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天色，從窗口映進來，映著整個房間顯得昏沉沉的。

    小女孩抱著布娃娃蜷縮在床頭，一張小臉上充滿了驚懼。

    房門外，玻璃杯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炸裂聲。緊接著，男人撞開房門搖晃著腳步，走了進來。

    看到男人的樣子，小女孩本能地把臉縮進懷裏，空舉著手裏的布娃娃，向外擋著。

    男人一把奪下小女孩手裏的布娃娃甩到地上，接著把小女孩按到床上，揮手就是一巴掌。

    小女孩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聲音震動著龜裂的玻璃鏡子，發出一陣嗡嗡的震響。

    小女孩的哭聲，似乎更加激發出男人的憤怒，揮舞的巴掌一下下落到小女孩的身上。腳步踢到地上的布娃娃，把它踢到了床底下。

    黑乎乎的床底下，瞬間冒出一道紅光，顏色腥紅如血。

    腥紅的光，驅動著布娃娃，軟塌塌的身體變得硬朗。

    布娃娃坐起身體，想要站起來，卻失敗了。

    床上，小女孩的哭聲淒厲。

    床下的布娃娃瞪著一雙黑洞洞的大眼睛，一次次嚐試著，讓自己站起身來。

    男人打累了，丟下小女孩，搖晃著身體離開了。

    房門被砰地一聲用力關上，接著是鑰匙轉動門鎖發出的哢噠聲。

    小女孩的手臂上帶著瘀青，鼻孔和嘴角向外流著血，一邊哭，一邊尋找著自己的布娃娃。

    布娃娃不在床上，不在身邊。

    小女孩嗚嗚哭著，從床上爬下來，支撐不住的身體噗通一聲掉到地上。

    小女孩在床底下發現了布娃娃，爬進床下，緊緊摟住布娃娃，把自己蜷縮起來。

    小女孩沉沉地睡著了，嘴角帶著血漬，眼角帶著淚痕。

    布娃娃從小女孩的懷抱裏掙脫出來，爬到床外。

    在布娃娃的身體裏，露出一道飄渺的身影，灰蒙蒙地來回搖晃著。

    那道身影，驅動著布娃娃一次次嚐試著，終於站了起來。

    站立起來的布娃娃，低頭看著地麵，看著自己那兩條細長的腿。接著，嚐試著向前邁出了腳步。

    身體劇烈的搖晃，讓布娃娃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隻是有了第一次成功，站立，行走，甚至跳躍，對於布娃娃來說隻是時間問題。

    布娃娃走近鏡子前麵，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打量著。

    丁洋站在玻璃鏡子後麵，卻有種被鏡子外麵的布娃娃一眼看穿的感覺。

    布娃娃接著伸出手，向著鏡子裏麵的丁洋伸過來。

    丁洋禁不住一顆心嘣嘣狂跳著，向後躲閃。

    小女孩在床底下發出一聲夢囈，布娃娃聽到，轉過身時，身體已經躺回到小女孩身邊。小女孩把自己拱到布娃娃的身上，蜷起的身體像隻小貓，沉沉地睡著。

    男人是小女孩的父親。

    丁洋覺得。

    隻是這個父親，除了喝醉酒打小女孩出氣，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關懷。

    而小女孩，不管是不是喜歡，都隻能習慣這樣的生活。

    誠惶誠恐，度日如年。

    布娃娃成了小女孩唯一的寄托。傾聽小女孩吐露的心語，目睹小女孩遭受的暴力，夜半時分守護小女孩的夢鄉。

    房門輕啟，露出一道門縫。

    小女孩坐在床頭，本能地把自己躲進床頭。

    看清開啟的門外，站著的是她的母親，小女孩驚懼的神情轉為驚喜，飛撲下床，撲到門邊。

    小女孩的母親為小女孩做了布娃娃，小女孩的母親又為小女孩帶回好看的新衣服，好吃的糖果點心。

    可是，母親卻並不打算帶小女孩離開。

    滿心的歡喜，轉瞬間變成了失望，小女孩拉著母親的手，哀求著媽媽不要丟下她，求媽媽帶她一起走。

    母親的臉上滿是悲戚，拿起小女孩的布娃娃，放進小女孩的懷裏，接著推開小女孩的手，轉身離開。

    留下小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悲痛欲絕，卻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小女孩開始變得憤怒，把母親帶來的新衣服全都扯破了，把母親帶來的點心糖果通通踩爛。

    父親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

    這一次，小女孩並沒有躲。瞪著一副怨毒的眼神盯著父親。

    醉醺醺的父親明顯被小女孩的樣子嚇到了，站在地中央愣了一下，旋即又掄起巴掌抽到小女孩的臉上。

    小女孩沒有躲，什麽沒有哭。眼看著父親再次掄起手掌，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奮力推向父親。

    父親毫無防備，被小女孩推得一個趔趄，搖晃著身體向後倒退著腳步。隨即又帶著一聲咒罵撲向小女孩。

    小女孩嘴裏發出尖叫，揮舞著兩隻小手，掙紮，反抗。身單體薄，根本不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旋即就被父親按到了床上。

    丁洋站在龜裂的玻璃鏡子後麵看著，聽著小女孩尖叫的聲音震響鏡子，發出隆隆的回聲。忍不住也跟著怒火中燒，一顆心狂跳不住。

    一道腥紅的光，突然迸射出來，充斥整個房間。

    血一般黏稠的紅色裏，父親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從床邊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那一瞬間，父親的酒醒了，瞪大一雙眼睛緊盯著床上。

    床上，一個更加高大的身影緩緩地站起來。圓圓的腦袋上，一頭毛線的頭發。細長的身體，細胳膊細腿。

    小女孩坐在床上，拚命地尖叫著。

    而站起身的布娃娃，從床上跳下來，跳到小女孩父親的身上。

    一個布娃娃，一個活的布娃娃。

    小女孩父親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張大的嘴巴卻根本發不出驚叫聲。

    布娃娃跳到小女孩父親的身上，揚起手臂。

    而小女孩的父親躺在地上，渾身僵直，甚至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布娃娃，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猛地甩出去。

    飛出的身體撞到玻璃鏡子上，撞得布滿裂痕的玻璃鏡子，嘩啦一聲散落到地上。

    玻璃鏡子被徹底打碎，躲在玻璃鏡子後麵的丁洋，一下子好像多出了好多隻眼睛。

    透過還粘在原來位置的鏡子碎片，看到小女孩坐在床上，驚聲尖叫著。

    掉落在地上的鏡子碎片，被小女孩的父親壓在身下。隔著玻璃鏡子，都能感覺到那個健壯男人，此時此刻已經被嚇得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而散落在角落中的鏡子碎片，映出房間裏，布娃娃站立的高大身影，走到小女孩父親的麵前蹲下來。一隻手死死卡住麵前那個男人的脖子，另一隻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尖利如同匕首的鏡子碎片，抵近了小女孩父親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