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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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滿故意裝的柔弱,嘴唇青紫顫抖著說,“青檸,你可看清楚了,那可怎麽辦?”一邊說著的同時一邊小碎步挪向她。小說m緊接著一個踉蹌,便往前頭那人的懷裏撲去。
卻沒想到後頭的人卻伸手拉住了她,吳念念盯著青檸道,“你別怕,他就是我帶你來見的人。崆峒寺的守門人——敬淨大師。”
沈滿回頭,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青檸亦眨了眨眼睛。
二人繃不住臉一下子笑出了聲。
從古到今,從未聽說過和尚有如此可愛的法號,莫說現在佛教不甚盛行,即便是盛行著的,那這和尚若要出名非要改了稱號不可,否則這叫信徒如何能嚴肅起來?
敬淨大師果然是佛門得道高僧,仿佛習慣了被人嘲笑,對著沈滿等人雙手合十彎腰一拜,口中道了聲“阿彌陀佛”便沒了下文。
他從暗處走了出來,沈滿才能仔細觀察他的樣貌。這和尚不如想象中的蒼老,大約四十來歲。麵容白淨,頭上的戒疤也隻有六顆。身上穿的袈裟原本該是紅色的,但已經褪了色變成了粉紅。身量修長,若是長了頭發應當也是個俊逸的人物。
沈滿觀察了他半晌,他也盯著沈滿看了半晌,二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良久。
吳念念清理了嗓子道,“咳咳,你們倆在幹嘛?沈滿,你不是要找大師問個推薦函嗎,還不趕緊向大師要?”
沈滿於是剛要張口,卻聽見敬淨大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施主可否告知貧僧你的生辰八字?”
沈滿一愣,心想怎麽又來一個?!這一路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自己的生辰,她已經認命自己該是個倒黴蛋,不需要別人再討論一次。
於是笑著婉拒,“我的生辰隻怕是父母記錯了,作不得準。且我今日來拜訪大師,為的不是測算自己的命途,而是想向大師討要一個推薦函。”
“你要推薦函何用?”他問,“你自己身上已帶了一封,這一封卻是為何人所討?”
沈滿覺得這個人開口未必太快,明明聽見他說話,卻總也來不及看他張嘴。英俊的相貌在沈滿麵前猶如雕刻,雖然漂亮,但卻冰冷如夜。
沈滿被他看破,有些不自在道,“其實是為了一個小姑娘,她的推薦函被小賊偷走毀了,我聽念念姑娘說您可以替我們寫一封,所以冒昧地來求。”
淨敬大師沉默了一陣,視線越過了沈滿的肩頭,落在了她身後的兩個姑娘身上。眼神微微一變,問道,“你說的那位念念姑娘,是哪一位?”
沈滿一驚,她聽吳念念的語氣,原以為她是認識這位敬淨大師的,結果人家根本不認識她,那麽她帶自己來這裏是有何用意?!
“是我帶她來的,我就是吳念念。”她主動上前一步,幹脆利落道,“我也是久聞大師威名,百聞不如一見,冒昧攜友前來,還請大師諒解。我和兩位朋友已經停留許久,請大師網開一麵,盡早開出一封推薦函,好叫我這位朋友好人能夠做到底,給那小妹妹一個交代。”
“原來如此,”敬淨緩緩道,“但你們舍近求遠,未免不叫人疑心。”
“舍近求遠?”吳念念有些詫異,看著沈滿。
沈滿摸了摸鼻子,似乎知道敬淨究竟在說些什麽。
青檸忽然插口道,“大師,你可是在用腹語與我們交談?”
沈滿和吳念念都驚了一驚,同時望向那和尚。
敬淨微笑頷首,“的確如此,還是你看得透。”他說完就轉過身,抬手拂開一個門簾,門簾後竟還有個小門,接著便彎腰走了進去。
沈滿道,“他這是肯給我們開推薦函了?”
吳念念爽快道,“跟進去不就知道了?”說著自己一低頭就搶先進去了。
沈滿作勢要跟著進去,可是卻突然停在了外頭,回過頭瞧著青檸笑著道,“青檸門監,我方才不是讓您留在外頭嗎,為何突然進來了?”
青檸囁喏道,“偶素擔心泥!”
“咦?你怎麽又變大舌頭了?”
青檸瞪了她一眼。
沈滿繼續道,“既然進來了就小心些,免得大門監她老人家在太閣會擔心咱們。”她故意將“老人家”這三個字咬的特別重。
卻見青檸的臉色變了變,似乎要生氣。
沈滿趕緊別過臉朝裏麵走,轉過去的時候,卻憋不住彎了彎唇角。
逮住了……
走過小門,才知道裏麵其實是條又長又窄的通道,這通道都用石頭鋪著,看起來有些年頭。敬淨在前頭一邊走一邊點亮燈燭,於是黑峻峻的通道便可以變得亮堂一些。
“敬淨,你為何將書房設置在這麽一個又黑又暗的地方?”吳念念忍不住嘀咕,“莫非在這種環境下你才寫得出東西?”
“咳咳——”沈滿差點被這親昵的稱呼嗆住,朝著吳念念翻了白眼。
吳念念仿佛完全接收不到,那語氣神態就差伸手往敬淨大師的光頭上慈愛地摸了。
敬淨出乎意料地回,“姑娘怎麽知道貧僧會寫東西?”他停在一個木質的大門前,輕輕地推開門,,裏麵居然是個溫馨舒適的居室。居室地麵上鋪著軟軟的草木墊子,可以赤腳踩在上麵。
敬淨便褪去了鞋子,首先進去,然後盤膝就在一張矮桌後頭坐下了。
沈滿看著他的光頭,在室內明亮的燈火照耀下亮晶晶的,似乎渾身都在冒著金光,就覺得他簡直要坐化成佛了,不免覺得眼前這人有些深邃,難以捉摸。
幾個人隨之坐定,隻有吳念念還在站著四處觀察室內擺設。
“想不到大師還挺有品味的,”吳念念手裏捏著一個造型別致的茶壺,看著底部的印鑒道,“這東西放在市麵上該值當臨街的一個鋪麵吧。”
沈滿驚奇地看著她,“有這麽貴重?”
敬淨隻是淡淡道,“姑娘小心,別砸壞了貧僧的東西。”
青檸一直睨著敬淨桌麵上被一本書壓住的稿紙不作聲。
敬淨說道,“姑娘既然來求推薦函,貧僧就給姑娘寫了,隻是不知道寫的是何人名字?”
沈滿問,“不能空著嗎?”
敬淨緩緩搖頭,“不可。”
吳念念走過來道,“你讓他空著就是白函,我與你說過白函的價的,大師必定不肯寫。”
沈滿詫異的看著敬淨,在她的觀念裏,凡是堅守在這種深山老廟裏的和尚,應該是不染凡塵俗世、清心寡欲的,怎會與金錢扯上關係?但這室內陳設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難道這其中還有蹊蹺不成?
吳念念笑了,“敬淨大師,我們假如想寫個白函的話,你收我們多少香火錢?”
敬淨深思一番後慎重道,“五。”
吳念念立即噤聲,默默的坐在那裏。
沈滿伸過頭去問,“他說的五可是五千兩?”
吳念念點頭道,“五千兩是五千兩,不過不是銀子,是金子。”
沈滿道,“莫說五千兩金子,就是五兩金子我都出不起。”
“他的推薦函的確值得這個價,”吳念念道,“你當時可能年紀小不太清楚,他可是人稱‘佛道僧’的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沈滿若有所思,“他既是佛門,又是陰陽道中人,的確非比尋常。”
“嗯,”吳念念頷首,“即便是當朝大門監精通的也僅僅是陰陽道而已,可是敬淨卻通曉佛教和陰陽道,這原本是不相融的兩門,卻同時尊崇他,可見他的能力。在佛教鼎盛的時候,他就當上了崆峒寺的主持,雖然以後逐漸式微,但他卻能夠用一介僧侶的名義考過了陰陽道,取得了當年的三甲,故而論資排輩,他乃是——”
敬淨微笑著,拿出了懷中朝廷頒發的牌子,“敕造特等陰陽師,”他說,“由我寫的推薦函,可直接越級,通俗來講,就是報名不必排隊,考試自挑座位,或許也可以不必去考論理隻作實戰。故此,五千金實在便宜了。”
沈滿的嘴角抽了抽,若是記得不錯,青檸也才是一等陰陽師,麵前這人隨隨便便便拋出一個特等的牌子來,著實讓人吃驚不小。
自己和吳念念一求便求了個特等,而且還沒錢去買這推薦函,看來這一趟是該白跑了。
但是青檸卻不以為然,淡淡道,“敢問大師,您壓在桌子上的東西是什麽?”
敬淨臉上一掠而過的慌張。“隻是一些手稿罷了。”
青檸冷冷道,“大師在深山古寺裏潛心研究佛法,實在敬佩,不知道可否將手稿拿出來讓大家一閱,一飽眼福?”她不等對方回答,便閑閑的道,“我出五千兩金葉子,以求一睹大師手稿。”
吳念念瞪大眼睛吃驚的看著她,仿佛像是見了妖怪。
“五千兩金葉子?!你瘋了吧?!”這金葉子因為質量輕且貴重,故而比同等價錢的金子更受歡迎價值當然也更高。而這名叫青檸的竟然眼睛也不眨就打算出這錢去看這大師不知道寫些什麽的手稿,也當真是個冤大頭!
這一筆在外人看起來完全是青檸吃虧的買賣,卻被敬淨立即拒絕了,“姑娘大手筆,多謝,但貧僧手稿還是不想公諸於世。”
青檸不急不惱,依舊慢慢道,“不知大師,可曾聽過‘蘭陵笑笑生’這個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