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洋是個房屋中介公司的業務員。

    丁洋所在的公司，隻做租賃中介服務。

    所以丁洋的工作除了帶著租房客看房子，還有租客退租後收房。

    收房，除了看看房屋設施有無損壞，主要是打掃衛生。

    丁洋就遇到過一個租客，離開時把房子造的……

    垃圾亂丟被褥潑上髒水也都能理解。把排泄物摸到牆上，丁洋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

    遇到這樣的，丁洋除了把那個租客的祖宗十八代通通問候一邊，能做的也隻有把房子打掃幹淨。

    不過今天要收的房子，不會那麽麻煩。

    因為是新房。

    也就是以前從沒出租過的房子。

    丁洋出了地鐵站，按照地址找到房子，心裏就涼了大半截。

    房子在一座老居民樓裏。

    那棟居民樓，年紀肯定比丁洋還要大。雨水侵食的外牆黑乎乎的，牆皮剝落露出裏麵的紅磚。

    要不是有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坐在院子裏，丁洋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走到了一處無人居住的荒宅。

    鬧市區，竟然還會藏著這麽一棟幾十年的老房子。

    丁洋打量著。

    估計，就算熬到這棟樓壽終正寢，也不會被拆遷了。

    周圍早已經高樓林立，留下這麽一棟老住宅樓，身處其中猶如坐井觀天一樣，終年見不到陽光。

    更重要的原因，是地方太小了。

    巴掌大的地方，什麽也幹不了。不會有哪個開發商，願意畫上一大筆冤枉錢，買下這塊地的。

    四層的樓房，兩個單元門。

    丁洋看著左右兩個單元。

    左邊的單元，還剩下半扇木頭樓門，油漆斑駁露出朽爛的木頭。右邊的單元，連樓門都沒了。

    樓梯間的窗戶，沒有一扇是完整的，全都露出黑洞洞的窗洞。

    丁洋邁步往裏走，坐在院子裏的老頭子突然衝著丁洋喊了一聲：

    “你找誰？”

    能有七八十歲的年紀了，頭發稀疏，堆滿皺紋的臉上，長著一塊塊顏色暗沉的老年斑。

    老頭子衝著丁洋喊了一聲，一雙眼睛卻好像不是在看著丁洋。

    也難怪，老頭子那雙眼睛，渾濁得都快看不見瞳仁了。哪裏還能分得清看哪裏，看向誰。

    丁洋在臉上擠出笑，正要回答。老頭子旁邊的老太婆嘟嘟囔囔地衝著老頭子說道：

    “你管他幹什麽，讓他去吧。”

    老太婆的年紀，像是比老頭子還要大。閉著眼睛腦袋不自覺地輕輕搖動著，像是一種什麽病。

    聽到老太婆那麽說，老頭子把頭轉向了別處。

    丁洋從口袋裏翻出房東留下的鑰匙，進了樓門。

    左邊單元，一樓，一零一。

    房門，還是當初蓋房子時的木頭門。保養得不錯卻很不結實。

    丁洋把鑰匙插進暗鎖，左擰右擰半天，卻打不開門鎖。

    門鎖估計幾十年了也從沒換過，鎖芯的彈簧彈珠早就鬆了。

    丁洋連推帶推，終丁把打開了。

    房門推開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味道迎麵撲出來，丁洋捂著鼻子向後倒退著。

    房子一定是空了很久。

    因為沒人住，沒人開門開窗通風，隔絕的空氣在房子裏發酵，散發的味道會格外強烈。

    整棟單元樓，就像是在一座深井中見不到陽光。

    房間裏，就顯得更加陰暗昏沉。

    丁洋走進房門，伸手去推門邊的電燈開關。

    沒電。

    也許是燈頭壞了，也許是跳閘了，也許是欠費掐線了。

    丁洋走進房間，打量著房間布局，查看著房間裏的家電家具。

    廚房裏有一台老得不能再老的電冰箱，洗手間竟然還是蹲便器，老式的彩色電視機，估計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產品。

    家具，都是幾十年前的老家具。

    真正的實木家具。

    雖然不是酸枝花梨這種名貴木材，卻要比現在的聚合木料結實，充滿質感。

    丁洋伸手搭在五鬥櫥上。

    台麵的邊角，經年之後早已經磨掉了表麵的油漆，露出木頭花紋。因為屋主人常年使用，裹著汗液皮脂，顯得油亮亮的。

    五鬥櫥收拾得很幹淨。

    臥室裏，收拾幹淨的木床露著床板。

    丁洋打開大衣櫃，裏麵空蕩蕩的。

    打開另一扇櫃門，裏麵坐著一個半高的人正瞪著一雙眼睛緊盯著丁洋。

    丁洋毫無防備，被嚇得哈地叫了一聲，向後退了。

    是個娃娃。

    就是那種，用一塊布縫出身體四肢，中間塞上棉花那種。

    軟塌塌的娃娃坐在衣櫃裏，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乍一看還以為房主人櫥櫃藏屍了呢。

    丁洋從櫃子裏把娃娃拿出來扔到床上。

    露出娃娃坐在屁股下麵的木板上，有一個圓圈。

    丁洋伸手擦了一下，好像是粉筆畫的，一擦就掉。

    房子采光不好，通風不好。不過兩室一廳的格局，又地處市中心，隻要價格合適還是會有許多人求租。

    丁洋拿來掃帚，把房間打掃了一遍。拎著垃圾袋往外走，看到臥室床上的那個娃娃，拎到了手裏。

    房主人把這麽一個布娃娃留在一所老房子裏，肯定就是不想要了。

    不要的東西，當然就是垃圾。

    丁洋鎖上房門，走出樓門口。

    院子裏已經看不見那兩個老人家了。

    也難怪兩個老人家離開。院子黑得，已經三更半夜了一樣。

    偏偏院子裏連個路燈都沒有。偏偏整棟居民樓，也沒有一扇窗戶亮出燈光。

    該不是整棟樓都因為拖欠電費給掐線了吧。

    丁洋轉過頭看著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戶。

    轉身往外走。

    走出院子，街道被路燈點亮了。

    這才幾點，怎麽路燈就亮了。

    丁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卻怎麽也按不亮。

    沒電了？

    路燈映亮的大街上，靜悄悄的，少有行人。

    這裏號稱CBD，寫字樓林立。

    白天，滿大街都是行色匆匆的都市白領。

    可是到了晚上，白領也都下班回家了。留下一棟棟高樓默默佇立，還有靜寂到有些瘮人的街道。

    可是，自己來的時候剛剛吃了午飯。路上的時間加上簡單地打掃房間，能用上大半天的時間？

    是自己在那間老房子裏麵睡著了？

    丁洋回想著，突然想到：得趕快去坐地鐵！

    撒腿往地鐵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