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上 多保真智卻遼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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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上多保真智卻遼印

    且說烏古廼以計擒了拔乙門,來見耶律同幹,如此這般告訴了他。耶律同幹聞而大喜道:“平叛定亂,不用一兵一卒,實出首領之謀,其功極大。”烏古廼說道:“返京之後,請轉奏大遼皇帝,東南諸部落之事,隻要有我烏古廼在,一定會料理好,請皇上百般放心,勿以此事為憂。”耶律同幹說道:“首領之言,我當謹記於心。請首領放心,我一定會在皇上麵前替首領請功。”

    耶律同幹既然已經得到拔乙門,也就不敢久留,急欲返京複命。次日,他向烏古廼辭行。烏古廼問道:“請問大人,但不知返歸京城之後,如何發落拔乙門?”耶律同幹說道:“聚眾反叛之人,罪惡滔天,留之何用!稟明聖上,開刀問斬,懸首高竿,以警世人。”烏古廼說道:“若是如此,遼國東南數千裏邊境內外就永無安寧之日了。毋容置疑,遼國上上下下也就再也得不到海東青了。”耶律同幹問道:“這是為何?”烏古廼說道:“拔乙門現在掌握在林牙的手中,即使他有呼風喚雨的本領,也難以施展出來。若要殺他,就象是殺一隻雞一樣容易。可是,邊境諸部族之眾,卻會因之而增添疑懼之心。那時,要想使邊境清寧,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耶律同幹說道:“如此而言,拔乙門是殺不得的?”烏古廼說道:“平叛定亂,攻心為上,殺掠次之。如此而行,方能服眾。”耶律同幹說道:“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我也是如此之想,剛才隻不過是一時戲言罷了。”烏古廼說道:“如果能赦免拔乙門之罪,東南諸部落有事,自有我烏古廼承擔。否則,我烏古廼也就無能為力了。”耶律同幹說道:“首領盡管放心,我一定會在皇上麵前力救拔乙門!”

    耶律同幹押送拔乙門離去之後,烏古廼還是放心不下。他對多保真說道:“拔乙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烏古廼也就難有臉麵立於人世之間了。”多保真說道:“若使拔乙門不死,並非難事。可遣四子頗刺淑往見遼帝,以利害說之,遼帝未必不會聽從。”烏古廼說道:“頗剌淑能言善辯,且又熟知遼人國政人情,足以了事。”遂喚頗刺淑而入,吩咐他道:“此事十分急迫,要趕在耶律同幹之前,見到遼國皇帝。”

    遼興宗聽說耶律同幹將拔乙門押解到了上京,傳旨與其在便殿相見。拔乙門自料必死,得知遼興宗要和他見麵之後,頗感意外。遼興宗當下對他說道:“拔乙門,你身為一個部落的首領,卻要聚眾為亂,對抗大遼。這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敗亡嗎?如今為我所擒,還有何說?”拔乙門說道:“既然誤中奸計,隻有一死而已。”遼興宗說道:“聽你之言,也象是一條好漢。不過,朕並不想殺你,你還是回到蒲聶部落中去,依然當你的首領。拔乙門,你相信嗎?”拔乙門聽言,連連搖頭。說道:“這不可能,要不是受到別人的暗算,我拔乙門就不至於來到這個地方。”遼興宗說道:“你所說的人一定是烏古廼了,其實,你並不了解他。朕今日要如實告訴你,是烏古廼遣人求情,又願以一門百口性命保你。朕以為他說的對,這才決意不殺你,還要放你走。拔乙門,你相信嗎?”拔乙門又連連搖頭,說道:“這更不可能,烏古廼不會不明白,要是我大難不死,他就會在這個世上樹立了一個勢不兩立的對頭。”遼興宗說道:“你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朕該說的都告訴你了。你可在上京多住幾天,看一看上京的風光。之後,就可以回蒲聶部落了。什麽時候離開上京,可由你自己來作決定。”

    拔乙門做夢也不曾想到他與遼興宗的相見競然會出現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結果,簡直是不可思議。過了一日,耶律同幹前來與他相見,又賞賜了他許多珍寶古玩,並說這是遼興宗特意相賜。至此,拔乙門終於相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耶律同幹問他想到何處遊賞,拔乙門說別無所願,隻想早一天返回部落中去。當日,他就離開了上京。

    在返回家園的路上,拔乙門怒氣不息。暗暗想道:“烏古廼呀烏古廼,在這個世界上,有我無你,有你無我!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方泄心頭之恨!”正行之間,忽然聽得“噗嗵”一聲,拔乙門人仰馬翻,跌倒於地,原來卻被一條絆馬索將馬絆倒了。說時遲那時快,拔乙門正要掙紮起身,忽然從路旁閃出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將他按倒在地,動彈不得。隻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奉了我們頭兒之命,來請首領,已經等候大半天了。”另一個人說道:“冒犯虎威,還得委屈一下。請首領恕罪;”說罷,不由分說,將拔乙門捆於馬背之上。拔乙門心中納悶,暗自想道:“又要相請,又是這樣的蠻橫無禮,這兩人到底要搞什麽名堂?”但到了這樣的地步,已經是身不由已,任其驅馬而行。行了一日,來到了一個村落,又進了一座高堂大屋。拔乙門舉目看時,但見屋內的陳設十分講究,心中納悶,不知道來到了什麽地方。正在驚疑不定之際,兩人將拔乙門推到一張鋪有虎皮坐墊的椅子上坐下了。這時,隻見側門開了,從門內走出一個人。拔乙門一見,仰麵歎道:“真是冤家路窄,今日又落入了你的手中。蒼天無眼,不給我報仇的機會,死不瞑目!”說罷,緊閉雙眼,再不言語。那人卻快步走到拔乙門麵前,拜了下去,口中連連說道:“首領恕罪。首領恕罪。”原來,從側門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烏古廼。拔乙門睜開雙眼,連連歎道:“罷罷罷,本想興師而來,和你爭個高下,以雪深恥。不想又遭到了你的暗算。要殺便殺,何必裝腔作勢!將我一刀了結,到陰曹地府和你去算總帳。”烏古廼說道:“誤會,誤會,天大的誤會。我的苦心,首領有所不知。遼人凶暴殘狠,貪得無厭,各部落之眾深受其苦,人所共憤。可是,僅以你我之力,決非他們的對手。首領雖然出於一時激憤,起兵抗爭。但若遼人興師問罪,滅族之災就在眼前。迫不得已,這才想此下策,將首領綁送遼邦。又暗中用計,使遼人善待首領,不致受到皮肉之苦。今日以此實情相告,望首領釋解一時之仇,再作遠圖之謀。”拔乙門聽了此言,如夢方醒,起身致謝道:“多謝了,多謝了。首領救了蒲聶部落數萬人生靈,所有的蒲聶人,都不會忘記首領的大恩大德。”烏古廼說道:“實不相瞞,我雖然不在遼國上京,但對首領在遼國上京的情形卻了如指掌。得知首領將要返歸的日程,就想著要請首領前來作客。料想以禮相請決不會答應,隻好遣人將首領劫掠到部落中來了。”拔乙門笑著說道:“哈哈,首領請客,另出新招。自古以來,聞所未聞。這就叫強人所難,逼人太甚。劫掠客人,大煞風景。”烏古廼聽了此言,也大笑不止,說道:“此事隻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首領可不能到處去說,不然,我烏古廼的堂中就請不來客人了。”談笑之間,多保真已準備好了酒席。烏古廼和拔乙門攜手入席,村落中諸老相陪,多保真放歌助興,主賓開懷暢飲,盡歡而罷。次日,拔乙門告辭,烏古廼送給了他一付甲胄,一匹駿馬。拔乙門感動不已,二人遂成莫逆之交。

    再說遼國是契丹人所建,契丹是一個崇武尚勇的民族。以遊牧為生。在其長年累月形成的生活習俗之中,一年的春秋遊獵為最大的盛事。春獵又稱春蒐,每當春蒐之時,皇帝與皇後都要親臨圍場,王公百官隨駕,諸部落首領相陪,庶民百姓圍觀。其規模之大,十分壯觀。

    這一年的初春,遼興宗將春蒐的地點選擇於白山南麓。不用說,散布於白山黑水之間的諸部落首領也都聞信而忙碌起來了。他們挖空心思搜求奇珍異寶,因為第一次拜見遼興宗時不能兩手空空,而要以厚重的禮物獻於這位至高無上的皇帝,並向他表示忠順之意。

    這一日,烏古廼和多保真離了納葛裏村,前往春蒐之所。途中,多保真向烏古廼說道:“我的首領,你猜一猜,石顯這次能去春蒐之所嗎?”烏古廼說道;“這就難以預料了,石顯心懷疑懼,隻怕被禍,不一定敢來。”多保真說道:“我料他必然會來,象春蒐這樣的盛事,如果不來參加,豈不是更讓遼國皇帝疑上加疑?石顯會借春蒐之機,與遼人消解隔閡。我們亦可乘此時從中用計,除掉石顯”。烏古廼說道:“石顯不除,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席,但願這次能夠如願以償!”

    到了春蒐之地,烏古廼與多保真先去拜見了遼興宗和皇後,又與耶律曷魯相見。烏古廼說道:“林牙,一別又是一年有餘,不知別來可好?雖甚思念,卻又難以相見。今有一對海東青名鷹,獻於林牙,不成敬意,望能笑納。”耶律曷魯一見大喜,說道:“多謝了,多謝了。首領還能記得我,使人欣然。”烏古廼問道:“林牙,不知石顯可曾到來?”耶律曷魯說道:“他的兒子婆諸刊昨日已經到達,聽婆諸刊說,他的父親明日方至。”烏古廼說道:“石顯是陰險奸詐、反複無常的小人,若是羽翼豐滿,早就起兵反遼了。前次皇上召他赴京,他心存疑懼,不敢前往,卻遣其子代行。這次親身而來,其實是包藏禍心,另有所謀。”耶律曷魯問道:“首領所言甚是,我也知道石顯是一個膽大妄為之人,但不知所謀何事?”烏古廼說道:“我已從別人口中得知,石顯這次前來是窺測虛實。若是縱虎歸山,將會遺患無窮!”耶律曷魯說道:“當初奉命前往海濱索取海東青,石顯從中作梗,阻斷鷹路。從此以後,我就有了除此老賊之心,隻是屢失時機,致似老賊僥幸活到了今天。待我前去奏明皇上,等到老賊到來之時,將其除去。”烏古廼說道:“皇上英武果決,必定會當機立斷,以除後患。”

    日暮之時,遼興宗正在行帳之內與近臣閑聊春蒐之事,聞聽耶律曷魯有事要奏,傳令入帳,又命他在一側坐下。問道:“卿此時入帳,必有要緊之事。”耶律曷魯說道:“臣聽說石顯明日就要到了,但不知皇上如何相待?”遼興宗說道:“他是烏林答部落的首領,應該象接待其他部落首領那樣來接待他。”耶律曷魯說道:“石顯傲慢無禮,多次阻斷鷹路,人所共知。如果以禮相待,人心必惑。各個部落首領以為皇上柔弱可欺,爭相仿效。若是如此,則將如何去統轄東南邊境各個部落?”遼興宗說道:“以卿之見,又當如何相待?”耶律曷魯說道:“臣以為皇上對東南沿邊諸部落是施德有餘而加威不足,致使諸部落首領有傲慢輕君之心。當今之計,應借春蒐之機,殺一儆百,示之以威,使得諸部落首領心有所懼,方能令行禁止。”遼興宗說道:“卿言極是,石顯飛揚跋扈,目中無朕。朕要讓他明白,這樣的作為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耶律曷魯出了遼興宗行帳,來見烏古廼與多保真,以遼興宗之言相告。二人聽了,喜之不盡,以為石顯這番難逃大劫,必死無疑。

    又隔一日,適逢春蒐大宴,眾人齊集。酒過三巡,遼興宗說道:“自朕繼位以來,四海賓服,天下歸心。但有少數部落首領,跋橫難製,目中無朕。阻我使者,斷我鷹路。如此作為,朕豈能坐視不理?”諸部落首領聽言,初時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其後,又把目光相繼投到石顯身上。石顯雖然也明白遼興宗的言外之意,是專為自已所發。但又故作鎮靜自若,麵色不動。遼興宗厲聲說道:“來人,與我將石顯拿下!”話音剛落,四位武士一擁而出,將石顯雙臂縛住。石顯見狀,不由慌了手腳,大聲喊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遼興宗問道:“石顯,你可知罪?”石顯說道:“臣知罪,臣知罪,從今以後,再也不敢了。”遼興宗說道:“以你之罪,本該處以斬刑。不過今日是春蒐盛會,朝中百官齊集,諸部落首領皆聚,不可掃了眾人之興,朕就免了你的死罪。但是,又不能姑息養奸,不得不示以懲戒之意。你且到邊遠之地去度過殘年吧,朕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於是,石顯被鬆了綁,叩頭謝過不殺之恩,離席而去。

    婆諸刊看到父親被縛,嚇得三魂七魄不知跑到何處去了。兩股戰戰兢兢,渾身就象篩糠一般。其後,他見父親雖被處以流放之刑,但畢競保住了一條性命,其情緒也就慢慢安靜下來了。猛然之間,又聽得遼興宗問道:“石顯之子婆諸刊在那裏?”婆諸刊聽了此言,腦袋又轟的一聲,就象是爆炸了似的。於是,如木偶一樣站了起來,低聲說道:“臣在這裏,臣在這裏!”烏古廼見狀,起身離座,急趨遼興宗麵前秦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石顯作惡多端,罪有應得。婆諸刊卻不曾追隨其父,助紂為虐。其罪在石顯,卻與婆諸刊毫無幹係。如今石顯既被治罪,請皇上手下留情,赦免了婆諸刊吧。”遼興宗說道:“就依卿之所奏,赦免了婆諸刊之罪。”烏古廼說道:“石顯被流放於外,烏林答部落已經失去了首領。請皇上降旨以婆諸刊為其部落首領。再遣人好言撫慰烏林答部落之民,以免發生意外之事。”遼興宗說道:“首領所言甚是,既罪其父,當任其子。婆諸刊擔當烏林答部落首領之後,可要效忠大遼,不要再生叛逆之心。”婆諸刊謝過遼興宗不殺之恩,又謝過烏古廼求情之義。心中卻暗自想道:“古人有雲:‘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烏古廼算得一大能人,好人壞人都讓他作盡了。”從此,婆諸刊對烏古廼有了戒心。

    春蒐大宴的氣氛因為石顯父子之事緊張了一時,其後又慢慢地平靜下來了。遼興宗又對眾人說道:“完顏部落首領烏古廼對朕忠心不二,功勞桌著。南平石顯之逆,北平拔乙門之叛,除暴安良,邊境得以安寧。因此,朕才有今日春蒐之樂。為了嘉獎其功,今授烏古廼為女真人部族節度使之職。”言罷,又命侍從取來金銀器皿,賞與烏古廼。烏古廼叩頭謝恩,臉上光彩燦然。遼興宗又說道:“雖然封官,尚無大印,等到大印鑄成之時,再遣人相賜。”原來,遼人把節度使稱為“太師”,女真人又稱“都太師”,這稱呼就是從這次春蒐之後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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