出手絹蒙在臉上,大氣不敢喘道,“這味道真的好衝,我快吐了!”她扶著小李爺的肩膀,纖眉微皺,柔若無骨的模樣。倒是一掃之前的女漢子氣質,重新變回了嬌滴滴的美嬌娥。
小李爺鄙夷地哼了一聲,這下可真是體現他大男子氣概的時候,於是挺直了胸膛道,“這種地方真不是你們女子可以呆的,要我說,我們也別——”
他正要譏諷在場的幾個女子,讓他們知難而退,因為他自身也不想再靠近這髒乎乎又詭異又恐怖惡心的大鼎。卻不想有一個人已經淡定自若地繼續靠近那大鼎,手中多了一根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粗木棍,伸入大鼎之中忽然攪動起來。
小李爺隻是稍微往那鼎裏瞧了一眼,僅是一眼,便被那滿滿一鼎泛著油脂的屍骸上下翻動的場麵給惡心到了。肚子一陣翻滾,接著就是一陣惡心,小李爺立即背轉過身衝出人群扒著一棵枯樹彎腰狂嘔。
身後腳步輕輕,可見來了一個妙齡女子。小李爺抬了抬眼睛,抹掉嘴角的汙穢,轉身指著站在大鼎邊上的人影氣大聲道,“那唐白衣根本不是人,這麽惡心的場麵她怎麽看得下去?!瞧一瞧也就罷了,她竟還拿著一根棍子攪動那凍成一塊的碎屍?!你說,她是不是一個怪物?!”
來人正是連依,她此刻的臉色也是陣青陣白甚為精彩,“我早就知道這唐家姐妹不是尋常人……”
小李爺遠遠瞅著遠處漸漸散開的人群,一拍腦門道,“走,去看看他們究竟要搞什麽鬼。”
“你不吐了?”
“吐完了!”小李爺被連依瞧見失態,又羞又惱,說完就大踏步衝著鼎的方向回去了。
這裏的人群似乎都被唐玖月方才的舉動給驚呆了,有些人受不了這裏的味道和氛圍早已離開。那謝泛也想離開,臉上的表情已經僵硬,但他主管都城治安,這是他的管轄範圍,即使有太閣派來的人在此,他也不能擅自離開,隻能硬撐下去。
“唐……唐姑娘,你這是……”
唐玖月丟下棍子,拍了拍手道,“你再看看這鼎。”
謝泛強忍惡心用袖子遮掩口鼻探了上去,還是一些短肢殘體,但與先前的已然不同,他扭頭問唐玖月道,“這…..這是……”
此刻鼎內情況已和剛打開鼎的時候大為不同,謝泛這才明白了唐玖月方才所為。
唐玖月道,“這鼎內的人都是按照時間來堆疊的,越是下麵的人越是古老,越是上麵的人也越是新鮮。我將下麵的屍首翻上來,可以從她們的衣物發髻上看出這些人生活的大約年份。”
謝泛嘴唇微微顫抖,他想過發現這一鼎屍體的後果,這些屍體可以是一個殘酷的連環殺手殺戮的遮掩,也可以是一個大宅院裏糾紛的埋葬,但是卻沒想到,這竟是一個經年累月的修羅場,是一個慘無人道的見證!
經過唐玖月的提醒,他的確從這些底層翻上來的人的衣著發髻上看出了端倪,這裏有些人至少是死於十年之前,又有一些人是死於□□年前。而且有些是男子,有些是女子,看起來毫無規律可言。
“小滿,”唐玖月眼眸裏有些東西在變化,對著沈滿輕輕道,“今天要辛苦你了。”
沈滿覺得她心裏藏著事,但既然對方不提,自己也就識相的不去問。欣然點頭道,“你是我師傅,我自然要跟著你,絕無怨言。”
唐玖月眸光一掠,抬起手摸了摸沈滿的頭發,然後隻覺得她手臂一頓,皺眉問,“小滿,你老實告訴我,你多久沒有洗頭了?”
沈滿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雖然最近的日子艱辛了些,但是我每日都堅持沐浴。還用花瓣泡澡!”
“那為何還是這麽…..”唐玖月停頓了一下,覺得這臭味似乎是自己身上發散出來的,又一想方才攪動了這一攤爛掉的屍首,頓覺身上汙穢不堪,輕咳一聲對著謝泛道,“勞煩大人派人看守此處,切勿讓人再靠近。今日到此為止,明日再來考究。”
謝泛點頭道,“下官就聽姑娘吩咐了。”於是將衣袖一揮,將唐玖月的話原原本本吩咐下去。他自己也在一切安置妥當之後坐著小轎離開。
此刻唐玖月等人已經回到了小李爺在都城安置的小宅。
夜色如洗,唐玖月房間裏傳出歡快的水聲,她正在沐浴。沈滿作為貼心小跟班自然守在外頭的院裏,托著腮幫看著月亮,準備隨時聽候唐姑娘差遣。
沒等來洗好澡的唐姑娘,卻又見到渾身散發一股抑鬱之氣的丁楓。
自從來到夢裏之後,沈滿對丁楓頗有好感。夢外他也著實是個可憐人,在此情此景之下,她就忍不住想要去安撫他。
丁楓實然已經從外麵來回一次,沈滿抬手按上他的肩膀便覺得他衣衫冰涼,想必是在一個地方守了許久,吹了許多夜風的緣故。她自己也能隱隱體會丁楓此刻心情,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丁公子,你又去葉府守著了?”
丁楓一聽,原本就已經紅了的眼睛變得更加紅了。接著便不顧男子的尊嚴趴在石桌上便是一場嚎啕大哭。
沈滿鬱悶又無措,不知道如何招惹了他。她不知道人在傷心處,見到花草樹木頹敗也是會覺得生無可戀的。
眼下人家正哭著,沈滿也不好打擾,隻能繼續托著腮幫仰望明月,心想著如果老天能再賜給她一些才情,她就可以對著月亮吟詩作對了。耳邊唐玖月房間裏水聲漸漸小了下去,沈滿眼皮竟有點沉。
越來越朦朧的時候,卻覺得有人在晃動自己,精神了一些睜開眼睛,丁楓苦巴巴的俊臉就在眼前。
“師傅,你說我現在去改動那場風水格局還有沒有用處?”
“啊?”
“我原來以為改成了利於‘傅說’星象的姻緣格局,卻發現到頭來葉家小姐和一個有錢公子生了情意。這是不是說明其實有時候,我們的陰陽道術其實是不準確的,是不能夠逆天改命的?也可能是我道行不夠,才造成眼前的局麵……但是師傅,這一切都說明凡事皆有可能的,是不是?”
沈滿不知他所雲,但聽他說話的時候,覺得在刹那之間有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想要弄清楚此刻的想法,卻又有些摸不著頭緒。
丁楓自己越說越起勁,接著就拍著石桌起身,氣勢洶洶道,“不行,我要去和葉家小姐見上一麵,無論有什麽結果,至少我見了麵才不會後悔!”
沈滿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現在入了夜,你這樣冒冒失失過去鐵定會被人家趕出來!”
丁楓叫道,“我不管,我定要去見她!”他用力想要抽出袖子,卻不想沈滿還死死拽著,於是兩個人一扯,“撕拉”一聲,沈滿愣愣看著手中的一截袖子,又瞅瞅愣怔原地的丁楓,兩下無言以對。
這時候唐玖月的房門終於開了,順帶飄出一陣花瓣的清香。她站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地睨著二人,一抬眉笑道,“丁公子,你的袖子——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