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下救歡都賽華佗返鄉

    次日，蕭海裏乘著勝勢，逼寨挑戰。郝家奴見敵軍士氣甚盛，不敢迎敵，隻是高懸免戰牌，堅壁不出。

    阿骨打見了，對盈歌說道：“時機已到，看我等如何破敵！”其時，渤海留守亦率兵在側，意欲出兵為援。阿骨打說道：“你們不必親臨戰地，隻在一旁為我擂鼓助威即可。”說罷，拍馬挺槍，直向蕭海裏掩殺過去。蕭海裏一見，大怒道：“我曾懷疑完顏部落諸人不能如約，今日果然欺誑於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且待我掃清爾等鼠輩，再去收拾那郝家奴。”說罷，將手中刀朝前一揮，催動三軍，進前迎敵。兩軍頓時交織在一起，好一陣混戰。這邊完顏部落的兵卒初次臨陣，無不以一當十，奮勇爭先。一個個如下山猛虎，真有一股勢不可擋的銳氣。那蕭海裏的士卒，卻也是訓練有素，武器精良，進前推後，攻防有序。兩軍攪在一起，激戰半日，難分勝負。

    卻說阿骨打挺槍衝進敵陣，專尋敵人統軍主將決戰。正在東衝西突之際，忽然遠遠望見了蕭海裏，便拍馬直衝過來。蕭海裏也看見了阿骨打，亦拍馬來迎。兩馬還未相交，忽然從橫側衝出一騎，隻見一員小將高聲大叫道：“哥哥且請靠後，將這場功勞讓與小弟吧！”原來不是別人，卻是斡賽。蕭海裏見了，便撥轉馬頭，迎住斡賽撕殺。阿骨打心知蕭海裏武藝高強，隻怕斡賽有失，便也不敢遠去，隻在近旁觀戰。

    斡賽與蕭海裏戰在一處，大戰五六十合，不分勝敗。正在酣戰之際，誰知斡賽的坐騎腳下一滑，站立不穩，打了一個趔趄，半跪在地上。蕭海裏一見，把刀揮起，使出全身力氣，斜劈過來。正在這個節骨眼上，隻見一支箭迎麵飛了過來，恰恰射中蕭海裏的麵門。蕭海裏大喊一聲：“啊呀！”那把刀脫手而出，身子向前一傾，恰好跌在斡賽的馬前。斡賽這時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乘機取了蕭海裏的首級。原來射箭者不是別人，正是阿骨打。

    蕭海裏之軍失去了主將，頓時象是一群沒頭的蒼蠅，四散奔竄。阿骨打、斡賽等人趁勢掩殺，全勝而歸。其時，遼國天祚皇帝正在混同江漁獵。盈歌遂派阿裏合懣往見天詐皇帝奏捷，並獻上了蕭海裏的首級。盈歌大宴三軍，論功行賞。眾軍說道：“遼軍並無三頭六臂，也不過如此而已，不難戰勝。”從此之後，眾將皆有輕視遼人之心。

    班師之日，以烏雅束最先登，阿骨打、斡賽射殺蕭海裏，功為第一。所以，與其他有功之人，走在隊伍的最前列。諸軍押著俘虜及俘獲之物緊隨其後。浩浩蕩蕩，喜氣洋洋，返回了納葛裏村。完顏部落的人傾室而出，歡迎凱旋而歸的勇士們。在完顏部落百姓的心目之中，遼國人強悍、勇猛、難以戰勝。尤其是遼國的將卒，更是無敵於天下。蕭海裏的軍隊是遼人軍隊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遼人軍隊中最為精銳的部隊，如今卻在英勇的完顏部落的兵卒麵前全軍覆沒。就這樣，有關遼人不可戰勝的神話，在一刹那之間便變成了泡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次戰役不但是完顏部落的一次軍事上的勝利，更是他們精神上的勝利。從此以後，遼人在他們心目中那種至高無上的形象徹底跌落下來了，他們開始考慮以平等的心態來應付和處理與遼人之間的關係了。

    其後，盈歌在漁獵之所謁見了遼國天祚皇帝。遼國天祚皇帝對他大加嘉賞，並被授予使相之職。

    次年二月，遼國天祚皇帝罷獵返回上京，盈歌也返回了完顏部落。陪同而來的遼國使者對討平蕭海裏有功將士也予以賞賜。這年的十月二十九日，盈歌病逝。按照其兄劾裏缽的遺願，遂以他的大兒子烏雅束繼承了節度使之位。在彌留之際，烏雅束問其所囑，盈歌說道：“今年的上半年，高麗王派遣使者前來修好，這是一個好的兆頭。我們希望這個好的兆頭能夠有一個好的結果。但有時候也並非如此，起始和結果適得其反，背道而馳的情況也是有的。因此你要記住，在你擔任節度使期間，隻要把完顏部落與高麗的事情辦好，也就應該算是立下豐功偉績了。”烏雅束說道：“叔父之言，侄兒一定謹計於心。再後來呢？”盈歌說道：“賢侄有所不知，後來的事情，那就不是你所能辦得到的，既然如此，那就由別人去辦吧。”

    烏雅束聽了此言，說道：“據我所知，您早已注意到了如何去處理好和高麗之間的關係了，而且為此作出了種種努力。從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叔父作為節度使的眼光是多麽得遠了。”

    病榻上的盈歌，初時滿臉帶著微笑，繼而又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眼裏散發出異樣的光彩，那是高度的責任感與自豪感的流露。他對烏雅束說道：“作為節度使，在他的肩上承擔著部落的所有一切。因此，站得要高，看得要遠，這不應該是節度使引以誇耀的驕傲，而應該是為了完顏部落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所應該承擔的義務和責任。早在我們兵圍阿疎城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位於它南麵的那個曷懶甸，也更注意到了再往南去的那個島，那就是高麗。這就是我們所必須麵對的現實，它是一個逃之不掉，脫之不了的實際問題。要想興兵伐遼，就得先把同高麗的關係處理好。賢侄，你要牢牢地記住這件事。再遠一些就是大海，那就與我們無關緊要了。”

    要說盈歌在生前是如何去努力處理與高麗的關係問題，此話還的從頭說起。

    原來，高麗處於鴨綠江以東，曷懶甸以南的地方。遼國建國之後，兩國貢使來往不絕，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而女真部落的先祖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兩部落也都屬於高麗。五代之時，唐滅高麗，粟末靺鞨退保東牟山，漸漸強大起來，並建立了渤海國。而黑水靺鞨亦退居白山黑水之間，這裏則成了女真人的發祥地。雖然舊屬高麗，但現在卻是歲月滄桑，難與昔比，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來往了。誰知，一個極為普通的看病的醫者卻在完顏部落和高麗部落之間，架設了一座友好的橋梁。

    幾年前，完顏部落裏功勞卓著，德高望重的歡都得了病，牽動了全部落人的心。歡都在一次操練兵士時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跌倒在地，昏迷過去。被人救起之後，遂感到四肢麻木而癱倒在床。為了使這位老英雄能夠重新站起來，人們想盡辦法，千方百計求醫問藥，卻總也不見好轉。有一天，靄建村的一位首領前來看望歡都，他對盈歌說道：“七八年前，我們村裏來了一位醫者。初時，人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的大號叫“賽華佗”。這位“賽華佗”果真名不虛傳，醫術十分高明。村裏人得了病，不管是頭痛腦熱，還是中風咳嗽，凡是找了他的，無不手到病除。這位“賽華佗”的人品也很好，全村人沒有不喜歡他的。小孩子們喊他爺爺，老年人稱之為兄弟，而年輕人則以父輩視之。時間長了，大家就覺得真有點兒離不開他了，於是，人們便湊錢為他蓋了一座房舍。這樣，“賽華佗”就在村子裏定居下來了。節度使，眼下歡都兄弟的病情如此嚴重，何不請他前來治一治呢？也許這位“賽華佗”還真有起死回生之術，能夠治得了老將軍的病！”

    盈歌說道：“既然有這樣手段高明的醫者，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這樣身懷絕技的人，絕不可以怠慢了他。且待我攜了重禮，親自去請。”當下備了禮物，前往相迎。

    當盈歌來到靄建村的時候，“賽華佗”正在為一個患者治病。初時，那個病人直喊頭痛，隻見“賽華佗”取出一根銀光閃閃的銀針，長有寸餘，從腦後穿刺進去，又不斷地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撚提轉動。初時，病人隻說有發麻發熱的感覺；過了一會兒，病人高興地喊道：“頭不痛了！頭不痛了！”盈歌目睹這一發生在轉瞬之間的奇跡，深感驚異和佩服。直覺告訴他，，歡都有救了！

    送走那位已經醫治好了頭痛的村人後，盈歌向“賽華佗”說明了來意，並將所帶的禮物送給了他。“賽華佗”聽說是節度使親自來請，心中大為感動，當下又問了病情，便急忙帶上幾樣藥物和治病用的器具，和盈歌一道，直奔納葛裏村而來。

    當他們來到歡都病榻之前的時候，歡都已經人事不省，處於昏迷狀態了。“賽華佗”仔細地斟視了一番，一直緊縮的眉頭豁然舒展開了。盈歌問道：“請問，老將軍所患何病？”“賽華佗”說道：“是中風之症。”盈歌又問道：“有危險嗎？”“賽華佗”說道：“現在還不會有危險，要是再晚來一步，那就很難說了。不過，病情確實嚴重得很，需要連續醫治七八天才能見效。”盈歌聽了滿心歡喜，說道：“隻要醫治好了這位將軍的病，我們決不會虧待於你。你需要什麽，我們就答應什麽！”“賽華佗”聽了，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取出了銀針。與所見到的醫治頭痛的方法相似，也從後腦處紮了進去，所不同的是，這一次共紮進去了三根銀針。之後，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一根一根地輕輕撚提轉動。從那一日起，每天他都要這樣重複醫治數次。

    從第二天起，歡都便睜開了雙眼，神情也時有清醒。又過了兩天，老將軍能夠下床了，還可以在別人的攙扶之下慢慢地行走幾步。到七八天之後，果然如“賽華佗”所預言的那樣，歡都的身體完全康複了。

    盈歌對醫者高超的醫術讚賞備至，賞賜給他許多珍貴的東西，並賜給他一匹性情十分溫順的好馬，供他乘坐。這在完顏部落中算是最高的禮遇了。盈歌又對醫者說道：“這些東西，算是我個人對你的一點心意，並不代表醫治好了我們完顏部落中一位最有名望的將軍的賞賜。我曾經說過，治好了病，你想得到什麽，我們都會答應的。現在，你就提條件吧！”

    醫者聽了，沉思半晌，這才說道：“俗話說‘葉落歸根’，人在外麵四處奔波，浪跡天涯，免不了總要勾起一絲一縷的思鄉之念。節度使，我想回到我的故鄉去看看。”

    盈歌說道：“遊子思鄉，人之常情。可是，你的故鄉是在哪裏呢？”

    醫者說道：“很遠，很遠，是在遙遠的高麗。”

    盈歌聽了，頓時引起了極大的興趣，便又問道：“人常說‘故土難移’，是說人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極不願意背井離鄉的。象你這般醫術高超的人，走到那裏都是最受歡迎的人，但你為什麽卻非要遠離故土，而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謀生呢？”

    醫者說道：“往事曆曆，哪堪回首。每當提起來，總是要叫人傷心落淚的。唉，不提也罷！”

    盈歌見幾句話勾起了醫者的無限心事，便帶著十分同情而又頗為自責的語氣說道：“請你不必在意，我不該提起這些往事。好吧，我答應你。但你離開高麗年日已久，滄海桑田，不知故鄉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再說也上了年紀，旅途勞頓，總叫人放心不下。你且耐心在這裏住幾天，一切由我來安排，我會將你平平阿安地送回你的故鄉。”醫者聞言，心中感激不盡。

    且說在女真和高麗之間，有一道橫貫東西的屏障，名叫乙離骨嶺，這座山嶺是長白山的一道山脈。在乙離骨嶺的山下生活著一個部落，名叫仆散部落。此部落也屬於女真管轄，其首領名叫胡石來孛堇，和盈歌極為熟識。因為仆散部落離高麗極近，所以盈歌首先就想起了他。他以節度使的名義派人往召胡石來孛堇，說是有要事相托。胡石來孛堇已有半年之久沒有到完顏部落來了，也正打算來走一趟。接到盈歌的邀請，心中非常高興。當即帶了禮物，同來使一起啟程。盈歌見胡石來孛堇如期而至，甚為高興，極盡主人之情，盛情款待。留宴數日，又領其四處觀賞。胡石來孛堇看到完顏部落士馬精強，一片興旺景象，極為感慨地說道：“我們女真人世世代代受人欺淩、壓榨，隻好就居於窮山惡水之間。從完顏部落蒸蒸日上的氣象之中，我們看到了女真人的未來。”臨別之際，盈歌送給胡石來孛堇一匹駿馬，這使胡石來孛堇大受感動。盈歌又笑著對他說道：“另有一件事相托，不知可否能辦？”胡石來孛堇也笑道：“除了我的命之外，其它的事均可辦的。”盈歌說道：“有一位醫者，他要返回故鄉高麗去。你要想方設法護送這位醫者平平安安地返回家園。這大概不會有太大的困難吧。”胡石來孛堇說道：“我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原來是如此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盈歌說道：“你以為是區區小事，那我可就對你放心不下了。我們和高麗已經有幾代人沒有來往了，這位醫者治好了歡都的病，我對他非常感激。因此，你必須平平安安地將這位醫者送回高麗。若將他平安送回，就算你為我們女真人立了大功。若是有半點差錯，我可是要和你算帳的喲。”胡石來孛堇聽了，頓時覺得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麽簡單。當下說道：“好吧，我與節度使立下軍令狀就是。若是有差錯，情願向節度使獻上我的腦袋。”盈歌聽言，這才放下心來。當下又派族人叟阿相送，擇日啟程。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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