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上立三寨巧計降臘醅

    卻說臘醅在野鵲水擊敗了劾裏缽的追兵，而麻產在蒲魯買水不戰而退盈歌之軍。夜半之時，兄弟倆各率本部人馬，一前一後，返回了訶鄰鄉紇石烈部落。計點所部兵馬，麻產雖然未傷一兵一卒，臘醅卻傷亡了七八十人之眾。臘醅說道：“今日之戰也足以使劾裏缽丟魂喪膽，要不是夜幕降臨，勢必為我所擒。也算是劾裏缽的造化，僥幸逃脫了今日這場劫難。不過，他已身中數槍，而且傷的不輕。從今以後，隻怕不敢再小看我們兄弟了。”麻產說道：“話雖如此，但劾裏缽也真不愧為當今天下梟雄。以其區區五六十騎，與我七八百之眾對抗，我軍傷亡慘重，對方僅有十多人死亡。以此來看，我們未必就是贏家。隻要劾裏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更不能高枕無憂了。”臘醅說道：“賢弟不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劾裏缽身負重傷，生命垂危，已在旦夕之間，還有什麽能為？”麻產說道：“小弟並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在說，要想除掉劾裏缽，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次日，臘醅遣人抬回了戰死者的遺體，安葬於村外。又厚撫傷者，並令巫覡為其治療。此外，又加緊訓練兵卒，以圖再舉。

    又隔數日，麻產來見臘醅，對他說道：“兄長可有征服完顏部人的奇謀妙策？”臘醅說道：“我正在訓練兵卒，等到兵卒訓練精熟，再和劾裏缽決戰。”麻產說道：“兄長想過沒有，若是憑借紇石烈部落的力量，要想戰勝劾裏缽，這不過隻是一種神話罷了。聽說這次劾裏缽傷得不輕，現在正在家裏養傷，無暇他顧，這倒是一個機會。依弟之見，一方麵派人四處劫掠，以動搖劾裏缽追隨者的信心，一方麵派人率兵繞道南下，打通道路，與烏春、窩謀罕連結成勢。與此同時，再與劾裏缽時戰時和，消耗他的有生力量。使他求戰不得，求和不能，無計可施，進退維穀。我則積蓄力量，以逸待勞，此乃全勝不敗之策。”臘醅聽了大喜，說道：“賢弟深謀遠慮，若以此計而行，必然會使劾裏缽不戰自疲，坐而待斃！”商量既定，當即派遣駝朵率領三五十騎，四處剽掠牧馬。又派禿罕率兵南下，大張聲勢，攻城掠地。自此，戶魯不濼一帶老百姓難有寧日，而禿罕之兵的兵鋒也到了青嶺以東的地方。其時，烏春、窩謀罕正在途窮之際，見了臘醅、麻產的書信，正欲借機報仇，那裏還有不答應的？當下又竊竊圖謀、蠢蠢欲動。

    原來，戶魯不濼一帶乃盈歌所轄之地，而駝朵所劫掠的正是盈歌所牧之馬。其時劾裏缽正在家裏養傷，盈歌便獨自率兵追趕。臘醅親自率領精兵為駝朵聲援，盈歌屢戰不利，卻又不敢將此事告訴劾裏缽。幾個月之後，劾裏缽傷勢好了許多。一日，他帶著幾名親兵到戶魯不濼巡視，看到在數百畝之地的寬闊原野上，草木豐茂，牧馬卻寥寥數十而已，不由得心中大疑。遂喚來一名牧馬人，問其原因。牧馬人答道：“節度使有所不知，數月以來，這裏成了臘醅之兵出沒的地方了。我們的馬匹已經先後被他們掠去了七八百匹，誰敢再來這裏放牧呢？”劾裏缽聽了，不由大怒，說道：“戶魯不濼離納葛裏村僅有二十多裏的路程，應該算是在家門口了。臘醅遣兵前來此處劫掠馬匹，其實是找上門來尋釁。如此強盜行經，豈能置而不理！”當即又招來盈歌，對他責讓再三。盈歌無言以對，唯唯諾諾而已。劾裏缽即日點齊全部人馬，前往征討臘醅、麻產兄弟。

    再說臘醅、麻產聽說劾裏缽傾兵而來，不由大喜，相互賀道：“果然中了我們兄弟之計了。”當下殺牛宰羊，迎至半路犒軍。劾裏缽看到他們身後並無兵卒，隨身又無兵器，心中雖然犯疑，但也以禮相見。劾裏缽責讓道：“你們兄弟與我相近為鄰，我也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而你們兄弟為何偏要和我作對，殺我人口，掠我牧馬？”臘醅說道：“上次在野鵲水發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原來是一場誤會。我等並不知道這是節度使的牧馬，人常說不知者不為過。今日既知其中實情，情願將全部馬匹送還，並向節度使賠禮道歉。”劾裏缽問道：“既然如此之說，近日為何又要派人前來劫奪戶魯不濼一帶的牧馬呢？”臘醅說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這簡直是聳人聽聞之事，我們兄弟委實不知其情。也許是哪兒來的強盜假借我們的姓名幹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們豈不是代人受過？這樣吧，請節度使放心好了，我們兄弟一定為你把好此處的門戶，再也不允許強盜在你的家門邊上橫行霸道了。”劾裏缽見他們兄弟說得很誠懇，也就信以為真，與之相和，罷兵而返。自此以後，數年之間，相安無事。

    這一年初秋，烏春派人送書信於臘醅，信中有“曆經幾年，杳無聲息”之語。臘醅明白，這是一種欲圖起事的信號。臘醅在回信中寫道：“欲待有所作為，其奈力不從心。如能借助一臂之力，自當奮發而起。”烏春見信，知道其有借兵之意，便與窩謀罕商量，以姑裏甸一百十七人相助，即日發兵前往。又派人往說石顯之子婆諸刊，以臘醅不日起事相告。婆諸刊一直在等待時機，打算以報其父之仇。一聽此言，滿心歡喜。便也不加多想，即時整點本部兵馬，往從臘醅。

    臘醅曆經數年準備，至此已成蓄箭待發之勢。又得姑裏甸和婆諸刊兩處精兵相助，更覺得如虎添翼。當下殺豬宰羊，大宴諸軍。又擇吉日，大舉起兵。數日之間，便占據了暮棱水流域廣大地區。又派出重兵，防守諸處要隘。保固險阻，欲與劾裏缽決戰。

    且說劾裏缽聽得臘醅、麻產又率兵來攻，且又盡占險要之地，以作久守之計，便急忙召集諸人，商議破敵之策。歡都說道：“幾年前野鵲水之戰，被他僥幸贏了一陣。幾年以來，我一直等著報仇雪恨的機會。今日時機終於來了，我隻要率領一二百名虎狼之卒，必能擒得臘醅、麻產二兄弟獻於帳前。”劾裏缽說道：“臘醅、麻產這次傾巢而來，氣焰囂張，切不可小看了他們。且又憑險設阻，打算與我相持。若要強攻，必無成算。隻可智取，這才是萬全之策。”拔達說道：“我的心中所想，與節度使不謀而合。我觀臘醅、麻產之軍，依山傍險，置有三寨。臘醅自率精兵，居於中寨，北寨為其弟麻產所守，所駐兵卒乃姑裏甸助兵，南寨為婆諸刊率領本部兵卒所守。三寨互為救援之勢，從南向北總而觀之則如長蛇之陣。攻打中寨則南北兩寨同為救援，攻打南北兩寨則中寨分兵救之。臘醅、麻產之兵恃勇而來，進可攻，退可守，軍勢甚盛。若於此時與之爭鋒，決無取勝之理。不若我軍亦分三寨，與其對壘。東攻而西守，西攻而東守，中間攻而兩邊俱守。所謂攻者，亦不是真要進攻，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使其疲於奔命，顧此失彼。日子久了必然疏於防守，其時乘機攻取其南北兩寨，再集中兵力圍困中寨，待其糧盡源絕之時，不戰自亂，不愁臘醅不會為我所擒。”

    劾裏缽說道：“此計甚妙，若依計而行，半月之後，必破此敵。”當即傳令，直逼敵軍之前，亦設三寨。北寨為習不失所守，南寨為歡都所守，又親統大軍，守住中寨。

    次日淩晨，臘醅的南北寨前忽然鼓聲大震，喊殺連天。隻見習不失和歡都領軍齊出，直逼麻產和婆諸刊寨前。麻產和婆諸刊急忙率兵防守，亂箭齊射，習不失和歡都見了，領兵急退。退出一裏之外，便將兵馬停住，在那裏隻是擂鼓呐喊而已。麻產和婆諸刊隻怕其擁兵又來，不敢少怠，嚴陣而待。相持終日，習不失和歡都引軍而退。又隔一日，隻聽得中寨鼓聲如雷，但見寨們開處，劾裏缽親自率軍而出，直逼臘醅寨前挑戰。臘醅守住險要，亦以亂箭射之。相持至晚，劾裏缽領兵而去。

    又隔一日，又是南北二寨齊來進攻，而劾裏缽的中寨卻按兵不動。如此循環往複，大約過了十多天的光景。臘醅急召麻產、婆諸刊商議道：“劾裏缽設立三寨，輪番進攻，不知是何用意？”麻產說道：“劾裏缽麾兵叫戰，卻又不打算真正交鋒，僅僅隻是虛張聲勢罷了。依我之見，其中必然有詐。”婆諸刊說道：“隻怕未必，劾裏缽見我軍聲勢浩大，心中怯戰，又怕被我們看出他外強中幹的實質，所以自壯其膽而已。依我之見，明日我們即可三寨齊出，必然會打他個措手不及，獲得全勝。”臘醅說道：“二位賢弟說的雖然各有各的道理，但並不了解劾裏缽本人的個性。他英勇無畏，不懼鬼神。在他的生活經曆之中，從來不曾有過“怯懦”二字存在。上次他僅率五六十騎就敢遠途追襲我們，這是他個人性格的真正體現。這一次，他是在自己家門口與我們作戰，更沒有怯懦的必要了。依我看來，他用的是“騷擾疲敵”的戰術。隻是使用少量兵力，天天對我們示以進攻的姿態，使我們日日夜夜不敢有半點鬆懈。待到我們兵卒困頓厭戰的時候，他們反而會以逸待勞，與我們決戰。”麻產說道：“兄長所見極是，隻是我們如何與劾裏缽周旋？”臘醅說道：“以少數兵卒防守，其他人養精蓄銳，準備做最後的決戰。對其示以閑暇，劾裏缽見其謀難逞，自己也就會亂了方寸了。”

    次日午時，臘醅正在帳中假寐，忽然聽的寨外鼓聲如雷，喊聲震天。過了一會，隻見一位卒長跌跌撞撞衝了進來，急急說道：“啟稟首領，不……不好了，劾裏缽集中三寨人馬，攻打我們中寨，眼看中寨就要被攻破了。”臘醅聽了，吃了一驚，連忙出了大帳，登上高埠，果然見寨外三麵大旗，各書劾裏缽、習不失和歡都的姓名，中間為劾裏缽，北麵為習不失，南麵為歡都。三支軍騎就象是三股洶湧澎湃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直撲他的大寨而來。與劾裏缽淩厲的攻勢相比，防衛力量就顯得過於薄弱，眼看大寨頃刻之間就有被攻破的可能。臘醅急忙傳令全部兵卒齊出，臨敵防守，不得有誤。但寨中兵卒除了少數被安排防守之外，其他的人都被通知說要休整。如今接到這個緊急命令，有的尋找甲胄，有的尋找兵仗，一霎那成了一團亂麻。臘醅隻怕有失，又急忙傳令調集北寨麻產人馬和南寨婆諸刊人馬，火速增援中寨。等到兩軍趕來，投入戰鬥，拚死激戰一場，這才將劾裏缽軍隊殺退。計點軍馬，喪失甚眾。臘醅說道：“本來預料劾裏缽今日依然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誰能想到他卻動了真的。料敵不周，吃了敗仗，折了銳氣。”婆諸刊說道：“首領休要焦心，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今日隻能算是小敗，與大局並無妨礙。”麻產說道：“人言‘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今日小敗，未必不是好事。”臘醅說道：“聽兄弟之言，胸中似乎已有破敵之策，請道其詳。”麻產說道：“劾裏缽今日僥幸取勝，必然要設宴慶功，不加戒備。今晚兄長可堅守中寨，我和婆諸刊首領各率本部人馬，前往偷襲其南北二寨。若破了此二寨，劾裏缽則失去羽翼，成了孤軍。我則三支兵力連成一氣，形成包圍之勢，不愁劾裏缽不被我所擒。”臘醅聽了，大喜道：“果然好計，二位賢弟可速回本寨，做好準備，為兄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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