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上 入居庸高六獻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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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回上入居庸高六獻燕京

    且說金太祖阿骨打居於奉聖州,部署停當,已從東、北、西三麵兵壓燕京之地。又派使者出使於宋,再議燕山之地的分割。原來,初時海上約盟之時,宋朝君臣但求後晉石敬塘時所割之地。而燕京的平、營、灤三州,並非石敬塘時所割之地,而是劉仁恭時送與遼國的。金國使者以為這三州應當除外,不應歸於宋朝。議而未決,宋遂派趙良嗣、馬擴二人為使,至奉聖州來見阿骨打。阿骨打派遣蒲家奴接待宋國使者,蒲家奴以往年不遣報使,今年又派兵失期為言,對宋使者大加指責。還又說道“如今更不論原約,特與燕京薊、景、檀、順、涿、易六州及燕京城所屬二十四縣即可”。趙良嗣聽了,激動萬分,說道“兩朝交往,應以信義為主。原約山前、山後十七州,今乃如是,信義何在?”抗辯再三,蒲家奴還是不從。於是,將國書付於趙良嗣等人,又派使者李靖偕之而往,而將馬擴留於軍前。李靖到了汴梁,謁見宋徽宗,仍然隻答應許還山前六州。宋徽宗依然派遣趙良嗣出使於金,堅持向金太祖阿骨打索取營、平、灤三州之地。至此,燕京雖然還在遼國蕭太後的手中,而宋、金兩國卻已經在燕京土地的分割上出現了較大的分歧。爭議的麵紅耳赤,不可開交,難以達成雙方認可的意見。當初由趙良嗣建策並予以實施而達成的海上盟約,至此已經罩上了一層暗淡的陰影。兩國之間的交往,也開始出現了危機。

    天輔六年十二月初,童貫秘密派遣其門客王環至奉聖州拜見金太祖阿骨打,並告訴他宋兵已進至燕境,並希望金國如約夾攻。阿骨打對王環說道“你先回去,可告訴童宣撫使,大金之兵自當如約進發。”

    王環走後,金太祖阿骨打立即部署伐燕之事。以宗望率領七千精兵為先鋒,以迪古乃率領所部從得勝口一路進攻,以銀術可率領所部從居庸關一路進攻。又以婁室為左翼,以婆盧火為右翼,攻取居庸關。

    居庸關位於昌平州西北二百四十裏,有南口和北口,兩口之間相距四十裏。兩山夾峙,稱為絕險之地。古時又稱軍都關、薊門關。婁室率領左翼之軍,從蔚州出發,分兵由紫荊口、金坡關而攻易州。遼兵從四方往援,婁室卻又調集精兵,親自統率,以騎兵襲取鳳山。再率輕騎從遼兵防守最為薄弱的皇太妃岑進兵,不日即進入昌平縣境內。四顧北望,居庸關反而處於金兵的身後了。與此同時,婆盧火率領所部已攻取媯州,進至居庸關下。正要攻關之際,忽然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隨之而冒起一股濃煙直衝天際。等到煙消霧散之後,卻見關側崖石崩壞,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守關的遼兵被壓於山石之下,傷亡無數。婆盧火初時頗為驚愕,繼而又歡呼雀躍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遂催兵急進,從缺口之處衝進關內,燕京西北之地的天險居庸關就這樣不攻而自破了。

    正在金兵向居庸關進兵的時候,劉延慶所指揮的宋軍已在燕京城下遭到了慘重的失敗。劉延慶隻得率領殘兵敗將退保雄州。在宋金夾攻中的失敗,把宋國君臣在宋金關係中的位置推到了一個十分被動的地步。

    守衛居庸關的遼軍敗卒潰回燕京之後,蕭太後得知居庸關已經被金人所攻取,不由得魂飛魄散,急召蕭幹商議應對之策。蕭幹聽了,驚得呆了半晌,這才說道:“宋兵就像一塊豆腐,不足為慮。而金兵卻像一塊巨石,其勢難以阻擋。當今之計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若是再晚一步,隻怕是連走也來不及了。”蕭太後聽了,說道:“依我之見,也隻有這一條路了。”當下輕裝簡從,僅率二十餘騎,出了北門,日夜兼程,出古北口而去。

    婆盧火得知蕭太後逃走,急遣迪古乃率領輕騎前往追襲。迪古乃行至古北口,這才知道蕭太後已經離此三日了,率隊追襲幾日,不及而返。

    金太祖阿骨打打進至居庸關,到了崖石崩塌之處,觀望許久,也覺驚奇。這時,宋國使者馬擴恰好就在他身旁,遂對馬擴說道:“契丹疆土,我現在已經得其十之八九了。還僅有燕京數州之地,留於汝家。我以大軍三麵掩之,令汝家俯拾,誰知也不能取得。當初聽說南軍到了燕地,我的心中分外高興。如果汝家能夠取之,我也就收兵歸國去了。近日卻聽說劉延慶一夜之間燒營而遁,所以我也就隻好又來到這裏了。像這樣喪師潰逃者,但不知有何懲處?”馬擴答道:“兵折將死,將折兵死。劉延慶如果真打了敗仗,雖賞亦誅。”金太祖阿骨打說道:“若不行法,何以使人?你看我家行兵,有無私自潰逃之人?”

    金太祖阿骨打打進了居庸關,遂派使者詔諭燕京官民道:“王師所至,降者赦其罪,官吏位居原職。”詔書所至,聞者莫不魂失魄落,紛紛納表稱降。蕭太後等人逃離燕京後,燕京城裏更是一片混亂。遼國統軍都統耶律高六等人派使來到居庸關前,向金太祖阿骨打納款獻城。

    金太祖阿骨打十二月初六入關,稍加停留,便向燕京進發。黃昏之時,已至燕京城南。耶律高六也率領諸將大開城門,迎候多時。金太祖阿骨打率軍從南門入城,當即命令銀術可、婁室等率領將卒,列陣於城上,以防不測。自己親統大軍,駐於城南。

    次日清晨,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諸人這才得知金太祖阿骨打已經於昨日入城受降。遂相約出丹鳳門,到馬球場內投降稱臣。金太祖阿骨打戎服坐於萬歲殿上,遼國留守燕京的文武百官皆拜服待罪於下。金太祖阿骨打傳詔全部赦免其罪,並使官複本職。至此,阿骨打不費吹灰之力,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輕而易舉地得了燕京城。當日,即遣馬擴返回汴梁,報告金兵已經取得燕京的消息。

    金國自烏古迺時始有官屬,號令諸部落而專征伐之事。雖然在名義上屬於遼國管轄,而遼國皇帝卻鞭長莫及,遂巋然而自成一國。其官長,都稱之為勃極烈。所以,阿骨打以都勃極烈嗣位,而吳乞買常以諳版勃極然據守內地。諳版,乃是尊大之稱。其次叫做國論忽魯勃極烈,乃是總管軍事的長官。國論是指尊貴,忽魯猶若總師之意。另外,還有國論勃極烈,或為左右設置,即為所稱的國相。再其次,乙室,忽魯,移賚,阿買,阿舍,昊,迭諸勃極烈之號,作為升拜宗室功臣之序。各部落長稱之孛堇,統領數部落者稱為忽魯。金國的官屬就是按照這個序列,一直延續了下來。

    此外,還參考遼國製度設置了一些官屬,如鎮守邊民之官稱禿裏,烏魯骨之下設有掃隱脫朶,詳穩之下設有麽忽、習泥昆,這些都是引用遼國的官製,官名。

    金太祖阿骨打入燕之後,所降者甚眾。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在遼國擔任的官職極高,而這些人大都不願為金國所特定的猛安謀克之官。金太祖阿骨打考慮到這些實際情況,相應地采取了靈活機動的方法和措施。因時製宜,因人而設。仿照遼國南院之製,設立了樞密院。封左企弓為太傅、中書令,虞仲文為樞密使、侍中、秦國公。曹勇義任司空,康公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樞密副使權知院事、簽中書省,並封陳國公。同時按照金國的慣例,給這些人皆授金牌。此外,遼國致仕宰相張琳上降表後,金太祖阿骨打為此特頒詔書,將張琳所有田宅財物並歸還於本人。張琳因為年事已高,不能入見,令其子弟入拜相謝。

    金太祖阿骨打所采取的這些相應措施,使燕京的局勢很快地趨於平靜,而城內的軍心民心亦日趨平和,樂為之用。遂令左企弓等人撫定燕京各州縣,又詔兩京官吏道:“乃者師至燕都,已皆撫定。唯蕭太後與官屬數人逃去,已發兵追襲。如果他們到了西京,可執送以來。”

    蕭太後與諸人倉皇出奔,出了古北口,至盧龍嶺,這才喘過一口氣來。眾人團團圍坐於荒山野嶺之旁的亂石叢中,淒淒惶惶,一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的狼狽樣子。蕭太後問起去向之事,盡管跟隨她的人不算太多,但卻各持己見,難達一致。

    蕭太後說道:“如今燕京已失,重返燕京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天下之地,大部分已經被金國所攻占。天祚皇帝還在天德、夾山之地,看來也隻有投奔天祚皇帝這一條路了。”

    都統蕭幹聽了,卻沉默不語。蕭太後問他的想法,蕭幹說道:“太後打算投奔天祚皇帝,雖然也算是一條道路。但若是到了天德,如情勢不妙,若再想返回燕京、中京之地,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依我之見,咱們倒不如分為兩路。太後自回天德,末將則返回奚王府、依靠奚人、渤海人作為後盾,與金人相抗爭。如果勢力能夠一天天擴大,那時再相迎太後返歸,不知太後意下如何?”蕭太後聽了,沉默許久,這才說道:“都統之言,不為無理。你我君臣一場,誰知落下如此淒慘的下場。本後也知道如果到了天德,就再也沒有返回的可能了。都統,你去吧,但願我們將來還有再見的機會。”

    蕭幹聽了,向蕭太後哭拜一番,率領所部奚,渤海之兵,向南而去。

    蕭太後目送蕭幹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沒入山嶺那邊之後,這才歎了口氣,對眾人說道:“走吧,阿骨打不會放過我們,他也許還要派兵來追襲呢。”

    這時,遼宣宗的駙馬蕭勃迭說道:“今日之事,固然應當往歸天祚皇帝。可是,如果見了天祚皇帝,我們又有何麵目相見呢?”蕭太後聽了此言,頗覺左右為難,遂沉默不語。

    林牙耶律大石聽了此言,厲聲說道:“事已至此,怎麽敢以此話來擾亂人心?”立即傳令左右將駙馬蕭勃迭牽出斬之。轉瞬之間,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已經出現在耶律大石的麵前。耶律大石傳令軍中,有異議者斬。眾人聽了,無敢再有言者。

    蕭太後率領諸人到了天德,見了天祚皇帝,正要認罪。天祚皇帝不待她言,當即使令殺之。其後,又責向耶律大石道:“我在,你何敢另立皇帝?”耶律大石自知不免,遂大言道:“陛下以全國之勢,不能拒敵。棄國遠遁,即使立有十國,又有何妨,又有何罪?”天祚皇帝聽了,竟然無言以答。並且出人意外地賜與他酒食,並赦而不殺,任之以職。

    蕭幹又名回離保,本為奚人,蕭幹乃遼帝所賜之姓名。按回離保之滿洲語的原意乃是“聯絡”的意思,又隱含有“被唬住”之意,乃為奚王忒鄰之後裔。強悍武勇,精於騎射。遼國天慶初年,任北女真詳穩之職,兼知鹹州兵馬事,又改為東京統軍之職。從那以後,就開始和女真人打起交道來了。繼而諸蕃入寇,率兵破之,即被任為奚六部大王,兼總知東路兵馬事。金太祖阿骨打與遼將耶律色錫諸將連戰皆捷,奚鐵驪王回離保率領諸將投降於金。不久,便又乘機遁歸於遼。此後,金人除了索取叛人阿踈,亦以索取降人回離保為名。回離保與阿骨打之間,也就有了這樣一層緣原關係。

    在中京緣海旁邊的遷州附近,有一座山,名叫箭笴山,又名茶盆山,乃為石斤山的北峰。高有萬仞,嶺巒杳深,極為險阻。回離保率領殘部行之於此,仰觀山勢,不由歎道:“山高林密,峰峻穀深,此乃天造地設之險,足以擋它百萬勁兵。”遂設險自立,僭稱奚國。自稱奚國皇帝,稱為天錫元年。奚人紛紛附和,聲勢漸振。回離保改製官屬,設奚、漢、渤海三樞密院,又改東、西節度使為二王,分司建官,自為一國。

    金太祖阿骨打聞得回離保建國立號之消息,遂派使詔諭回離保道:“聞汝脅誘吏民,僭竊位號。遼主越在草莽,不會再有昔日的榮耀。汝之先世臣服於遼,今來臣屬,與昔何異?汝與餘睹有隙,故有猶疑之心。餘睹設有睚眥,朕豈從之?若能速降,盡釋汝罪。仍使主六部族,總管山前諸眾,還其官屬財物。若尚執迷不從,遣兵征討,必不赦汝。”回離保見了詔書,置之不理。其時金太祖阿骨打還沒有完全了卻燕京之事,無暇顧及。此外,並不以為回離保能成多大氣候,所以也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至此,金太祖阿骨打已經盡得遼國上京之地,遂升皇帝寨為會寧府,並建為上京,又改遼國之上京為北京。在此之前,女真人並無城廓,稱之為皇帝寨、國相寨、太子莊,至是全部更改。又於乾元殿大宴番漢群臣,載歌載舞,擊技百戲,極以為樂。到了晚上,至有飲極大醉而匍匐於殿角一側者,金太祖阿骨打也不以為意,不治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