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上 降藥師宗望取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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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回上降藥師宗望取燕京

    卻說金太宗吳乞買依宗望所奏,遂以閣母為都統,以劉彥宗為漢軍都統,以宗望監閣母、劉彥宗兩軍戰事。兵分兩路,向燕京發動了全麵的進攻。

    此時北宋防守燕京的諸將之中,卻已是離心離德,很難達成一致意見。北宋君臣賴以防守燕京的主要力量是郭藥師及其所統帥的常勝軍。可是,常勝軍的將士之中,大多數人祖居遼東。他們眷戀故地,不願留在燕京。另外,張覺的投宋被殺也給他們的心靈造成了濃厚的陰影。上至常勝軍的主帥郭藥師,下至常勝軍的每一個兵卒,他們也都因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陷入了極度的不安之中。

    原來,當初宋徽宗任王安中為燕山府知府,而以詹度與郭藥師為同知。這種安排造成了詹度與郭藥師的權利之爭,使這個處於邊鎮要地的政權內部發生了危機。郭藥師自以為有節鉞之授而欲居於詹度之上,而詹度卻以為禦筆所書的次序有前有後,而不甘心居於郭藥師之下,兩人為了上下之爭各不相能。加之常勝軍將卒行為跋扈肆橫,而郭藥師卻又暗中縱容。

    詹度難以控製,便告之於朝廷。宋徽宗慮其兩相交惡,遂令詹度與河間蔡靖互相交換。蔡靖到了燕山府之後,對郭藥師以坦懷相待之。郭藥師素來尊重蔡靖,其飛揚跋扈之氣也就不得不有所收斂。但是,王安中身為一府之長,卻以諛佞事之。而朝廷也因郭藥師有平定奚王回離保之功,而曲徇其意。凡有所請,莫不從之。

    後來,王安中被召返京,蔡靖代任知府。此時的郭藥師更是無所顧及,暗中派遣部下將卒,以良械精甲到其他地方進行貿易,由此而獲得了大量的錢財。郭藥師又派人拿了錢財去各地購買奇巧之物,去宮中內外,朝廷上下進行打點。那些權貴宦侍,凡是得了郭藥師好處的,莫不對其交口讚譽。於是,在宋徽宗的耳中,整日聽到的都是有關郭藥師的溢美之風。

    郭藥師有了這一班權貴宦侍作為靠山,更是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一路,招兵買馬,兵卒大增,號稱三十萬。可是,軍中上下,仍不改遼國舊飾。對於他的這些作為,有些正直的大臣頗以為疑。後來,郭藥師又進拜太尉,愈顯尊貴。宋徽宗招之入京,辭而不至。到了這個地步,宋徽宗對郭藥師終於有了疑心。

    燕京有天造地設之險,宋朝君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並以重金從金人手中買了回來,成為一大邊防重鎮。正當金人正在欲圖大舉入燕的緊急關頭,宋徽宗這時才對郭藥師的所作所為關注起來。他詔令童貫行邊,其真實意圖卻是探查郭藥師的動向與去就。如有反叛之意,將其挾持而至京師,再做處理。

    童貫到了燕京,郭藥師遠遠的跑到易州前來迎接,繼而又拜之於帳下。童貫見了,躲避不及,並說道:“將軍今天也是太尉了,位視二府,與童貫相等。卻要到此大禮,這到底是幹什麽呀!”

    郭藥師聽言,依然拜伏於地,說道:“太師,實乃我父也。今日我郭藥師此拜,不是為了別的,隻不過是為了向我父行跪拜之禮,豈能還有其他?”童貫到了這個地步,亦是無話可說,心中頗覺釋然。

    其後,郭藥師邀請童貫視察常勝軍部伍。他們來到一處曠野,但見平川萬裏,無邊無涯,舉目四顧,略無人跡。忽然,隻見郭藥師滾鞍下馬,當著童貫的麵,舉旗一揮。轉瞬之間,四麵鐵騎耀日,莫測其數。童貫與其隨從人員見之,莫不掩麵失色。

    從燕京歸還京城汴梁,童貫立即來見宋徽宗,將自己一路的所見所聞稟告於他,並說道:“郭藥師實乃當今之良將,必能破敵。用他鎮守燕山,真有金湯之固。”宋徽宗聽了,將信將疑。

    蔡攸亦在旁邊極力讚譽,說道:“前時金國使者賀天寧節而歸,送伴使相陪而至燕京,見到郭藥師之兵,俱著金盔銀甲,兵械精良,極為雄壯。金國使者與之相遇於道路之中,斂馬引避,麵有畏懼之色。燕山之兵更有甚者,以戈矛揭取其羊羜,皆不敢爭。郭藥師聲威之遠震,由此可見一斑。請陛下一百個放心,郭藥師忠心可嘉,實為可倚。有郭藥師在,就有燕山府在。金人要想逾越燕山府,真比登天還難。”

    宋徽宗見蔡攸也是如此而言,這才信以為真。遂把一點疑心消釋的幹幹淨淨,也就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郭藥師及其常勝軍身上。而從燕京府至京城汴梁沿途,不複增兵設防。此後,燕山府屢屢有人告郭藥師之變,或得其與金國之書,都置而不問。

    當初和郭藥師一起共過事的詹度,對郭藥師的叵測之心卻是了如指掌。他再度上言道:“郭藥師瞻視不常,趣向懷異,蜂目鳥嘴,怙寵恃功。逆節已萌,凶橫日甚。今聞與金人交睦,背負朝廷,興禍不遠,趁早準備。”直至此時宋徽宗因為種種跡象表明金人逾盟南下的可能性極大,也感到了問題的極端嚴重性,遂頒詔對郭藥師暗中與金人交睦之事進行調查落實。可是,這卻是正月十五貼門神,已經太晚了。

    原來,當初宋朝與遼人來往的文書,是在兩國臨界邊境相互交接,當時稱之為關報。金人滅遼之後,又占據了平州。宋人也在與之隔邊界相對應的玉田縣境內修築了一座州城,名叫清州。於是,在平州和請州之間便成了金、宋兩國使者的來往相通之路。

    這一天,宋國的使臣賀允中、副使武漢英到了清州。宗望聞之,遣人前來邀請二人越境前往觀看打球。其時,賀允中和武漢英已經預料到金人可能要逾盟南侵,本想推之不去,又怕其借事生非。及至到了邊界,這才知道金人已經於這一天出兵南伐了。賀允中遂被鐵鏈鎖之,而武漢英天性狡狤詼諧,頗得金人喜歡,經常不離宗望身邊左右。宗望曾經對人說道:“此乃南朝第一降人也。”

    金國使者撒魯拇返歸之時,宋朝以舊例派遣吏部員外郎傅察為接賀正旦使。並以蔣噩為副使,出使金國。行至邊境之上,正值宗望所帥金兵大舉入侵之際,遂將宋使綁縛入帳。宗望要宋使投降,蔣噩等人攝於金人兵威,皆羅拜於地,俯首貼耳,以臣相稱。隻有傅察卻不屈不撓,仰首而立。金人見了,以刀架於傅察的項上,傅察猶然麵不改色,旁若無人。宗望喝道;“我以南朝天子失德,故來討伐。”傅察斥道:“這是你們金人背信棄義,欲要敗盟,所以托此以起兵端。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可是,我的膝蓋卻不能為金虜而屈。”宗望聞之大怒,喝令執而殺之。

    傅察死難之所為薊州玉田縣韓城鎮,其時為十二月二十七日。傅察死後,武漢英令軍士沙土裹其屍體而歸,被贈以徽猷閣待剃之職,自金兵入侵之後,傅察是宋朝第一個不屈而死的使臣。

    卻說郭藥師設防於燕京之地,東北方麵以嚴兵把守,西邊卻又防守鬆懈。這是因為東北方麵乃是金人的來路,不得不防。燕山以東以韓城鎮為界,而東北方向則以符家口為界。韓城鎮和符家口離燕京都有四百餘裏路,偵*騎絡擇而至,向燕山守將報告金兵入侵的消息。

    蔡靖聞之,大驚失色,急召郭藥師商量禦敵之策。郭藥師說道:“金兵遠道而來,有何懼哉。他們來到燕京城下,我就要叫他們全軍覆沒。”蔡靖聽了,心中稍安,遂出金帛犒賞三軍,並令郭藥師及部將劉瞬仁,張令徽率領四萬五千名常勝軍,打算和金兵決戰。至於西邊,卻以為有天險居庸關,真是一人當關,萬夫莫開,而且距離燕京有百裏之遙,所以並無重兵把守,僅僅是閉關而已。

    宗望率軍從平州出發,入攻燕京。一路之上,並沒有遇到多大的抵抗,趁勢而攻下了薊州,另一路蒲莧所率之軍在古北口擊敗宋軍,並攻破了檀州,進至三河,與郭藥師所率領的常勝軍相遇。常勝軍戈甲鮮明,部伍整肅。金兵見了,皆有曜色。

    次日,兩軍率眾而出,相距於白河。宗望看到諸軍都有怯敵之意,遂麵朝東方而立,望日而拜,號令左軍先戰。郭藥師亦催軍來迎,兩軍激戰三十餘裏,真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眼看金兵就要敗北,宗望急令右軍主將王伯龍率部出戰,攻擊郭藥師之右軍。

    王伯龍得令,急率所部一千敢死之士,衝入常勝軍右軍陣中,拚死搏戰,不避鋒鏑。右軍其餘將帥繼之而進,其勢猶如排山倒海,難以阻擋。常勝軍右軍主將乃是張令徽,當他看到宋軍陣亂,隻怕有失,便親率十多名親兵前往督戰。

    正在這個時候,王伯論挺槍而至張令徽的馬前。張令徽見之,徒然一驚,急忙揮刀來迎。王伯論手中的那支槍真是神出鬼沒,就像雨點般向張令徽刺來,槍槍不離他的心窩。張令徽勉力招架了一會兒,自知抵不住,便撥馬而逃。宋右軍看到主將已走,便發一聲喊,一齊潰退下來。王伯龍見宋軍已潰,便將槍向後一招,率部並力迎擊。郭藥師左軍及中軍此時已無心戀戰,一齊敗退下來。十二月初八,宗望指揮金兵,進逼燕京城下。

    原來,粘罕初時以為金兵這次分為東西路,分道南侵伐宋,隻要能夠奪取燕京便算是大功告成了。因此,他從雲中別遣一部,由女真萬戶溫敦郎君率領,以大將蒲魯虎、賽裏、遼國降將耶律馬王為副,東取居庸關,已與宗望之軍遙相呼應。粘罕的這一招棋非常厲害,他好像是在蔡靖、郭藥師等人的背後插了一把尖刀,使其腹背受敵,難以提防。

    溫敦郎君按照粘罕所授予的方略,以為居庸關易守難攻。所以並不從正麵進攻,卻分兵兩路,從紫荊關和金坡關入攻易州。之後,又出騎兵攻取了鳳山,沿著道路艱險,人煙罕至的皇太妃而進。一路之上,並沒有受到宋兵的抵抗,極為順利地抵達燕京西邊的昌平縣。這支騎兵占據了咽喉要地,返顧居庸關,已是在眼皮之中。俯視燕京城,也已經是盡在咫尺之間了。

    宋人守關兵卒本來為數不多,如今得知金兵已經出沒於身後,不由得吃了一驚。遂無防守之意,棄關而逃,溫敦郎君兵不血刃而占據了天險居庸關。假若郭藥師在白河不曾戰敗,而與宗望之軍相抗,但粘罕所遣的溫敦郎君的這支騎兵也會趁虛而入,攻取燕京。

    張令徽潰敗之後,先遁回燕京城中,來見刺史皇賁。兩個人秘密商量一番,便有內應迎降之意。郭藥師兵敗白河之後,返歸於家,閉門不出。其實,他的心中也在打著棄宋降金的小算盤。蔡靖眼看著金人兵臨城下,孤掌難鳴,無計可施。思之再三,遂率使者及從人來見郭藥師,共議死守之計。初時,郭藥師並不接見,直到吃早飯的時候,他才派人來請蔡靖議事。

    蔡靖一行人到了郭藥師府中,郭藥師迎至密室之中,對蔡靖說到:“金兵如狼似虎,其勢難擋。燕京如一座孤城,實難守住。依我之見,不如開門迎降,方能保柱一城生靈不受塗炭之苦。”察靖聽了,大驚失色,大聲說到:“我靖誓死報國,無有二心。開門迎敵,這是什麽話呀!”說罷,便從身上拔出佩刀,就要自刎。郭藥師一見,急忙將他抱住,並令從人把他手中佩刀奪下。蔡靖動彈不得,淚落如雨,歎道:“想不到我靖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連求死都不能夠了!”

    郭藥師喝令部下將轉運使等人驅逐而出,對他們說道:“這裏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們了。”其餘的使者全部鎖在府中。宗望來到郊外,郭藥師率領所部將官開門迎拜,金將對他們說到:“太子有令,南官不殺,叫你們全部投降!”蔡靖說道:“如今既已就執,還有什麽好說降不降的!”

    又過了幾日,宗望又派遣蕭致奴、王芮、張願恭來對諸人說到:“太子說了,請你們轉告諸軍,請勿驚恐。這次用兵於燕京,主要原因是因為南朝渝盟,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而已。”又對蔡靖說道:“蔡學士乃南朝賢臣,將要大用。”蔡靖聽言,苦笑著說道:“我蔡靖乃一窮書生出生,身為朝廷宰執之臣,而不能守住一路之地,何足堪用!”

    又隔一日,宗望又遣人前來麵議相見之禮,蔡靖說道:“南朝乃兄弟之國,望闕之拜,我蔡靖不敢推辭,拜見太子卻不可。”郭藥師說道:“蔡學士與使者拜於堂上,其餘眾臣拜於堂下,亦為不可。”蔡靖看到事已至此,隻得說道:“如果太子能夠議和,我蔡靖一屈膝又有何妨!”於是,宗望與蔡靖等人遂以郭藥師所言之禮相見。至此,燕京之地盡歸金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