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上調諸路初戰寧江州

    卻說阿骨打聽得胡沙保報說寧江洲守兵果然不多，即欲起兵西向伐遼。其時，母輩之中，隻有頗刺淑之妻蒲察氏健在，部落之中凡有重大決策之事都要稟其裁決。阿骨打遂召集大小將佐，又率領他們入見蒲察氏，將伐遼之事告訴了她，請她做出最後的決斷。蒲察氏聽後，慎思許久，這才鄭重其事地說道：“你繼承父兄之業，掌握邦家之權，身係千千萬萬父老鄉親的安危存亡，見可則行，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我如今老了，你不要做什麽草率的事情，損害完顏部落的利益，使我為之擔憂，那我也就滿足了，想來你也不至於會是這樣。當初在父兄的眼裏，阿骨打是完顏部落的一隻鷹，他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現在既然已經羽翼豐滿，那就展翅去飛吧！”

    阿骨打聽了，感奮而泣，熱淚盈眶。他滿懷虔誠之心奉觴為蒲察氏的健康長壽而祝福。之後，率領諸將簇擁著蒲察氏出了大門，奉觴東向，以遼人荒恣，不歸阿疎，以及自己的用兵之意，禱告於皇天後土。祭祝天地已畢，蒲察氏又命阿骨打正座於中，與僚屬歃血為盟，並號令諸部，會兵伐遼。阿骨打傳令婆戶火往耶懶路征調迪古乃之兵，又令斡魯古、阿魯撫諭斡忽、急賽兩路係遼籍女真，實不迭前往完睹路抓捕遼國的障鷹官，即達魯古部落副使辭列、寧江州渤海部落首領大家奴二人。次日，達魯古部落的實裏館孛堇派人前來詢問道：“聽說節度使要舉兵伐遼，我們部落應追隨誰好呢？”阿骨打聽了，笑著對來人說道：“我們的兵卒雖然少，但我們的士氣卻很高漲，必然會縱橫於天下。我們兩個部落是唇齒相依的老鄰居了。以此推之，當然應該追隨我。可是，你們如果畏懼遼人之勢，那就前往相就好了，我也不責怪你們。”

    遼國天慶四年九月，阿骨打率軍向寧江州進發。進至寥晦城，迪古乃率兵前來會師。至已失期，婆盧火向阿骨打請罪。阿骨打大怒，說道：“軍令如山，今既失期，不斬之何以號令三軍！”遂傳下將令，將婆盧火斬首。所部諸將見了，一齊跪下求情道：“如今大軍剛出，還末和遼軍接戰，便先斬大將，於軍不利。”遂下令杖責之，使其負罪立功，繼而又任為督軍之職。進至來流水，各路兵皆來會師，共計得二千五百人，一時聲威大震。阿骨打召集眾軍，以遼國之罪，申告於天地。他對著蒼天後土，說道：“我們世事遼國，恪修職貢。平定烏春、窩謀罕之亂，大破蕭海裏之眾。有功不償，而侵侮更甚。罪人阿疎，屢索不遣。今將問罪於遼，天地請共鑒佑之。”諸軍兵將聽了，呼聲如雷，撼天動地。阿骨打見士氣甚高，極為振奮，遂命令諸將傳梃而誓道：“你們同心協力，共伐遼國。有功者，其為奴婢者舍之為良，普通的百姓加官，先有官職者遷職。按功職大小，論功行賞。若違誓言，身死梃下，家屬無赦。”進兵至唐括帶斡甲之地，傳令諸軍禳射。何為禳射？原來這是當時軍中的一種祈求去災求勝的儀式。諸軍介胃而肅立，隻見有光束就象是烈火者，出現於兵卒的腳跟及戈矛之上。將卒見了，極為高興，以為是兵祥之兆。次日，兵至紮隻水，其光又再一次出現了，眾軍見了，更為欣喜。以為祥光數見，預示著一場勝利就在眼前。

    這時，離遼國的邊界已經不遠了。在邊界之上有一段寬闊的界壕。阿骨打傳令諸軍隱蔽於紮隻水岸邊的叢林之中，稍作休整。夜幕降臨之時，又派宗幹率部先往填塹。其時遼人雖然傳言女真人欲圖起兵，但並不以為意，更不用說防備了。界壕之上，守軍極少。宗幹到後，沒用多大氣力，就將防守界壕的遼兵全部殲之，遂督令所部掘土填塹。夜半之時，便已平整出一條寬闊的大道，諸軍循次進入遼境。其時天已破曉，阿骨打部署諸軍，嚴陣以待。

    原來，遼軍東北統軍司得知阿骨打起兵的消息之後，已經晚了兩天，立即派遣海州刺史高仙壽統領勃海子弟軍前往應援。高仙壽兵至邊境之上，這才發現阿骨打之軍已經度過界壕，整軍以待，他立即派兵直衝阿骨打的左翼。阿骨打部署的左翼約有七謀克的兵力，按一謀克約一百人計，也就是七百人左右。左翼之軍見遼軍來勢凶猛，略向後退。於是，便把中軍主力暴露於敵。高仙壽見了，頗有輕敵之心，以為女真人之軍未經戰陣，不堪一擊。遂對身邊的驍將耶律謝十說道：“將軍可為我攻破敵之中軍！”耶律謝十聞言，立即率眾直犯中軍。遼軍陣內，鼓聲震天，喊聲動地。

    女真中軍陣中，忽然聽到一聲大喊：“鼠輩休要猖狂，看我來取你等首級？”喊聲如雷，驚魂奪魄。隻見一人挺槊而出，眾人視之卻是斜也。說時遲，那時快，斜也的導騎哲垤拍馬而出，馳至斜也的馬前。原來，斜也是劾裏缽的第五子，亦是阿骨打的同胞弟弟。驍勇善戰，智勇兼備，算得上是阿骨打的一條得力臂膊。

    阿骨打見渤海之兵甚盛，又見斜也舍命出戰，隻怕有失，便對宗幹說道：“今日與強敵相遇，不可輕敵，亦不可輕舉妄動。你可急速前往製止斜也，令他退回本陣，以觀時變。”宗幹受命，即刻斜馳而出，截住哲垤之馬。斜也見了，催馬回陣。耶律謝十率眾，緊追不舍。耶律謝十馬快，眼看將要追上。阿骨打張弓搭箭，一箭射去，卻射中了馬腿。那馬將身前傾，耶律謝十坐立不穩，顛下馬來。遼國兩人前來相救，卻被阿骨打左射右射，雙箭飛出。兩人翻身落馬，死於非命。又朝耶律謝十射去一箭，耶律謝十中箭倒地。這時，隻見遼人陣中，又有一騎突前來救。阿骨打又搭箭射之，洞穿其胸，遼騎大叫一聲，倒撞馬下而死。耶律謝十見了，拔出了箭，返身向本陣跑去。阿骨打驅馬追之，又從背後射中一箭。耶律謝十飲矢之半，前仆於地而死，所乘之馬遂為阿骨打所獲。所喜腿上箭傷並不算重，以藥敷之，不數日而愈。

    這時，兩軍已是一片混戰。阿骨打站於高崗之上，看到宗幹與數騎陷於遼軍的圍困之中，左右衝突，難以脫身。阿骨打見情勢危急，遂飛奔而下，殺入敵陣之中，救出宗幹等人，免胄而戰。激戰正酣，隻見一支冷箭，直朝阿骨打射來。阿骨打隻覺得嗖嗖風至，急忙將頭一歪，那支箭貼著嗓子眼飛了過去，所幸不曾傷及肌膚。阿骨打大怒，顧望射者，便也回敬一箭，一矢而斃。又對身後眾將說道：“今日之戰，何時盡殲敵人，方能收兵。”諸將聽了，勇氣倍發。諸將聽了，勇氣倍發。”

    高仙壽率領的渤海軍從來還沒有遇到過象今天這樣的對手，驍將耶律謝十的戰死，使其士氣大沮。當下抵擋不住，遂大潰而逃。自相踐踏，死者十之八九。

    界壕之戰，女真兵以少勝多，大獲全勝。阿骨打一麵遣人向蒲察氏告捷，一麵派人將勝利的消息告訴國相撒改，並以所獲的耶律謝十的坐騎相贈。

    且說撒改得知阿骨打初戰告捷，與其所部將士莫不歡欣鼓舞，撒改說道：“義兵初至遼界，便一戰而勝，滅遼之舉就從這第一步開始了。”即派遣其子粘罕及其部將完顏希尹前來賀捷。粘罕見了阿骨打，說道：“節度使英武蓋世，一戰而捷。且請建稱尊號，以登帝位，上應天時，下係天下百姓之心”。阿骨打聽了，笑著說道：“一戰功成，其中雖一半靠天意，一半靠人謀，但未必不是偶然。即稱大號，何必示人之淺”遂口中稱謝，卻又婉言拒絕。

    再說斡魯古，阿魯奉了阿骨打之命，率領偏師撫諭斡忽，急賽兩路係遼女真。此二路位於移裏閔河上遊地區。二人統兵進至移裏閔河，與遼國節度使撻不也相遇。阿魯率兵挑戰，斡魯古設伏以待。阿魯詐敗誘敵，將撻不也誘至山穀之中。斡魯古伏兵齊出，斷其歸路，阿魯又回兵與戰。前後夾擊，斬殺殆盡。撻不也看到難以脫身，遂自刎而死。二人乘勝疾進，遂進兵而至酷輦嶺。於是，相鄰部落的首領阿魯台罕等十四太彎皆來依附，而斡忽、急賽等兩路係遼女真也來歸順。斡魯古派人向阿骨打報捷，並就地休整待命。

    實不迭奉阿骨打之命，前往完睹路擒拿遼國障鷹官。完睹路位於混同江下遊的入海地區，屬五國部所轄。實不迭到了五國部，先與五國部的部長接上了頭。五國部落部長及其百姓聽說女真人已經起兵反遼，莫不歡呼跳躍。遂將兩位障鷹官即達魯古部副使辭列，寧江州渤海部落首領大家奴綁縛來見，實不迭傳令將其亂棍打死。實不迭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使命，也派飛騎來向阿骨打報捷。從此，遼國鷹路阻斷，再也不曾暢通。

    阿骨打接到兩路飛報，高興萬分。遂休整兵卒，打算攻打寧江州。同時，他又派遣婁室率兵前往增援斡魯古，攻打鹹州，以作策應。

    十月，阿骨打率軍進逼寧江州城下，號令諸軍填塹功城。遼軍從東門而出，欲圖出其不意，襲擊女真之兵。將軍溫迪痕率部迎之，兩軍混戰一處。正在難分難解之際，將軍阿徒罕又率領數百名精騎，從側麵包抄過去，截斷了遼兵退路。遼兵進退維穀，隻好作困獸之鬥。不到半日，便全部被殲。

    又隔幾日，阿骨打指揮全軍，拚力攻城。正午時分，城中號炮連天。城門開處，一彪軍殺了出來。當先兩員大將，乃是渤海驍將梁福、斡答刺。遼軍擺開陣勢，梁福壓住陣角，斡答刺揮刀在陣前來回弛騁挑戰。其時，阿骨打正在高處觀戰，隻見女真陣中，飛出一員小將，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穿紅甲，騎著一匹紅鬃馬，恰象一團烈火。急忙遣人詢問，這才知道這員小將名叫完顏活女，乃是婁室之子。阿骨打聞而歎道：“是兒年紀尚幼，臨陣如此奮勇當先，不亞其父，他日必為名將。”

    斡答刺正在陣前叫戰，忽見對陣旗門開處，一員小將挺矛而出，不由哈哈大笑道：“完顏部落真是無人，派出一個黃毛小兒前來送死。好我的兒孫哩，你還是回去向你娘索奶去吧，爺爺我也不忍傷了你的小命！”完顏活女聽了，大聲喝道：“哪兒來的老鬼，休要胡言亂語，小爺我今天偏要取你頭顱，看矛！”說罷，將那手中一根長矛，舞得象是卷起了一陣旋風，直向斡答刺逼了過來。斡答刺說是不慌，其實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舉刀招架，覺得有些分量。二人在陣前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敗。斡答刺心中想道：“戰這娃娃不下，豈不失了臉麵。”正在進退維穀，無計可施之際，隻見本陣中‘嗖’的射出一支冷箭，裹著一團白光，向對陣飛了過去。完顏活女正在集中全力與斡答刺撕殺，那裏提防得及？隻聽得‘啊呀’一聲喊，臂上中了一箭，遂翻身落馬。斡答刺見了，便轉身催馬奔了過來，正要揮刀來砍，卻被女真人陣中衝出了七八員小將，將斡答刺逼住，救得完顏活女而回。看看天色將晚，雙方各自鳴金收軍而回。阿骨打急忙前來看望傷情，並親自為之敷藥，慰問再三。

    次日，女真兵又來攻城。寧江州防禦使大藥師奴親自領兵出戰，與阿骨打之軍於城東相對。女真人陣中，早飛出一員小將，手執長槊，騎著一匹黃龍馬，威風凜凜，十分英俊瀟灑。眾人視之，卻是石土門之子習室。大藥師奴回身問道：“誰與我擒此乳子？”話音末落，隻見一人手舞大砍刀，拍馬而出，卻是渤海大將梁福。習室見對陣中衝出一員大將，當下也不與之答話，截住殺在一處。數合之後，梁福便覺氣力不加，滿臉直冒汗珠。大聲說道：“乳子利害，戰你不過！”掉轉馬頭，拖刀便走。習室見了，大聲喊道：“今日看你能逃到那裏去？早早下馬投降，饒你不死！”拍馬緊追不舍。斡答刺見梁福敗走，躍馬而出，來戰習室。女真人陣中，又衝出一將，卻是驍將謀良虎。戰不三合，斡答刺便已氣喘籲籲，渾身冷汗直流。正要逃走，卻被謀良虎緊緊逼住，難以脫身。正在慌亂之間，隻見雙馬緊靠，謀良虎伸出左手，把其活捉生擒。梁福見習室緊緊追趕，心中著忙。正欲逃奔，忽然聽得女真人陣中歡聲雷動，回頭看時，卻見斡答刺已被擒拿，口中喊聲：“不好！”話音末落，已被習室擊落馬下，亦作了俘虜。阿骨打看到一刹那間就生擒對方兩員大將，便於高處將旗一揮，女真人陣中，頓時象決了堤的江水，浪潮翻滾，席卷過去。一半人馬與遼兵戰在一處，一半人馬就去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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