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下戰斜堆奮力敗烏春

    且說麻產回至北寨，傳令兵卒飽餐一頓，整裝待發。等到二更時分，開了寨門，率部而出，僅留數十人守寨。不到四更之時，便來到習不失所守的大寨旁邊，隻見寨內燈光昏暗，寂無人聲。麻產之軍齊聲呐喊，衝進寨內。誰知並無一人，原來卻是一座空寨。麻產心知不妙，急忙傳令退軍。回至本寨之外，卻看見寨中高高豎起一跟木杆。木杆上又高高掛著一隻大紅燈籠，上麵寫著“習不失”三個大字。木杆底下南北相鄰燃著兩堆熊熊篝火，習不失站在火光中間，氣宇軒昂，威風凜凜。習不失見麻產率軍返回，哈哈大笑道：“麻產賊子，你去搶我的寨子，我來搶你的寨子，合情合理，亦不為過。”麻產聽言大怒，督軍攻打。習不失騎著紫騮馬，開了寨門，挺槍而出，直取麻產。麻產舉槍而迎，哪裏是習不失的對手？勉強戰了三個會合，便覺得抵敵不住，將馬一拍，落荒而逃。習不失也不去追趕，隻是率兵圍住麻產所部兵卒。原來都是烏春、窩謀罕所派遣的姑裏甸的助兵，共計一百十七人，全部被習不失所獲。

    再說婆諸刊率領本部人馬，也是二更離了南寨，不及四更時分，來到了歡都大寨的外麵，呐喊一聲殺進寨中。誰知寨中突然鼓聲大作，通明如晝，到處都在呐喊著：“休要走了婆諸刊，休要走了婆諸刊！”婆諸刊一見大驚，心知寨中有備，不敢戀戰，返身殺出寨門。正在這時，忽見一人騎著大赤馬，手執長矛，擋住去路。婆諸刊一見是歡都，早把靈魂嚇得出了竅，隻得壯著膽子，前來應戰。戰不一合，卻被歡都生擒而去。所率之兵，除了死的，全都投降。歡都率兵乘機襲取了婆諸刊所守之寨。

    次日淩晨之時，劾裏缽升帳，歡都和習不失前來獻俘。歡都問道：“節度使真是料事如神，但怎能料得麻產和婆諸刊二人當晚必要前來劫寨呢？”劾裏缽笑道：“昨日我三路攻打臘醅的中寨，已經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料想我兵今日依然會攻打他們的中寨，主力也都集中在這裏，南北二寨必然空虛，又預料到我軍白天取勝，必然會疏忽大意，不加戒備。所以，奇襲偷營應該是情理中的事。”諸人聽了，心中悅服。

    黎明之時，臘醅也得到了南北二寨失守，婆諸刊被擒，麻產下落不明的消息，大驚失色。心想孤軍難支，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誰知已經晚了，劾裏缽的大軍已經將他圍定，所有通路都有重兵把守。他試探著率兵突圍，卻被強敵逼回寨中。勉強支撐了三天，再也沒有信心堅守了，遂向劾裏缽投降。

    劾裏缽從降者口中盡得烏春助紂為虐之狀，派人將臘醅、婆諸刊諸人獻於遼主，又將烏春的所作所為告於遼國君臣。此外，又好言撫慰姑裏甸的一百一十七位助兵，又以其中卒長斡善和斡脫兄弟往統其眾，並派斜缽孛堇隨之前往撫慰。

    遼主得到劾裏缽所獻之俘，遂派使者前來犒賞。又以不修鷹路之罪責讓烏春。烏春哪裏敢得罪遼國使者？隻好以謊言騙之，對遼使說道：“自己並不知道臘醅兄弟的事情，也不曾派兵援助過他們，德鄰石之北，姑裏甸之民，並不歸自己所管。”遼使聽了，難辨真偽，也就不再加罪於烏春了。

    劾裏缽將繳獲之物犒賞兵卒，凱旋而歸，繞道經烏古論部落，傳令止軍。又號令軍中，有擒得騷臘孛堇和富哲撻懶孛堇者，受上賞。原來，在臘醅、麻產之亂時，騷臘孛堇、富哲撻懶孛堇最初為其爪牙，後來雖然與其貌和神離，但仍然持其兩端，坐視成敗。野鵲水之戰，二人雖知劾裏缽急迫而不前往救助。因此，劾裏缽對其二人所作所為極為憤慨，打算趁回軍之時而滅之。

    劾裏缽部署停當，正要發令進軍。忽然聽得有人高聲叫道：“節度使息怒，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抬頭看時，隻見遠處一人一騎，裹著一團紅塵，滾滾而來。霎那間就到麵前。原來不是別人，卻是歡都。歡都飛馬直至劾裏缽的馬前，滾鞍下馬，擋住去路，執轡而諫道：“節度使，切不可以一時之怒，誤了大事！”劾裏缽說道：“如今臘醅雖降，麻產未除，我正要乘機剪除他的羽翼，賢第為何要來阻擋？”歡都說道：“節度使，其它的事都可以不必考慮，但是，不能不考慮蒲陽溫與弟媳之事。”蒲陽溫者乃為完顏部落的方言土語，猶若漢語中的‘幼弟’之意。劾裏缽聞言，用手拍著腦袋，說道：“真是一時糊塗，差一點作了錯事，傷了兄弟和氣。”原來，劾裏缽之母多保真，生有兄弟五人，最長者為劾者，次者為劾裏缽，在以下依序為劾孫、頗刺淑、盈歌。在五人之中，盈歌排行為最後，所以歡都稱其為“蒲陽溫”。盈歌之妻烏古論氏，乃富哲撻懶之女。歡都勸住劾裏缽，保住了富哲撻懶一門的性命，盈歌和其妻烏古論氏極為感激。後來，盈歌以富哲撻懶次女，也就是烏古論氏之妹曷羅哂嫁與歡都之子穀神，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這是後話，在此略述一筆。

    再說斜缽孛堇奉了劾裏缽之命，率領斡善、斡脫二位卒長及姑裏甸助兵一百十七人，前往姑裏甸招撫其餘眾。這也是劾裏缽極其深遠的謀略和用意，打算以德感人，擴大自己的影響，分化烏春、窩謀罕得外部力量。誰知斜缽孛堇卻不理解劾裏缽的本意，差一點誤了大事。

    原來這斜缽孛堇天生忠直豪爽，英姿威武，武藝又極高強，人多敬而畏之。但有一樣，卻終生難改，那就是好酒貪杯。劾裏缽也知道他的毛病，多次責讓，斜缽孛堇總是一笑了之，依然如故，劾裏缽對其也無可奈何。隻是斜缽孛堇辦事一向謹慎，並未因貪杯而誤事，劾裏缽也就聽之任之了。這一次卻因歡都、習不失、冶訶諸人激戰連日，需要休息，身邊無人，這才派斜缽孛堇前去，又想不是征戰之事，不會出什麽意外，不料這一次卻偏偏出了事。

    斜缽孛堇一行人行至蒲察部落，卻見路旁有兩人恭迎相請。斜缽也以禮相還，問道：“素不相識，不知有何見教？”其中一人答道：“在下名叫故石，這是我的兄弟拔石。聽說孛堇路經此地，我兄弟二人已迎候多時了，且備有薄酒，為孛堇洗塵，請孛堇勿辭。”斜缽說道：“二位兄弟有此美意，在下深為感激，但無故叨擾，心中卻是過意不去。”正在推辭之間，斡善、斡脫卻從後麵趕來，與故石、拔石二人一一相見。斜缽笑著問道：“原來你們相互認識？”斡善說道：“故石、拔石兩位兄弟乃是蒲察部落孛堇，我們早就是知心朋友了。”故石、拔石當下趁機說道：“既是老朋友，那就不能不賞臉了。”斡脫對斜缽說道：“老友相逢，機會難得。在一起暢敘一番，又有何妨？”斜缽至此已經是身不由己，也就隻好答應了。

    故石、拔石將斜缽等人相邀至家，立即設宴相待。又讓部落中人，將他們所率領的兵卒，分別邀請到他們家中款待。斜缽見故石、拔石二人一片誠心，更加深信不疑。

    斜缽所率領的兵卒之中，有一人名叫來勒，極為精細。正當斜缽答應留宴之際，他看到故石、拔石相視而笑。這一稍現即逝的微妙變化，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沒有機會向斜缽說明其事，又覺得他不會相信將會發生什麽意外事情。入村之後，來勒心中更加懷疑。當下與其他兩個熟人約好，趁機溜出蒲察部落，馬不停蹄，返回告急。

    卻說習不失在自己家中，忽然看到來勒等三人滿頭大汗，撞了進來，怒聲問道：“你們跟隨斜缽孛堇前往姑裏甸辦事，為何擅自回來？”來勒說道：“首領，大事不好，隻怕是斜缽孛堇凶多吉少。”習不失問道：“出了什麽事？一一說個明白。”來勒當下把故石、拔石兄弟如何攔路迎候，斜缽如何答應留寨，他如何心中生疑等等，如此這般地敘說了一番。習不失一聽大驚道：“若是如此，斜缽必臨危境，難以脫身。”當即領著來勒等三人來見劾裏缽。劾裏缽剛剛往治鷹路而歸，聽了來勒之言，頓足說道：“斜缽隻貪杯中之物，這一次真要壞我大事了。”立即招來歡都，任命其為都統，率領所部精兵，前往救援斜缽。

    再說故石、拔石兄弟將斜缽與斡善、斡脫留住，大塊吃肉，大碗勸酒。斜缽本來就是一個貪杯之人，如今見了酒肉就在麵前，哪裏還講什麽客氣？斡善、斡脫本來就和故石、拔石兄弟熟識，更不用客套了。喝至夜半，三個人早已是酩酊大醉，東倒西歪。故石、拔石兄弟見時機已到，喝令：“捆了！”話音未落，便見八九個彪形大漢一擁而出，將三個人捆了個結結實實。斜缽三人已是醉酒的人，此時任你有三頭六臂、翻江倒海的本事，也都是施展不得。說來可笑，斜缽三人如今被捆成一個囫圇棗兒，卻依然酒意未醒，鼾聲如雷，在酒鄉之中做他們的美夢呢。

    故石、拔石兄弟見捆了斜缽三人，又聽得部落中人紛紛來報，說是斜缽所率三百多人如今都已成了刀下之鬼，不由得喜之不盡，立即派人送信於烏春、窩謀罕，要他們起兵相助。烏春、窩謀罕聽說故石、拔石兄弟得手，不由得欣喜若狂，當下點齊人馬，殺奔而來。

    歡都之兵過了馬紀嶺，進至斜堆，驟然與烏春、窩謀罕之兵相遇。歡都布陣已畢，令弓箭手射住陣角，自己騎著大赤馬，手執長矛，催馬而出，直逼烏春、窩謀罕陣前挑戰。烏春、窩謀罕不意歡都之兵會來得如此之快，而今驟然相逼，不免有些驚慌失措。當下倉忙布好了陣勢，打算迎敵。又見歡都威風凜凜，在陣前來回馳騁，窩謀罕說道：“且待我前去應戰，若是不敵，首領可派人相助。”說罷，拍馬挺矛而出。

    歡都見對陣走出一人，認出是窩謀罕，當下也不答話，便攪在一塊撕殺。窩謀罕終是力弱心怯，戰不三合，便抵敵不住，拍馬落荒而逃。歡都用矛一指，所部兵馬一起衝殺過來。烏春急忙驅軍而戰，那裏抵當得住？歡都衝入烏春軍中，一隻戟猶如蛟龍出水，左右衝突，所遇者莫不筋斷骨裂。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烏春之軍頃刻之間便作鳥獸散，潰退而去。歡都揮軍追殺三十多裏，烏春所率之兵幾乎被斬殺殆盡。烏春雖然僥幸逃的性命，但身邊所剩者，也僅寥寥數人而已。不禁又氣又惱，又羞又愧，慚然說道：“本想滅掉劾裏缽，奪取節度使之位。誰能想到一敗至此，後事何以收拾？”當下大叫一聲，倒撞馬下而死。

    歡都統領得勝之兵，由來勒等人領路，直往蒲察部落而來。故石、拔石兄弟正在想著好事，不意歡都之兵驟至，匆忙之間不知所措，遂作了俘虜。而斜缽等人雖然被解了繩索，卻依然酒意未醒。

    歡都計點軍馬，正要凱旋而歸，忽然接到劾裏缽派人送來的書信，要他乘著勝勢，討伐窩謀罕。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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