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下出奇兵再捷出河店

    謀良虎捉了斡答刺，吩咐數人將其押回本陣，自己卻挺槍躍馬，直取大藥師奴。大藥師奴見其驍勇非凡，且又來勢洶洶，大吃一驚，不敢與敵，拔馬奔回本陣之中。謀良虎乘勢而入，隻是瞄著大藥師奴緊追不放。大藥師奴在陣中來回躲避，陣形頓時大亂。女真大兵隨之殺來，將遼陣衝得七零八落。不多時，寧江城就被攻破，城頭之上，到處插上了女真人的旗幟。大藥師奴見大勢已去，遂向謀良虎投降。

    阿骨打在城外高崗之上，見遼軍已無鬥誌，料想破城在即，遂放下了心。這時，梁福、斡答刺被押解過來。阿骨打見了，親自上前釋去其綁，請其坐下，說道：“部下冒犯尊顏，且請原諒。”二人說道：“我等現在已經成了階下之囚，生死隻在節度使的掌握之中，還有什麽話好說的呢？”阿骨打說道：“我聽說二位將軍都是渤海人，但不知道可否是真？”梁福、斡答刺說道：“是的，我們都是渤海人！”阿骨打聽了，連連跺腳道：“錯了，抓錯人了。我曾經不至一次地對部屬說過，我們的敵人是遼人，而渤海人和我們女真人是兄弟，都受著遼人的欺淩。因此，我們的刀槍不能對著渤海人。即就是他們拿刀槍對著我們，我們也隻能躲避，不能與之爭鬥。今日算是一場誤會，我向二位將軍賠罪，並送你們出營。”兩個人聽了，如墜雲霧之中。當阿骨打親自要送他們出寨的時候，他們終於相信了他的話是真的，當下拜倒在地，感激不盡。二人返回之後，即招諭其鄉人道：“女真、渤海本同一家，女真人興師伐遼，並不濫殺無辜，我們又何必去為遼國人賣命呢？”眾人聽了，大為折服。

    阿骨打剛將梁福、斡答刺送走，謀良虎又押著大藥師奴前來見他。大藥師奴見了阿骨打，連忙跪倒在地，口中連稱：“死罪、死罪！”阿骨打親自將他扶起，請他坐下，說道：“過去，我們是敵國。如今，我們成了朋友，又何必分出內外來呢！”大藥師奴聽了，感激涕零，當下說道：“若是節度使信的過我，放我回去，我必會招諭所部，前來投誠。”阿骨打聞言，哈哈大笑道：“我說過了，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有何必說兩家話呢。防禦使若想回去，我現在就可以送你離開這裏。”說罷，叫人將大藥師奴暗中放走，以遮人耳目。

    阿骨打安民已畢，進至來流城，遂設宴慶捷，以俘獲之物盡償將士。不數日，鐵驪部落前來納款，而斡魯古、婁室亦以攻下鹹州前來獻捷。

    婁室字斡裏衍，亦完顏部人，其父白達為七水部落部長。在婁室二十一歲那年，他就繼承其父擔任了部長之職。雖然年輕，但卻有勇有智，處事練達，極有作為，深得部落中百姓的擁戴。在阿骨打的部屬中，他也是一位年輕的，具有將帥之才的人物。他受了阿骨打之命，率兵往援斡魯古。一路之上，過關斬將，勢如破竹。先是移燉益海路太彎照撒聞風而降，又於婆刺趕山兩敗遼兵，擒其兩將。益改、按末懶路係遼女真兼來納款投降，遂進兵至鹹州。這時，斡魯古已於鹹州之西擊敗了遼國都統實婁，並斬實婁於陣。繼而，女真人駝滿忽吐率領所部係遼女真前來歸順，其鄰部七千餘戶亦向斡魯古納款。遂與婁室合兵，圍攻鹹州。遼將喝補率領數萬之眾來救援鹹州，二人將其擊潰。鹹州內外交困，遂被攻破。阿骨打嘉賞斡魯古之功，任其為鹹州之帥。

    阿骨打休兵數日，率師而還。謁見蒲察氏，並以所獲分賜宗室耆老，以實裏館財產獎賜將士，內外人情歡悅。遂又下令募兵，各部落百姓，莫不踴躍應募。於是建立兵製，凡各路以三百戶為一謀克，以十謀克為一猛安，猛安謀克之製從此時開始。其時，各部落之民並無徭役，壯者皆為兵卒，平時則以佃漁射獵為事，如有戰事則下令於各部落之內，並遣使向各部落孛堇征兵，所有馬匹兵器糧草均由其自備。平日各部落部長稱為孛堇，用兵之時則稱為猛安、謀克。謀克的副手稱為蒲裏衍，兵士的副從稱為阿裏喜，這就是女真人初時的兵製。

    正當寧江州激戰之際，遼國天祚皇帝並沒有把女真人起兵伐遼之事看得那麽嚴重。其時他正在慶州秋山遊樂，眼看已是初冬天氣，便又打算前往顯州冬山狩獵。行至途中，突然得到了寧江州失守的消息，不由得大驚失色。匆匆返回京城，部署防禦之事。十月，征集契丹、奚軍三千餘騎，中京路禁軍及土豪之兵二千多，又選諸路武勇二千多人，雖不滿萬人，卻號稱十萬之眾。以殿前都點檢蕭嗣先任東北路都統，又以節度使蕭撻不野為副都統，又任中京虞侯崔公義為都押官，侍衛控鶴都指揮使邢穎為其副手，率兵往征女真。蕭嗣先進兵至鴨子河，屯駐於出河店。打算憑借鴨子河的天然屏障，阻扼女真人的北上之路。

    消息傳來，完顏部落的老百姓莫不為之震驚。阿骨打召集眾將，商議對策。眾將皆以為遼兵勢大，若與之對敵，其兵鋒正銳，勝敗難以預料。隻有老將習不失說道：“從我得到的消息說，遼軍進至出河店不到一日，便已築堡設壘，以作長守之計。以此觀之，遼將並不想與我軍早日決戰，而是在作長期防禦的打算。蕭嗣先欲以鴨子河為屏障，阻住我們北伐上京的道路，這種意圖是再也明顯不過的了。出河店與按出虎水完顏部落近在咫尺之間，如果遼軍設壘已固，對我們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脅，那時候要想再驅走遼兵，就得費成百倍、成千倍的力氣了。”謀良虎說道：“習不失將軍言之有理，如今遼兵立腳末穩，鴨子河已為厚冰所覆蓋。我軍踏冰渡河，疾如風雨。出其不意，必能破敵。”

    阿骨打聽了眾人之言，思之再三，說道：“看來，遼國天祚皇帝想在我們眼前設立一個釘子。這顆釘子若不及時拔去，早晚是我們的心腹之患。若等到明年開春之後河冰解凍，鴨子河這條天然屏障也就起了大作用了。那時要想渡河，就比登天還難。再說，敵人堡壘已成，要想攻取它，就得付出極大的代價，作出重大的犧牲。這顆留在我們眼皮底下的釘子遲早得拔，而且非拔不可。那麽，與其晚拔，不如早拔。與其早拔，不如現在就拔。習不失、謀良虎二位將軍所言極是。”當即決定，調集軍眾，次日進兵。

    阿骨打征募士卒，共計三千七百名，這比攻打寧江州時還多出一千多人。阿骨打看到士氣極高，心中頗為自信。進兵途中，計程至鴨子河還有三十餘裏路程，其時天色已黑。阿骨打遂傳令安營。當晚，阿骨打四處查勘已畢，返至本帳，脫衣就寢。頭剛及枕，仿佛有人用手搖晃他的腦袋，如此者再三。他猛然驚醒，坐了起來，恍然而悟道：“是神明在警示於我，若平明而起，那時就會坐失良機了。”

    阿骨打命令習不失，立即號令三軍，拔寨起程。馬不停踢，往襲遼軍。原來，自從阿骨打決計伐遼之後，便選拔了一千名敢於衝鋒陷陣的勇士，組成了一支精悍的部隊，作為親軍，由習不失所率領，不離身邊左右。

    習不失聽得命令，遂指派十幾名親軍，分督各猛安之兵。阿骨打一馬當先，眾軍緊隨其後。鳴鼓舉火，恰似一條火龍，在漆黑的夜晚之中蜿蜒而行。到了鴨子河，正好天色將曉。這時，遼兵有近百人之眾，正在破壞淩道。何謂淩道？也就是冰麵上的通道。遼人見女真人驟至，正要逃走，那裏還來得及？當下即被全殲於河冰之上。大軍繼進，遂登上了鴨子河的對岸。計點兵卒，所至者不過三分之一強，而習不失所率領的一千名親軍卻一個也不曾少。此外，還有謀良虎及骨赧所部的一部分士兵。骨赧乃冶訶之子，精於騎射，極有才幹。在討伐烏春、桓赧、散達、窩謀罕、留可諸人的叛亂中，皆立有戰功。

    骨赧見諸軍未能全至，對阿骨打說道：“所至者隻有一千餘騎，如之奈何？”阿骨打笑道：“夠了，足夠了。，有此一千餘眾，就足以能夠擊破敵人之十萬大軍了。”

    阿骨打將兵卒作了部署，謀良虎在前，骨赧在左，習不失在右，恰象一支箭頭，直向出河店射去。其時正好刮起了大風，風卷塵飛，遮天蓋地。女真兵乘借大風之勢衝入遼軍營壘。其時遼軍有的熟睡末醒，有的還在夢中。忽然聽得殺聲連天，不知女真人來了多少人馬。慌亂之中，急忙穿好衣服，跨上戰馬，隻顧逃命要緊，那裏還有一點兒赴戰之心？阿骨打指揮鐵騎，緊追不舍。後麵掉隊兵卒相繼而達，紛紛加入追殲的隊伍之中，聲勢更加雄壯。遼軍隻顧逃奔，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遼軍都押官崔公義，副都押官邢恕，大將耶津佛留，蕭葛十等人，俱死於亂軍之中。追擊之中，阿骨打又聽的偵報說遼國都統蕭敵裏所率之兵已經進至斡鄰濼，又傳令諸軍不得少留，乘勝追擊。蕭敵裏作夢也想不到女真人的軍隊會象神仙似的從天而降，還沒有來得及部署隊伍，便已經被謀良虎和習不失所率領的精騎分別從東西路殺入軍中，刹時大亂，傷亡甚眾。蕭敵裏由此也被遼國天祚皇帝免職，後來又被耶津斡裏朵所取代。

    出河店之戰，阿骨打率兵突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破蕭嗣先、蕭敵裏所部之兵，殲敵甚眾，繳獲車馬甲兵不計其數。阿骨打遂傳令收軍，將所獲之物遍賞官屬將士，大宴三日，以慶賀大捷。遼人深知女真人之利害，曾經預言女真人之兵如果滿萬，則可以縱橫於天下，無有敵手。阿骨打自從這次大捷之後，所部兵卒迅速擴充，已經超過一萬之眾，遼人所懼怕出現的局麵如今已經變成了現實。

    憑借出河店之役的餘威，阿骨打又別遣裨將仆虺與渾黜兵往取賓州，賓州守將名叫赤狗兒，看到女真之兵強盛，遂堅壁不出，又派人向祥州守將蕭乙薛求救。救兵末至，賓州已被攻破。赤狗兒率兵向祥州方向逃奔，路遇蕭乙薛之援兵。兩個人合計一番，遂合兵一處，打算重新襲取賓州。仆虺、渾黜率兵出戰，將赤狗兒、蕭乙薛擊敗。二人遂率敗兵回防祥州，誰知城上已經遍插女真人旗幟，原來卻是吾睹補、蒲察率領所部人馬乘虛襲取了祥州。二人見赤狗兒、蕭乙薛率領殘兵返回，遂出東門追襲。兩人又被女真兵卒大殺一陣，落荒逃命去了。於是，賓州的係遼女真也都紛紛歸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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