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下阿骨打決策釋眾疑

    兵卒們聽言，一齊嚷嚷著要從沙偏崖那條路走。阿骨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諸位是不是膽怯畏敵，幾句話就把你們嚇成這付模樣？”兵卒們齊聲回答道：“我們也不膽怯，亦不畏敵，隻是軍情緊急，不能在路上耽擱得太久了。”阿骨打聽了，笑道：“既不膽怯，又不畏敵，這就好說。其實，從盆搦嶺這條路走，是最便捷的，也是最安全的。不信，咱們走一遭試試。”說罷，催馬直往盆搦嶺方向而行。兵卒見了，無可奈何，也隻得隨之而去。

    盆搦嶺果然名不虛傳，山高路險，曲曲彎彎，真是一步一處關隘，一步一個天險。阿骨打雖然是恃勇走這一條險路，卻也是提著心，吊著膽。直到下嶺時，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所幸者，路上並不見有一兵一卒。阿骨打抬頭望時，隻見路旁有人種地，問道：“兄弟，打問一件事。聽說這盆搦嶺已有重兵把守，可是，怎麽又不見他們的影子呢？“種地的人回答道：“客官，也許是你們聽錯了。在此之前，聽說有四十多名完顏部落的兵士從沙偏嶺經過，部落裏的首領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帶人到沙偏嶺拒敵去了。他們走後，盆搦嶺倒變得平靜無事了。”阿骨打聞言，在心中暗暗叫了一聲天，說道：“打擾了，打擾了。”一行人走了半裏遠的路程，兵士問阿骨打道：“今天這件事卻是被你算神了，你是如何料得這條路會安然無恙呢？”阿骨打笑道：“是那兩位偽裝的客商告訴了我的。其實，那兩個是奸細，早就被我一眼看穿了。他們說盆搦嶺駐有敵兵，那他們又是如何過去的呢？”士兵們聽了，大為歎服。

    在離留可城不遠的地方，突然從路旁的樹林之中，竄出三騎，攔住去路。阿骨打大吃一驚，急忙從身邊拔出寶劍，大聲喝道：“劫路之賊，趕快讓開道路！要不，我這把寶劍可不留情！”他的話音未落，隻聽的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隻見一人從馬背後伸出身來，露出了整個腦袋，說道：“兄長休怕，小弟不會與你決鬥的。”阿骨打視之，擋路者不是別人，卻是他的弟弟斡帶。阿骨打問道：“軍中之事，如何決斷？“斡帶說道：“兵臨城下，爭論紛紛。有的要猛攻城池，有的要遠略他地。人言：‘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如今屯兵堅城之下，若不早作決斷，等到敵人調集數路兵力而來，內外夾擊，我軍所麵臨的局勢將是十分險惡的了。”阿骨打問道：“依兄弟所見，是攻城為好，還是遠略為好？”斡帶說道：“當然是攻城為上，遠略為下。如果攻下了留可城，這無疑使其它的敵人變成了無頭之蛇，再也不會有什麽作為了。”阿骨打又問道：“留可城是否好攻？”斡帶說道：“若是依了我的主意，留可城早就被攻下來了。哥哥這一次來，大家都希望你能夠決斷此事，應以攻城為上策，切不可受到其他意見的蒙蔽和迷惑。”阿骨打說道：“兄弟放心，我心中自有主意。你回去之後，不要去管別的事情，集中力量準備攻城器具就是。”斡帶聞言，喜出望外，高興地去了。

    阿骨打到了軍中，已經是黃昏時分。撒改、習不失、斡帶、阿裏合懣齊集中軍帳中，商量行動方略。習不失依然堅持先平邊地城堡，最後再攻留可、塢塔諸城的策略。撒改身為都統，盡管沒有明言，但看來他是支持習不失的看法。因為他與盈歌討伐阿疎的時候，有過類似成功的經曆。雖然最初受到了盈歌的指責，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確的，這一次他想重新演練一次類似的戰略。至於斡帶和阿裏合懣，他們看法依然如故，非常鮮明，那就是先攻下留可城，然後再借攻城之勢，掃平邊地城堡，那時會象疾風掃落葉一樣，自可不戰而下。

    兩種意見分歧極大，難以統一。但似乎也都各有各的道理，一時也難以辨別出孰劣孰優。

    四雙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住了阿骨打，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我們的意見都發表完了，剩下來的就要聽你的了。我們既然把你從遙遠的完顏部落請到這裏來，就是要讓你斷難決疑。你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隻要你一錘定音，我們馬上就去行動。”

    阿骨打說道：“既然大家要我來做這個決斷，那麽我就按我個人的想法說了。習不失將軍，你去調集和部署兵士。斡帶和阿裏合懣賢弟，你們將整治好的攻城器械火速運往城邊。還需要什麽器具，要抓緊時間及時製造出來。”三人受命，踴躍而去。阿骨打又對撒改說道：“國相，不要再遲疑和猶豫了，來指揮這一場攻城之戰吧。今天晚上，就要把留可城攻下來！”

    當月亮升起的時候，攻城開始了。一刹那全軍齊出，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同時展開了猛烈的攻擊。就象大海的浪滔，一浪高過一浪。

    留可初時看到撒改的大軍雲集城下，心中頗為警惕，遂部署兵卒守城，嚴加戒備。幾天之後，見撒改不攻不戰，不知是何用意，便也漸漸鬆懈下來。又隔幾天，又見撒改之軍還是無所動作，猜不透他們到底要幹什麽，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這時，有人建議象阿疎那樣，到遼國去搬求救兵。隻要遼國皇帝答應了，遼使一到，撒改他們還能說個不字？留可聽了，以為有理，便借著夜色的掩護，出了城門，帶了五六人，飛奔遼國求救去了。留可走後，城中的人更不把撒改他們看在眼裏，以為他們根本不敢攻城。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就把防守城池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天晚上，城內大多數人都已經入睡，忽然聽到城外鼓聲如雷，殺聲連天。那些兵卒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連忙穿上甲衣，登上樓頭。俯首向城外望去，隻見完顏部落的兵卒一個個如狼似虎，奮勇爭先，四周城牆到處都架上了雲梯，兵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冒死攻了上來。這些守城的兵卒一見這個陣勢，一個個都慌了手腳，勉強抵擋了一陣，便已經防守不住了。黎明之時，斡帶第一個爬上了東門城牆，殺散了眾人，後麵的兵卒也一湧而入。

    天亮之後，阿骨打與撒改進了留可城，查問留可的下屬，這才知道他已經去了遼國。其時，習不失、斡帶、阿裏合懣諸人也都先後押解俘虜而至。阿骨打下令將那些跟隨留可叛亂的將帥全部問斬，一個不留，又將他們的妻子老小及全部財產也都擄掠一空，送回完顏部落。

    在攻取留可城之後，阿骨打又率領全軍，馬不停蹄，乘勝將塢塔城包圍。其實塢塔已經聽說留可城為阿骨打攻克，料想自己也堅守不住，便趁著大兵未到，出城而逃。城中之人撤去守備，大開城門而降。阿骨打又派堂弟蒲家奴往討詐都，詐都看到同時叛亂的幾個人逃的逃，降的降，自己孤軍難支，便也率部向蒲家奴投降。後來，留可、塢塔從遼國而歸，也都降了阿骨打。不久，謾都訶知石土門也派人將鈍恩、敵庫德押送而至，阿骨打將他們二人及詐都等人皆都釋而不誅，諸人感激不盡，向阿骨打謝過不殺之恩。從此以後，都依附了完顏部落，再也不敢萌發亂心了。

    當時塢塔城降順之時，阿骨打正在帳中，人報帳外有兩個人，手執鐵鍋，縮頭縮腦，滿臉恐懼、羞愧之色，說是一定要麵見首領，但不知為了何事。阿骨打聞而笑道：“原來是我的前世冤家還鍋來了。”遂傳令接見，兩個人進得帳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說道：“死罪，死罪，請首領懲罰我們吧。”阿骨打笑道：“坐，坐下再說。”兩個人聽了此言，兩條腿不由得直打哆嗦，說什麽也不敢坐。阿骨打說道：“如今我們是一家人了，拿出你們的豪氣來，先坐下吧。”兩人聽言，這才畏畏縮縮地坐了，口裏顫顫抖抖地說道：“首領，我們當時千不該萬不該奪了首領的鐵鍋……。”阿骨打笑道：“你們兩個人有膽量奪我阿骨打的鐵鍋，也算得上是兩條好漢。我看這樣好了，這個鐵鍋送給你們了。”兩人同聲說道：“鐵鍋乃是首領的東西，我們兩人死也不敢要啊！”阿骨打說道：“我這個人是說話算數的，你們兩個拿了，回去好好的過日子吧。”兩個人方才相信，千恩萬謝，相辭而去。當他們走出帳外的時候，相視笑道：“我們有了這隻鐵鍋，一輩子都會感到光彩了。”

    阿骨打見米裏迷石罕城、留可城、塢塔城三城皆破，塢塔、敵庫德、鈍恩、留可諸人又都歸順，非常高興，遂下令歇兵三日，大宴三軍。之後，又派遣習不失、阿裏合懣平定邊地城堡，派遣勝管、醜阿二人率兵撫定乙離骨岑、注阿門水以西的諸部居民。同時，又派遣斡帶率領其所部兵卒平定了二涅囊虎路、二蠢出路等路的盜寇的叛亂。阿骨打見諸路已平，便派人向盈歌報捷，並向盈歌獻策道：“統門、渾蠢、耶懶、星顯四路及把忽岑以東諸路悉平。從今以後，不要再在各路設置都部長之職。”盈歌從利弊關係出發，權衡再三，接受了阿骨打的建議。阿骨打的這個決策是完顏部落政權建設中的具有開創意義的一件大事。從此，岑東諸路都處於完顏部落的統管之下，再也沒有什麽自主之權了。

    再說劾者奉命圍困阿疎城，已經兩年有餘。阿疎逃往遼國，久居他鄉，真是有家難奔。而毛睹祿被圍困城中，無法得出。更是糧盡援絕，進退無據。無奈之中，隻好派人潛出城外，去向阿疎報信，說是若不想法退兵，城破也隻是旦夕之間的事情。阿疎聞報，便去向遼國皇帝哭訴。遼國朝野大臣因受阿疎重賄，大都替他說話。因此，遼國皇帝又第二次派使者持詔前來，要完顏部落罷兵。

    遼使還沒有離開都城臨潢府，盈歌安插於遼國京城的內線卻已將這一消息告訴了他。盈歌當即立斷，派遣烏林答石魯前往相助劾者。臨行之時，授以密計道：“遼使到來之前，可嚴加戒備，不令阿疎城內士民百姓輕出。並使我們的圍城將士全部脫去完顏部落的服裝，換上阿疎城中兵卒的服裝。遼使若問，則自稱是紇石烈部落中人。再告訴遼使，就說阿疎城下並無完顏部落中一卒一兵。遼人昏聵，必不能察。遼人走後，即可乘機攻取阿疎城。”又寫一信，要烏林答石魯轉告劾者，說其中自有退卻遼國使者的密計。烏林答石魯抵達阿疎城之後，將信交於劾者，信中寫道：“遼國使者可以用計而退，不要按照他們的要求即速撤兵。信中又附一紙，密封極為嚴實，上寫：“密計”二字，劾者拆而看之，不由大笑道：“節度使真乃多智之人。”烏林答石魯欲聞其計，劾者但笑不答。

    又隔幾日，遼國使者果然到了完顏部落，盈歌設宴待之。飲宴之際，遼國使者問道：“往時請節度使從阿疎城下罷兵而返。為何時至今日，卻依然留兵圍困阿疎城？置上國之命而不顧，不知節度使到底想要幹什麽？”盈歌聽了，故作驚慌之狀，說道：“上國乃我完顏部落之依靠，我盈歌賴有上國的扶持，這才有了今日的榮耀。上國之恩，豈敢忘之！上國之命，豈敢違之！貴使大人，如果阿疎城下有我完顏部落一兵一卒，我盈歌願將自己的頭顱獻與上國！”遼國使者說道：“節度使之言，過重了，過重了。可是，軍國事重，豈敢有誤！我不前往巡查，如何向皇上交待？”盈歌說道：“既然如此之說，貴使可親身去阿疎城走一遭。俗話說得好：‘耳聞是虛，眼見為實。’貴使親眼目睹，才會相信我的話是真是假。但有一言相囑，隻有如此這般，方可無虞。”欲知所言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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