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下 童太師逃逸太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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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回下童太師逃逸太原府

    天會二年的八月,斡魯送天祚皇帝於上京會寧府,來見金太宗吳乞買。天祚皇帝向金太宗獻上降表。表文寫道:“遼降臣延禧,謹伏斧鉞,躬詣大金國俯伏待罪。臣聞人不患其勇,患其為暴也。伏念臣祖宗創二百年之基,承大統位,繼子傳孫,郊祀上帝,內外歡慶。豈意微臣骨寒命薄,無德可保,不能當此。夙夜惶駭,罔知過咎。冒犯忌諱,若曉霜而遇烈日,扁舟而遭怒濤。眾怒竟興,潛辭蜂起。致茲慚得,激揚聖怒。轉加兵師,憂懼之極,如坐炭湯。蓋聞軹道之放,荷蒙記恤;況若新安之歎,例受無辜。念漢皇之仁恩,誕敷濡澤;消項羽之過惡,奚免終傷!臣所懇者,乞諧軹道之留,免效新安之禍。戰栗之至,仰天聰聽!昧死謹言。”

    金太宗吳乞買看了天祚皇帝降表,赦而不殺,降封其為海濱王,並昭告天下。海裏以俘獲遼國天祚皇帝之功,被賞金五十兩,銀五百兩,幣帛二百匹,綿三百兩。而婁室也以功被賜鐵券,隻有犯了死罪才有鞭笞之責,其餘之罪皆釋而不問。婁寶因為俘獲遼國天柞皇帝之功而受到了如此之厚的特殊待遇,在金國諸將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

    卻說金太宗吳乞買以西京和燕京為衝要之地,曆代為兵家所必爭,遂部署以重兵,時號西路軍和東路軍。西路軍以粘罕主之,建樞察院於西京,以時立愛主院事。東路軍以宗望主之,建樞察院於燕山,以劉彥宗主院事。

    劉彥宗字魯開,大興府宛平人,其遠祖名叫劉怦,唐時曾任盧龍節度使。後晉石敬塘以幽、薊等州贈送遼國,劉氏六世相繼仕遼為宰相,其父劉霄曾任中京留守。劉彥宗考中進士之後,曾任小職。秦晉國王耶律淳立國於燕,任命劉彥宗為留守判官。金太祖阿骨打攻克燕京,劉彥宗隨左企弓等人奉表稱臣。金太祖阿骨打一見,極為器重,待之其厚,。初複舊職,繼而又任以左仆射之職,並佩金牌。宗望率兵平定張覺,以劉彥宗為其輔佐,任為中書門下平章事,知樞密院事,並加侍中。宗望上奏金太宗吳乞買,以為方圖攻擊之際,凡是州、縣之事皆委劉彥宗裁決。

    為此,金太宗吳乞買還特意頒詔劉彥宗道:“中京等兩路先多拒命,故遣使撫諭,貰其臣民之罪,所犯在降附前者勿論。卿等選官與使者往諭之。”時立愛從平州歸還鄉裏,隱居不出。張覺事平之後,重又出山。其時,金太宗吳乞買對粘罕和宗望二人授權極重,大小之事都由二人專斷而決,並賜以空名宣頭,可以有權任免官吏。因此,時人又呼之為西朝廷,東朝廷。

    金太宗吳乞買見遼國天柞皇帝已經被擒,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整日欣欣喜喜,沒有了後顧之憂。不料,宗望上奏金太宗吳乞買說,向宋人索要叛亡戶口,宋人不予遣返,又偵得宋朝童貫、郭藥師治兵於燕山,其敗約毀盟之意已經昭然若揭。最後,宗望還明確說道:“苟不先舉伐宋,恐為後患。”

    幾乎與此同時,粘罕亦派斡魯進京謁見金太宗吳乞買,說是宋人不還歲幣,亦不遣還逃亡之人,諭盟有狀,不可不備。金太宗聽了兩路總帥之言,雖以為然,但若要舉兵伐宋,他難下定這個決心。

    原來,金國的帥臣之中之所以要求南伐的呼聲甚高,還有其他的種種原因。一個是當初金宋訂立海上之盟,相互約定,兩國夾擊,收取燕京,宋得其地,金得其人。所以,當時的燕京百姓庶民都被驅入金國內地。這些人都因背井離鄉,頗念故壠田園。而劉彥宗、時立愛、韓企先等人都在金國朝廷之中擔任了重要官吏,對其決策有了一定的影響力。這些人生在燕京,長在燕京,對燕京的感情極深,都願意收取燕京,返回故土。

    另外,遼之歸降大臣之中,如耶律餘睹、特裏不、九哥、馬五、耶律輝、毛曷魯、王寶奴、蕭天吉、蕭庭珪等人,也都官居其職。這些人因為對宋朝君臣與金盟約、助兵攻遼一事恨之入骨,都欲借此以報其仇,也都紛紛附和伐宋之意。

    至於宗望和粘罕為何堅執上表請求伐宋,除了上麵所說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定的背景。原來,當初金太祖阿骨打為了嘉獎宗望,粘罕二人伐遼之功,以遼國天祚皇帝之女蜀國公主餘裏衍賜於宗望,又以天祚皇帝之妻蕭氏賜與粘罕。蜀國公主與蕭氏身懷亡國之痛,既恨宋朝君臣,又恨金國君臣。但她們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廻天翻地的本領,便百般的討好宗望和粘罕,乘機從中挑撥離間,希望在金宋之間爆發一場持續不斷的戰爭,正所為“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她們希望看到一個宋金兩敗俱傷,難以收拾的場麵,給遼人創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這雖然是她們的一廂情願,但在當時也能起到一定推波助瀾的作用。宗望和粘罕對她們更是百般信賴,言聽計從。

    金太宗吳乞買這時已經有了對宋朝用兵之意,但他之所以不敢冒然做出決斷,其主要原因還是不了解宋朝的虛實,隻怕陷入泥澤之地而不能自拔。所以,在短短的數月之間,連續三次派遣使者出使宋朝,初為告謝通好,二為告捷而得天祚,三為賀天寧節。

    這些使者都肩負一項極為特殊的使命,那就是觀察沿途山川道路的險易情況,探聽宋朝府庫以及兵備虛實。其時,宋朝君臣也得到了邊報,說是粘罕在西京,宗望在平州都在經營備戰之事。因此,兩國君臣都在念著各自的經文,敲打著自己的算盤珠子。但在談判桌上,卻依然是和風細雨,並無劍拔弩張之勢。

    金使返歸之後,向金太宗吳乞買稟報了出使宋朝的所見所聞。金太宗吳乞買聽了,心中已自有了主意。耶律餘睹、劉彥宗又先後獻策,以為南朝可伐,兵卒不需太多,所需糧餉可從沿途而取。這些看法與金太宗吳乞買的本意相附。

    正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一件事情的發生更加堅定了金太宗吳乞買南伐北宋的決心,這就是北宋義勝軍三千人和易州常勝軍五百人先後叛歸於金,使得金人對宋朝的強弱虛實更是了如指掌。

    天會三年十月,金太宗吳乞買頒詔諸將伐宋。以諳版勃極然斜也兼領都元帥之職,坐鎮上京會寧府。以移齎勃極烈粘罕兼左副元帥先鋒,經略使完顏希尹為元帥右監軍,左金吾上將軍耶律餘睹為元帥右都監,自西京入太原。以宗望為南京路都統,闍母副之。知樞密院事劉彥宗兼領漢軍都統,自平州入於燕山。

    宗望聞而奏道:“闍母與臣為叔父,又為元老勳臣,請以闍母為都統,臣監戰事。”金太宗吳乞買聽從其請,遂以闍母為南京路都統,埽喝副之,宗望為闍母,劉彥宗兩軍監戰。

    從這次兵力部署來看,金太宗吳乞買僅僅隻是打算收取燕京而已,粘罕入侵太原之舉不過是配合宗望收取燕京的行動罷了。後來,局勢的發展不但出乎粘罕、宗望等人的意料之處,甚至也出乎於金太宗吳乞買的意料之外了。

    金國使者出使宋國之時,為了不使宋朝君臣疑心,遂以好言相誆,還信口開河,答應以蔚、應二州以及靈邱、飛狐二縣割讓與宋。宋朝君臣並沒有想到這是金國使者在玩弄騙術、施放煙霧,反而信以為真,遂使童貫前往接收這些地方。

    童貫到了太原,這才風聞粘罕已經舉兵南下的消息,心中將信將疑,不以為然。他派馬擴、辛興宗為使者,打算去西京往見粘罕以索取歸還之地。馬擴等人到了軍前,粘罕嚴兵而待之,僅僅允許吏卒三人而入,並令其庭參,就如拜見金主之禮。

    馬擴等人初時堅執不肯,後來又不得已而拜之。首議山後之事,粘罕說道:“我國大聖皇帝初與趙皇跨海交好,各立誓書萬世無斁。不意貴朝陰納張覺,收留燕京逃去官民。本朝緊牘追還,誰知卻以虛文相欺,如今倒要與你們辯一辨是非曲直之事。”馬擴說道:“本朝隻因為謹慎之過而失大計,輕從張覺之請,我家皇上也往往誨之。願大帥故念舊好,不以前事置懷。且請交付蔚、應兩州以及飛狐、靈邱兩縣之地。”

    粘罕聽言,冷笑著說道:“真是奇談怪論,你還想得到兩州兩縣嗎?我就實話告訴你吧,你也就不用再有什麽狂妄之想了。山前山後,都是我家的土地。你還要再有什麽別的話,那麽好了,你家也可以另割數城,交付了我。咱們以地換地,互相贖賣,也就算是公平合理,兩不吃虧了。你們可速去,我自遣人去宣抗司理會。”

    馬擴看到粘罕語氣堅決,態度強硬,無以為計。自大同返回太原,俱以粘罕之言告訴童貫,童貫說道:“金初立國邊頭,那時能有多少軍馬,現在怎麽就敢說如此之話、作如此之事呢?”馬擴說道:“他們深恨本朝結納張覺,又為遼國降臣所激,故謀報複。如此應該速做準備,以防不測。”

    童貫聽了,並不理會。不久,粘罕又遣王介儒,撤離拇持書到了太原,以逾盟、納叛之事相責,詞語極為強硬。童貫向之道:“如此大事,過去為何不告訴我呢?”撒離拇說到:“現在兵事已興、戰端已起,還有什麽好告訴的呢?應該速割河東河北之地,以大河為界,還可保存宋朝宗祀。

    童貫聞言,氣往上逆,不知所為。即欲以赴闕稟議為名,遁還京師,太原知府張孝純勸諫道:“金人渝盟,大帥當會諸路壯士以作防備。如今太師一去,人心必搖,其實是將送河東之地而與金國。河東既失,河北又豈能保得住嗎?願太師少留,共圖抗敵大計。太原地險城堅,人亦習戰。金兵此來,未必能克。”

    童貫聽了大怒,說到:“我童貫受命宣抗,並非守土之臣。太守必欲要留童貫,那麽朝廷所設帥臣又幹什麽去呢?”遂不辭而去。張孝純歎道:“平生童太師作幾許威風,等到麵臨危難之時,卻又畏頭畏尾,怯懦如此,抱頭鼠竄而去,有何麵目去見天子呢?”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