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上 論伏虎月夜議伐遼

字數:5265   加入書籤

A+A-




    第二十六回上論伏虎月夜議伐遼

    卻說阿骨打得知阿疎意欲潛居高麗,別作他圖,不由大怒。當即派其堂弟蒲家奴前往遼國上京,索取阿疎。遼國君臣哪裏肯將阿疎交於完顏部落?這樣豈不失了遼國的顏麵!蒲家奴在上京等了幾天,遼國君臣態度強硬,置之不理。蒲家奴無可奈何,隻好無功而還。阿骨打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是傷透了心,所以下了決心,必要索取阿疎而後已。又過了十多天,再次派遣銀術可、習骨乃為使者,往索阿疎。兩個人仍然是空手而歸,但帶回一個令阿骨打頗感興趣的消息。他們告訴阿骨打,說遼國天祚皇帝沉湎酒色,遊樂無度,妒賢嫉能,荒於政事。上上下下,離心離德。此乃天賜之機,不可失去。阿骨打聽了,雙眉緊鎖,沉思起來。銀術可見阿骨打沉默不語,說道:“節度使,遼國可伐。請早作決斷,勿失良機。”阿骨打說道:“二位兄弟路途辛苦,可回家歇息。伐遼之事,關係到我們完顏部落的生死存亡,待我仔細斟酌。”

    夕陽剛剛落山,淡紅色的雲彩布滿了西北方的大半個天空。它的餘暉籠罩著按出虎水,給這條美麗的河流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放牧人正在趕著一群有一群的馬、牛、羊,踏著五彩的晚霞而歸。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牧馬人的歌聲,在按出虎水畔回蕩。

    啊啦唻!

    白山高,黑水長,白山黑水好地方。

    黑水長長魚兒肥,白山高高牧牛羊。

    啊啦唻!

    白山下,黑水旁,白山黑水是家鄉。

    草兒青,馬兒壯,完顏部落好興旺。

    啊啦唻!啊啦唻!

    在按出虎水畔,散布著許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大青石,被河水衝刷的又光又滑。這時,就在這樣一塊方方正正的大青石上,坐著完顏部落最受百姓崇拜敬仰的一個人,他就是節度使阿骨打。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奔流不息的河水,不知在思索著什麽。遠處傳來的歡快奔放、熱情洋溢的聲聲牧歌,更使他感慨不已,他不由得也低聲唱了起來:“白山下,黑水旁,完顏部落好興旺!”

    在離阿骨打數步遠的地方,又一匹烏龍駒正在那裏吃草,隻見它身體長大,神態彪悍,渾身上下漆黑一團,油光發亮。它聽到主人那熟悉的聲音在唱歌,便也昂起了頭,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大概主人激動的情緒感染了它,它緊跑幾步,來到了阿骨打的身旁,伸長脖子,嘶叫不停。它的叫聲在按出虎水兩岸引起了共鳴,刹那之間,成千上萬匹馬也跟著嘶叫起來,匯成了一片振奮人心的海洋。這雄壯、粗曠的大合唱,此起彼伏,撼天動地。令人精神振奮,激動不已。

    過了一會,驚天動地的馬嘶聲終於停了下來,四周又恢複了往時的寧靜,隻有按出虎水默默的流著,發出了鳴琴般令人心動的聲響。

    夜色漸漸加濃,四周更顯得深邃、靜謐。然而,阿骨打的心裏卻翻滾著大海般的波濤,難以平靜。他現在麵臨著一個在他一生之中最為重大的、卻又是最為艱難的抉擇,那就是是否起兵伐遼。從他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完顏部落的老人們,當然也包括他的爺爺烏骨廼,乃至他的父親劾裏缽,向他灌輸的就是對遼人的滿腔仇恨。後來他懂事了,親眼看到了遼人在父輩麵前如何的吹胡子瞪眼,又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飛揚跋扈。他幼小的心靈被震撼了,被激怒了。但是,他又覺著自己是那樣的弱小,那樣的毫無力量。因此,隻好敢怒而不敢言,也隻好把仇恨的種子深深地埋藏在心裏。他發瘋似的練習武藝,其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戰勝遼人。等到他長到十八九歲,已經成了一位力能扛鼎、體壯如牛的小夥子。他的武藝高強,可以力敵萬人。他的射藝精嫻,百發百中。他力大無窮,可以同時和兩隻猛虎格鬥。在他的心目中,過去畏之如虎的遼人現在卻變成了螞蟻,他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就會把他們摔倒在地,踩得粉碎。

    現在,阿骨打成了完顏部落的節度使。就他個人來說,他已經站在一個新的高度來認識這種仇恨的本質了。其實,他可以把個人和遼國某些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拋到九霄雲外。但是,完顏部落與遼國君臣之間的世仇卻不能置之度外。要是忘記了這些,也就是背叛了父兄,背叛了完顏部落,背叛了女真人。他也知道,在父兄之輩的數代人艱苦卓絕的奮鬥之中,也就是為了追求最後的目標,即推翻遼國皇帝的統治,取而代之。

    阿骨打心裏極為清楚,父兄們將未竟之業留給了他。在他的肩上,就肩負著取遼國皇帝而代之的重任。他也知道要想實現這一目標,必須要有十分成熟的條件。那麽,以完顏部落現在的力量,能否戰勝遼國強大的軍隊呢?在阿骨打的心目中,還是難有成算。然而,他似乎又感覺到了,一種機會正在向他慢慢的逼近。如果他不好好把握住的話,這種機會又似乎就會很快消失。人們常常所說的:“機會難得,時不再來”,也就是指的這樣一種時機。現在阿骨打心中就有著兩怕,一怕時機未成熟而盲目行動,會給完顏部落帶來滅族之災,二怕時機來臨又不能及時抓住,失去滅掉遼國的良機,造成終生遺憾。因此,他思索、猶豫,難以下定最後的決心。

    在朦朦籠籠的夜色中,有兩匹馬在河畔寬闊的大道上齊頭並馳。烏龍駒見了,其情緒又亢奮起來,大聲嘶叫著。那兩匹馬聽見了白龍馬的嘶叫聲,也仰天叫個不停,仿佛是在作答。過了一會,兩匹馬終於放慢了速度,並回轉身來,向烏龍駒走了過來。這時,幾乎同時從馬背上跳下兩個人,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麵孔,但其高大的身影卻顯示出他們象白山一樣的堅韌的體魄,象黑水一樣的奔放的個性。

    兩個人走近阿骨打,在他的對麵同樣又光又滑的大青石上坐了下來,幾乎又是同時的說道:“節度使,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必定有什麽心事。想來節度使的心事,想必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了。”

    阿骨打說道:“哈哈哈!我以為來者是誰,原來卻是粘罕兄弟和謀良虎賢侄。這麽晚了,你們也不去睡,想必也有什麽心事。我想,你們的心事或許也和一般的人不一樣。那麽,我們三個人同時所想的是一樣的呢,還是不一樣?看來,也隻有天知道了。”說罷,三個人爽朗的大笑起來。笑聲似乎引起了離他們不遠處的三匹馬的注意,它們又仰天長嘶起來。

    在經過片刻的沉默之後,阿骨打問道:“粘罕兄弟,你是一位打虎英雄。完顏部落裏,都知道你愛和猛虎打交道。在相鄰的各個部落中,也都流傳著有關你的許多打虎的故事。那麽,我要問你一個極為簡單的問題。但你不要認為這個問題提的太可笑了,而必須如實的告訴我。你若遇上了老虎,心裏是怎麽想的?是向後先退一步,還是迎上前去?”

    粘罕聽了笑道:“節度使這個問題,提的好生蹊蹺。其實,我在每一年中,都要和老虎打上幾次交道。這些年來,也就難以記清到底有多少次了。在我記憶之中,每一次和老虎相遇,首先遇到的就是這個問題,首先要解決的也就是這個問題。節度使,我那時頭腦之中隻有一個想法,要麽就製服它,要不就打死它。那時也隻能有這樣一種抉擇,不能退下來,而必須迎上去。退下來就意味著滅自己誌氣,長老虎的威風。要是退下來,就是懦弱,就是失去自信,就意味著要麵臨死亡,就要被老虎吃掉。因此,我每次和老虎相搏,都是在順瞬之間就要將它置於死地。”

    阿骨打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又問謀良虎道:“賢侄,你也是咱們部落中的打虎英雄。據說,有一次竟然還鬧出了一個笑話,這個笑話至今仍然被人們象神話般的傳來傳去。這件事就發生在前幾年,不知怎麽搞的,你竟然騎到虎背上了。那時,你是怎麽想的?”

    謀良虎聽了,也笑了起來,說道:“人言說‘騎虎難下’,這也是人們想象中出現的一種人與老虎之間的一種尷尬的局麵。如果繼續設想下去,就會遇到一個非常有趣而極為現實的問題,這種局麵又能維持多久呢?其結果不是老虎吃掉人,就是人打死老虎。那一次,我被一隻老虎逼到了一個死角之中,進退不得,難以脫身。老虎縱身一撲,向我猛逼過來。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心想這下完了。情急之中,也縱身向上一躍。這時,老虎第一次撲了個空,急速翻轉身軀,欲圖再次向我發動攻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須臾之間,我從空中落了下來,恰好騎在老虎的背上。老虎用尾巴打不著,回頭又咬不著,頓時十分惱怒。咆哮如雷,渾身發抖,打算把我從背上摔下來。但我抓住它的鬃毛,將身體緊緊的貼在它的背上。老虎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將身伏地,打算在地上打滾。我一看大勢不妙,就乘機縱身躍上一棵高樹。老虎見了,勃然大怒,便又縱身向樹上撲來。我乘它落地之時,便又沉穩的落在了它的脊梁上。老虎又被激怒了,他拚命得踢打著,想把我從背上甩下來。經過幾次折騰,老虎已經累的筋疲力盡,這時就該是我顯示身手的時候了。節度使,這就是我身騎虎背的故事。但要說那時的心情,還是十分緊張。不過,我還是製服了老虎。哈哈哈,說來也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阿骨大聽了,又點了點頭,低頭沉思著。

    粘罕說道:“節度使,我有一個問題,一直壓在心頭,至今還弄不明白。因此,想請教請教節度使,解我之惑。”

    阿骨打說道:“兄弟,你說吧。”

    粘罕說道:“好!我覺得這是一道難題,如今就把它交給節度使吧。假如說遼國是一隻猛虎,驟然出現在你的麵前的時候,節度使作何打算?”

    阿骨打說道:“哈哈哈,這個老虎可比你見到的老虎強大多了。不過我也要象兄弟你一樣,迎上去,製服它,打死它。”

    謀良虎說道:“節度使,我也有一個問題,早就想請教節度使了,可也一直猶豫未決。今天晚上,這靜謐的夜晚,這涔涔的流水,還有這從天上傾瀉而下的皎潔的月光,多麽的美好。不過,它卻給我心胸之中引發出了幾多豪氣,使我想得很多很多。節度使,我想問你,如果遼國是一隻猛虎的話,而你恰好又騎在了虎背之上,你又如何去處理你所麵對的現實呢?”

    阿骨打說道:“也象賢第那樣,讓老虎暴跳如雷,可又無可奈何。最後,製服它,打死它。”

    粘罕聽了,大笑道:“節度使,以我們來看,現在時機已到,我們應該想方設法製服遼國這隻老虎了。”

    謀良虎說道:“當今遼主驕奢淫逸,人不知兵。對蕭海裏的叛亂束手無策,卻要借助我軍的力量破敵。節度使,不知你想過沒有,我們早已騎在了遼國這一惡虎的背上,它現在已經變得精皮力盡了。這就看我們敢不敢下最後的決心,去製服它,打死它。”

    阿骨打從大青石上聳身站了起來,他緊握拳頭,朝旁邊的一塊石頭上狠狠擊去,隻見火花向四周飛去,那塊石頭頓時被擊得粉碎。他哈哈笑道:“我們的心是相通的,所見略同,所見略同!”

    三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寧靜的夜空中,頓時響起三個人爽朗的笑聲。那三匹馬也圍攏在一起,仰天長嘶。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