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父親衝著麵前的布娃娃，發出結結巴巴的聲音，像是在求饒。

    隻不過聲音隔著玻璃鏡子傳到丁洋耳朵裏，顯得模糊，斷斷續續。

    布娃娃死死卡住小女孩父親的脖子，瞪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緊盯著麵前的男人，伸出手裏的玻璃碎片。

    小女孩的父親，那個男人，明明可以掙紮。

    可是他渾身僵直，根本沒有掙紮的勇氣。

    如果換做丁洋，麵對一個活人一樣的布娃娃，還有本事掙脫嗎？

    或者就像小女孩的父親一樣，早已經被嚇得渾身僵直，動不了了。

    小女孩在床上尖叫著，眼看著活人一樣的布娃娃，把手裏的玻璃碎片刺進了父親的脖子。

    鮮血噴出來，在尖利如同匕首一樣的玻璃碎片上，留下一道紅豔豔的痕跡。

    噴出的鮮血迸到布娃娃的臉上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殷紅的點，長長短短的，殷紅的線，看起來就像是充滿了後現代意味的抽象畫。

    布娃娃瞪著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眼看著小女孩的父親痛苦地掙紮著。接著猛地拔出深刺的玻璃碎片，帶著一蓬鮮血噴射而出。

    小女孩的父親伸出手，想要捂住噴出鮮血的傷口。

    布娃娃又是一下子，把手裏的玻璃碎片狠狠地刺進小女孩父親的脖子。

    垂死的恐懼，讓小女孩的父親開始反抗。

    可是反抗已經顯得格外無力，根本不足以推開麵前的布娃娃。

    布娃娃抽出匕首一樣的玻璃碎片，帶著鮮血噴濺出來。

    小女孩的父親抽動著身體，不停地抖動著。

    脖子上的傷口噴出的鮮血，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布娃娃瞪大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出有憤怒，看不出凶惡，黑洞洞的沒有一點點光亮，深不見底。

    小女孩的父親瞪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布娃娃，無力地喘息著。

    布娃娃再次舉起了手裏的玻璃碎片，坐在床上的小女孩，停止了尖叫。

    布娃娃高舉的手，停在半空中。接著扔掉手裏的匕首一樣的玻璃碎片，轉身的瞬間已經回到了床上。

    小女孩抱起布娃娃，緊緊地摟在懷裏，默默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父親，看著父親流出的鮮血滴落到地上，洇濕了地板。看著父親的喘息越來越虛弱，最終完全停了下來。

    接著，小女孩從床上跳了下來，抱著懷裏的布娃娃，走到父親麵前。

    小女孩盯著父親看著。半晌，緊挨著已經斷了氣的父親坐下來，坐到了父親的身邊。

    抱在小女孩懷裏的布娃娃，身子軟塌塌的，腦袋從小女孩的肩膀上無力地側向一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丁洋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一個布娃娃，變成一個活人的樣子，殺死了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

    丁洋知道，就算他把自己的親眼所見告訴別人，也絕不會有人相信。

    玻璃鏡子被打碎在地上，讓丁洋多出很多隻眼睛，看清楚發生這一切的房間，就是之前去過的那間老屋。

    兩居室的房子，其中一間空蕩蕩的徒有四壁。

    另一間房裏，留著一張床，一個大衣櫃。

    丁洋去的身後，大衣櫃原本應該有穿衣鏡的櫃門上，已經隻剩下背底的木板了。

    大衣櫃的另一扇門裏，丁洋發現了那個布娃娃。

    小女孩守在父親的身邊，整整坐了一宿。

    小女孩一動不動，小女孩懷裏的布娃娃一動不動。小女孩的父親變得僵硬，一動不動。

    直到天光大亮，小女孩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著懷裏的布娃娃離開了房間。

    再回來時，迸到布娃娃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幹淨。

    小女孩把布娃娃放到床上，仔細地給布娃娃擦幹了身體，耐心細致，就像是照顧一個好夥伴，好朋友。

    接著，小女孩打開大衣櫃的另一扇門，把布娃娃放到了裏麵。

    透過鏡子碎片，丁洋看不見大衣櫃裏，那個布娃娃是怎樣的樣子。

    丁洋卻能看到小女孩的臉上露出戀戀不舍。

    接著，小女孩咚地一聲關上了櫃門。

    警察出現了。還有那個女人，小女孩的媽媽。

    刺眼的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著，透過鏡子碎片，晃得丁洋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現場取證的警察放下照相機，想要把小女孩的父親移開。

    小女孩的父親一隻手勾住大衣櫃的下麵，拖住身體動不了。

    取證的警察喊著同事來幫忙。

    另一名警察麵正在盤問小女孩。

    小女孩坐在床上，一臉冷漠。

    取證的警察打開大衣櫃，一格一格地檢查著。

    小女孩瞥動眼神看向大衣櫃的方向，突然說了句什麽。

    盤問的警察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震驚。

    小女孩的母親卻終於憋不住，在眼圈中打轉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盤問的警察，臉色變得格外難看了，衝著小女孩大聲質問著。

    小女孩帶著一臉冷漠，冷不丁又回了一句話，說得麵前的警察一下子就啞口無言了。

    小女孩的母親衝著盤問的警察問著什麽，警察一臉鐵青，盯著小女孩看著，扔下一句話轉身往外走。

    小女孩的母親把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女警察從外麵走進來，看到麵前的小女孩，隻有五六歲的模樣，顯得有些吃驚，伸出手作勢要把小女孩抱起來。

    小女孩卻推開麵前的女警察，跳到地上往外走。

    走出房門的一瞬間，轉動的眼神瞥向了敞開門的大衣櫃。

    小女孩的母親大聲嚎哭著追了出去。

    小女孩被警察帶走了，地上的屍體被警察拉走了。

    幾天以後，又來了幾個陌生人，收拾起房間裏的床單被褥，衣櫃裏的衣服雜物，裝進帶來的麻袋裏。

    清理大衣櫃時，一個拿起大衣櫃裏的布娃娃翻過來調過去的打量著，正要塞進麻袋裏。旁邊一個人說了句話，那個人隨即又把手裏的布娃娃放回到衣櫃裏。關上了櫃門。

    房主人生活過的痕跡都被打掃一空，一個拿著掃把，咣咣地敲打著大衣櫃的櫃門，把殘留在上麵的鏡子碎片震落下來，接著掃起地上的碎片，撮起來，撞進了垃圾捅。

    透過玻璃鏡子向外看的丁洋，眼前瞬間一黑。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