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下 謀良虎巧言殯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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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回下謀良虎巧言殯儀所

    武士將阿骨打正要押至混同江的對岸行刑,剛剛行至河中心,隻見有一人一騎踏著冰麵迎頭而來。行至跟前,駐馬而立,問道:“這不是完顏部落的阿骨打嗎,今天是頭魚大宴,本來是一件吉慶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骨打說道:“頭魚宴上,皇上要我敬獻歌舞,我說卑陋之人,不懂雅樂。皇上大怒,就要殺我。我乃堂堂一條漢子,如今為了這一件區區之事,枉自送了性命,實在是無奈,也覺得冤枉得很。”

    原來遇到的不是別人,卻是遼國國舅蕭奉先。蕭奉先被封為蘭陵郡王,擔任樞密使之職。當下蕭奉先對阿骨打說道:“首領休驚,我來救你!”又對四位武士說道:“你們暫時留在此處,不得擅自行刑。且待我去見了皇上,力請皇上收回成命,赦免阿骨打。”

    蕭奉先急急來見天祚皇帝,問道:“陛下,阿骨打犯有何罪,卻要殺他?”天祚皇帝說道:“阿骨打跋扈難製,必為後患。今日借機殺之,除去此害。也是殺一儆百,給諸部落首領作個樣子。使之見而喪膽,不敢妄動。”蕭奉先說道:“阿骨打乃是一個粗陋之人,不知禮儀。今日沒有大的過錯而殺之,必然冷落了各部落孛堇之心,今後誰還願意為大王效力呢?再說,阿骨打一向忠誠,在討伐蕭海裏的叛亂中立有大功。如今以區區之事而誅殺立有大功之人,何以服眾!退一萬步來講,既就是阿骨打懷有異誌,以區區一彈丸之地,又能奈何得了我大遼之國呢?望大王三思。”天祚皇帝聽了,笑道:“國舅所言有理,傳我之旨,立即將阿骨打免罪。”

    阿骨打鬆綁被釋,向天祚皇帝謝過不殺之恩。天祚皇帝問道:“聽說完顏部落之中,多有英勇好戰,視死如歸的勇士。而你和你的兄弟,如粘罕、斡裏本、宗弼等人,又都能降龍伏虎,捉熊擒豹。剛才那四名武士,雖然各有其勇,隻怕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何卻要束手就擒呢?”阿骨打說道:“皇上之言,果真不假。以臣視之,那四名武士也不過是肉團飯袋罷了,若要與臣為敵,也不過是在三拳兩腳之間就能了事。其所以不願意以拳腳相加者,正所謂皇上要叫臣去死,臣怎能去抗命呢?”天祚皇帝聽了,滿心歡喜,說道:“好一個忠勇之士,朕今日要你與四位武士比試一番,為頭魚宴助興,如何?”阿骨打說道:“剛才皇上要呈獻歌舞,臣實不能。如果要叫臣比試武藝,臣不敢辭。隻是與四個人一個一個去比,臣不敢誇口,他們都不是臣的對手,經不住臣的拳腳踢打。若有十多名武士同時來攻,那才熱鬧呢。”天祚皇帝聽言,更為高興,即時傳來十名殿前武士,與阿骨打較藝。

    阿骨打脫去虎皮外衣,僅穿著一件小背心,叉開雙腿,身體微向下蹲,緩慢而又不失平衡地邁動著步子,拉開了架式。十名武士將阿骨打團團圍在核心,走馬燈似地繞著他轉。轉了數圈之後,便交上了手。那阿骨打露出了渾身手段,疾如狂風,捷如脫兔,凶如醒獅,勇如猛虎。在十人中間,就像是一陣旋風似的卷來卷去。十名武士初時隻是近著他的影子打。後來就連他的影子也找不到了。一刹時就變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即是有渾身的力氣,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施好了。阿骨打遂東拳西腳,左右開弓,不出幾個回合,便將十個人打倒在地,哼哼哈哈地叫個不住。眾人見了,齊聲喝彩。

    天祚皇帝見阿骨打果然身手不凡,武藝高強,心中愈加高興,當下賜酒三碗,又賜牛魚一條。阿骨打取出身邊小刀,切下大塊魚肉來吃,頃刻之間,將酒喝盡,將魚食盡,其豪爽之氣,使在座之人莫不歎服。

    頭魚宴大會罷後,阿骨打返回完顏部落。其時,烏雅束病情極重,已在彌留之際。他對阿骨打說道:“父兄曆經數代艱辛,這才創下如今之基業,出生入死,實屬不易。如今周圍部落已經俯首聽命,料想不會有太大的事端。天下之敵,唯有遼國而已。先父逝時,曾經說過:‘若辦契丹之事,阿骨打能。’我在夢中曾做異夢,夢見兄弟逐狼,我射不中,而賢弟卻一箭斃命。父兄之業,望賢弟繼而承之,勿負父兄之望。”阿骨打在其兄烏雅東的病榻之前,含淚受命,說到:“兄長放心,遼人乃我宿世之仇,滅遼也是我平生之誌。父兄之業,必能相承,父兄之誌,必要實現。”

    不數日,烏雅束病逝,阿骨打即於靈柩之前繼承了節度使之位,並為其兄治喪。

    一日,遼國使者阿息保騎馬而來,得知烏雅束已死,便責備阿骨打道:“有喪而不往告大遼,何奈無禮之至!”阿骨打聽了,心知他的本意是在借題發揮,心懷不善,便也針鋒相對,沒好氣地說道:“既然知道部落首領去世,卻又不及時前來吊喪,反要怪罪於人,這又是哪家的禮節呢?”阿息保理屈詞窮,無言以對。

    又過了兩天,阿息保又奉命而來。這一次,他更是無理之至,騎馬直至烏雅東殯所的靈帷階下,這才收住了馬,緩緩而下。阿骨打見其行為不恭,已是一肚子的不高興。那阿息保猶然不知檢點,東遊遊,西逛逛,全然沒有一種憑吊逝者的悲痛心情,倒象是在趕街市,湊熱鬧似的。阿骨打見了,更不高興。阿息保依仗自己是遼國使者,又沒有半點的規矩。他在東遊西轉之際,突然看到了拴在殯館兩側的幾匹賵馬,不由得引起了極大的興趣。他走到它們跟前,撫撫這匹馬的鬃毛,拍拍那匹馬的脊梁。喜愛之心,溢於其表。

    那麽,這賵馬究竟為何物,竟然引起了阿息保這麽大的興趣?原來,當人們逝世之後,他的親朋好友饋贈給主人的送葬之物稱為賵。當時,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的各個部落都過著遊牧的生活。因此,在他們心目之中,馬是最為珍貴的東西。當作為節度使的烏雅束病逝之後,其他部落的孛堇以名貴的馬匹作為送葬之物,這也是顯示他們生前友誼的真摯,或者表達他們對逝者由衷的懷念之情,這當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些送葬的馬匹,即被稱為賵馬。

    那阿息保在賵馬跟前轉來轉去,最後停在一匹渾身晶瑩光潔,雪白無暇的白龍駒的麵前,看了半天,眼睛裏射出一種貪婪的目光。又停了一會,終於抑製不住白龍駒的誘惑,動手去解韁繩,嘴裏還不停地說道:“看來,這匹馬該屬於我,你看它的這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大概已經默認我是它的主人了。既然如此,我就把它牽走吧。”

    望著阿息保的一舉一動,阿骨打雖然胸中怒火熊熊,但又極力裝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樣子。當他看到阿息保正要把賵馬牽走,不由得怒火中燒,便伸手去拔寶劍。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大手,一把將劍柄按住,又使勁將劍插入鞘中。阿骨打吃了一驚,回頭看時,不是別人,卻是他的侄子,烏雅束的大兒子,名叫宗雄。

    宗雄本名叫謀良虎,其出生之際,劾裏缽見而異之,說道:“此小兒風骨異常,他日必為國之大器。”遂解身上所配之刀相贈,吩咐常常放在他的身邊。有一天劾裏缽又對烏雅束及其妻子唐括氏說道:“這把佩刀乃我常用之物,待這小子長大成人後佩帶於身。”宗雄從小就開始習武,練就了一身武藝。九歲時就曾射獲逃逸之兔,十一歲隨之狩獵,又射中一隻奔鹿。烏雅束見之甚喜,將其抱坐於膝,說道:“好小子!現在年紀尚幼,便能迅捷如此,將來與同輩人相比,必然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好漢!”遂以所用之銀酒器相賜。長大成人之後,風表奇偉,善談多辨。又英武矯捷,挽強射遠,幾達三百步之遙,在部落之中難有其比者。一次狩獵,有三隻牙獐從其麵前跳躍而過,謀良虎驅馬逐之,已經連連射中兩隻,待要在發第三箭時,所騎之馬忽失前蹄。謀良虎見之,在馬倒之前,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控弦步行追逐。又發一箭,將第三隻牙獐射獲。又有一次,謀良虎正奮力追逐一隻兔子,不料想撻懶也朝著那隻兔子一箭射來,正好謀良虎飛馬出現在前麵。撻懶一看不好,大聲喊道:“危險,箭來了!”謀良虎回身返顧,不慌不忙,將箭接在手中,又以其箭複射兔子,兔子應弦而倒。在人們心目之中,謀良虎是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其事跡被一遍又一遍的到處傳頌。謀良虎又多智謀,所見極為深遠,又加之孝敬謙虛,人人皆敬之愛之。

    阿骨打難以抑製內心的憤怒,對宗雄說道:“阿息保行為不端,欺人太甚,我即是能忍下這口惡氣,手中的寶劍卻難以容他。”謀良虎說道:“節度使且請息怒,古人有雲:‘小不忍,則亂大謀’。目前與遼國的關係已經非常微妙,何必以區區之事壞了大計!”阿骨打說道:“馬乃女真人的命根子,無奈阿息保妄自欲取賵馬,為之奈何?”謀良虎說道:“節度使何必為難,且待我去見阿息保,不出三言兩語,便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謀良虎說罷,即向阿息保走去。與之見了禮,說道:“從貴使的眼神裏,可以斷定你深深喜歡上了這些賵馬。不錯,這些賵馬一匹匹都極為名貴,都是各部落孛堇從千萬匹馬中挑選出來的。我父有了這些賵馬,他的在天之靈也就可以安心了。”阿息保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一匹勝過一匹,叫人越看越愛,百看不厭。”謀良虎說道:“聽貴使言下之意,是看中這些馬了。貴使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任意挑選一匹好了。”阿息保聽言,喜出望外,當下拍著白龍駒的背,說道:“這匹馬就不錯,惹人心愛。”謀良虎聽言,又故意歎了口氣,說道:“嗨!這些名貴的馬也真是晦氣,要是不被作為賵馬,那可真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寶馬。可是,如今一旦作了賵馬,它的身價也就掉了千倍萬倍了。你想現在它們都是送葬之馬呀。據說賵馬將來會對主人帶來不利,所以,我們完顏部落中的人,誰也不願意去騎它。等我把父親的事情料理完了,我就想把它們一匹一匹地送給冤家對頭呢!”阿息保一聽,麵色大變,他笑著說道:“其實,我也不想要這些馬。剛才之言隻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咱們本來就是朋友,哪裏會是冤家對頭!好了,好了,你就送給那些冤家對頭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說罷,訕訕而去。

    謀良虎目送阿息保遠去之後,來見阿骨打,如此這般對他敘述了一遍,最後又說道:“阿息保再也不敢索要賵馬了,咱們這些神駒也就保住了。”阿骨打說道:“好,好!你也算得上是完顏部落的一匹神駒了。”

    且說紇石烈部落孛堇阿疎自從與完顏部落反目成仇,逃入遼國,投靠遼國君臣,欲圖借其之力而報己之仇。誰知捉雞不成,反舍把米,他們的城池被劾者攻破,其部眾也都投靠了完顏部落。此時的阿疎,真可謂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有家難歸,有國難投。雖然說長期住在遼國的京城,衣食不缺,行為無虞,可總覺著心裏空蕩蕩的,輕飄飄的,好象懸浮在天空之中,沒有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他眼看依靠遼國已經沒有多大的希望,便與族人銀朱可、辭裏斡商議,打算潛結南江居人渾都仆速,一起逃往高麗。據他們推測,高麗人和女真人的和好隻是暫時的,而爭執卻是根本的。再者,高麗與紇石烈部落畢竟相鄰,一日之內即可抵達。因此,他們潛居高麗並不是想在那裏苟安偷生,而是有著極深的用意,是想等待時機,一旦高麗人和女真人之間發生戰爭,他們便可以從中用事了。那時亦可以借著高麗的力量,重新攻取阿疎城,再一次舉起紇石烈部落的旗幟。他們沒想,這種策略比長居遼國上京更為現實得多。

    其時,阿骨打也在注視著阿疎的一舉一動。渾都仆速幾次潛入高麗,欲圖說服高麗君臣往迎阿疎諸人留居其地。高麗人口頭上並未拒絕,暗中卻將此事告知了阿骨打。阿骨打即派夾穀撒喝前往邊界攔捕。夾穀撒喝率領數百名兵卒,在高麗與遼國的邊境上守候了七天七夜,卻不見辭裏斡等人的蹤影,還以為他們早已潛入了高麗境內。遂與高麗君臣聯係,遍查境內,不見其人蹤影。後來終於得到消息說,銀朱可、辭裏斡在越境之際,已被遼國守兵所獲,而渾都仆速亦知事情不成,後患無窮,也潛逃在外。夾穀撒喝四處搜捕,不見蹤影,遂將其一門老小擒捉,押回交令。

    自從阿疎逃往遼國之後,盈歌就以此為口實,屢拒遼國使者,遼國君臣也無如之何。至此,阿骨打亦有了借口,派人往遼國索取阿疎。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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