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下 宋君臣和戰持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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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回下宋君臣和戰持兩端

    李梲及宗望使者入城之後,來見宋欽宗。

    宋欽宗得知金人提出了這麽多的苛刻條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李邦彥卻力勸宋欽宗順從金人的意願。宋欽宗以身示範,避殿減膳。可是搜刮都城金銀,就連娼優之家的財*產計算在內,僅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雖然民間已被搜刮殆盡,但與金人巨大的胃口還相差甚遠。

    李綱奏道:“金人貪得無厭,所索金幣、銀幣、即就是搜求天下,也還是湊不夠數,更何況僅僅是區區一個都城。金人所要之三鎮之地,實乃國家之屏蔽,如果割之與金,又將何以立國?至於索要人質,以臣見之,宰相可以去,但親王不應當去。現在應當派遣能言善辯之士,拜見宗望,先與之討論可以不可以者。倘若遷延數日,大兵四集。金人孤軍深入,雖然不答應他們所提出的條件,他們也得撤兵而歸。此時與之結盟,則不敢有輕視我朝之心,而盟約也可以維持的長久了。”

    李邦彥等人說道:“都城破在朝夕之間,何能顧及三鎮?而金幣之數又不足數,望陛下速速勿疑。“

    宋欽宗聽了,默然無語。

    李綱看到事不能奪,因而求去。宋欽宗諭慰之道:“卿還是去整飭軍備,以圖防守。此等之事,且待徐徐圖之。”

    李綱剛動腳步離開,而誓書卻已寫成了。其稱呼一如宗望所言,稱“伯大金皇帝”、“侄大宋皇帝”,所有金幣、割地、遣質、定盟,一依金使之言。並派遣沈晦持誓書先去麵見宗望,並持三鎮地圖示之。

    宗望見了,與郭藥師相視而笑,以為宋國君臣懦弱無勇,以為可以及早訂盟撤兵。

    宗望正沉浸在欣喜欲狂的情緒之中的時候,局勢卻在慢慢地發生著變化。

    先是宋軍都統馬忠從京西募兵而至,於順天門外襲擊金軍。金軍敗退,稍稍有所收斂。而通向京西的道路也被打開,援軍終於能夠抵達城下。接著,種師道又督涇原、秦鳳之兵入援京城。

    種師道行至洛陽,聞說金將宗望已經屯兵汴梁城下,有人對他說道:“賊勢方銳,應該暫駐汜水而謀萬全之計。”種師道答道:“我兵不多,如果逗留不進,等到形見情露,那時隻能取辱於敵了。如今鼓行而前,金人豈能知道我之虛實?京城吏民百姓風聞援兵已至,士氣自振,金酋有何可懼哉!遂揭榜沿途,聲言“種少保率領西兵百萬來援京城。”遂抵京西,趨汴水南岸,徑逼金兵之營而安下營寨。

    宗望得知北宋西路援兵已至,且軍勢甚盛,不知虛實,心中頗為驚恐。與郭藥師商議戰守之計,郭藥師說道:“種師道乃是京西名將,人稱“老種”。今領大兵來援,不可輕敵。應該深溝高壘,以圖防守,方為上策。”宗望遂下令軍中,不得數騎私出,並增壘自固,僅僅守住牟駝崗區區一地而已。

    宋欽宗聞得種師道率領援兵而至,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喜之不盡。當下即令李綱開了安上門,前往迎勞。

    種師道部署已畢,入城來見宋欽宗,宋欽宗問道:“今日之事,不知卿之意見若何?”

    種師道說道:“以臣之見,議和實乃下策。女真人並不知兵法。豈有孤軍深入敵境,而能善有所歸者。臣在西土,從來不知京城是什麽樣子。臣今遍觀京城,周遭長達八十餘裏,如何可圍?城高數十丈,存粟山積,可用數年。如此堅城,實不可攻也。請於城內築壘設營,而於城上嚴兵拒守,以待勤王之師。不出數月,金虜就會疲憊自困。乘其退兵之時,即與決戰,可獲全勝。至於三鎮之地,不能割給他們。”

    宋欽宗說道:“如今已經講和了。”種師道聽言,說道:“臣以軍旅之事而事陛下,其它之事就非臣所知了。”

    種師道其時年事已高,身染有病,宋欽宗特詔舍去其跪拜之禮,並允許其坐乘肩輦入朝。

    金國使者王汭在朝,傲慢頡頑。一見種師道,亦有所收斂,拜跪稍如禮儀,宋欽宗顧而笑道:“彼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卿的緣故呀。”

    自從金兵臨城之後,所有城門都關閉不開,市中沒有買薪賣菜者。種師道請開西南一壁,任憑百姓出入,人心始安。種師道又一再獻策於宋欽宗,請緩給金幣於金,等到其困弊而歸之際,扼之於河,聚而殲之,方為上策。宋欽宗聽了,命種師道於政事堂共議。

    種師道見了李邦彥,直截了當地問道:“京城堅固高聳,備禦有餘,當時相公為何便要講和?”

    李邦彥說道:“這是因為國家無兵防禦,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

    種師道說道:“此言差矣。凡戰與守,這是兩回事,不能相互混淆。戰或不足,守則有餘。京師有百萬之眾,如要防守,他們都會成為勇猛的鬥士。”

    李邦彥說道:“平素不習武事,所以不懂的這些。”

    種師道聞而歎道:“相公雖不知兵,難道也不知道古時守城之事嗎?”又說道:“聞聽城外居民全部為賊所掠,畜產極多,也都為賊所有,實乃失計之甚。當時既然聽到賊軍要來,就應該速令城外居民,撤去屋舍,轉移畜產,盡入城中。如今閉門而將畜產留給金虜,這又是為什麽呢?”

    李邦彥說道:“倉促之際,無暇及此。”種師道聞而笑道:“真是太慌忙了,連這些大事也都顧不過來了。”

    左右大臣,聞之皆笑。時議人人異同,隻有李綱和種師道的意見相同,而李邦彥卻堅執不從。

    宗望駐兵城外,日日派人索取金幣、銀幣,又派兵四處劫掠,以供軍資。李綱看到四方勤王之師陸續到了,遂向宋欽宗奏道:“金人貪婪無厭,凶悖日甚,其勢非用師不可。敵兵號稱六萬,而我勤王之師集於城下者猶有二十多萬。金人以孤軍深入重地,猶若虎豹自投於陷阱之中,應當以計取之,而不必與之角鬥一朝一夕之力。如果派兵扼守河津,絕其糧道,再分兵收複河北諸邑,而以重兵逼臨敵營,堅壁勿戰,使之自困,這就是漢朝時候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所采取的計謀。等到其食盡力乏,然後以一檄取誓書,複我三鎮,再縱其北歸,乘其半渡而擊之,此乃必勝之策。”

    宋欽宗聽了,深以為然,並與之約定時日而舉事。

    其時,在勤王之師的諸將之中,有熙河路經略使姚古之子姚平仲。姚古與種師道之弟、秦鳳路經略使種師中及折彥質等人俱提兵勤王,而種師道與姚平仲率兵先至。宋欽宗任命種師道為同知樞密院事而兼京畿、河北、河東宣撫使之職,任命姚平仲為都驍製之職。這種任命,卻引起了姚平仲的極大不安。

    原來,種氏和姚氏都為山西巨族,兩家子弟多不相能,極有成見。姚平仲看到宋欽宗倚重種師道。欲圖借其之力而破敵,心中惟恐功勞獨歸種氏,於是到處揚言道:“勤王之兵到達京城已經這麽長的時間了,將士們卻以為不能速戰速決而有怨言。”

    這些話傳到了宋欽宗的耳朵之中,遂又轉告李綱。李綱卻支持姚平仲的看法,而令城下之兵全部聽從姚平仲的調度和指揮。

    宋欽宗幾乎天天派人督促種師道出戰,按種師道之意,是想等到他的弟弟種師中率兵到達,因奏言等到春分過後乃可擊之。

    其時距離春分僅僅隻有八天時間了,宋欽宗猶然以為過緩。而姚平仲卻想先立頭功,自請先期出兵擊之。

    宗望看到宋人勤王之師陸續到達,人數大增,心中頗為憂慮。除了加倍防守之外,並加強了夜間的巡邏和偵察。

    二月了酉入夜之時,金兵偵騎發現宋營之中燈火通明,心中生疑。登高望之,又見調動頻繁,急忙返回營寨,將這一奇異的情況稟報宗望。

    宗望聞而笑道:“最近我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料到宋人可能因為勤王之兵漸多,膽子也就大起來了,會對我們有所動作。好吧,那就讓他來吧。”說罷,號令諸將,各自去做準備,以待來敵。剛剛部署停當,又聽得偵騎前來稟報,說是宋兵已經出寨直朝金營殺了過來。

    姚平仲親自率領步騎一幹之眾,打算夜襲金營,欲圖生擒宗望,並奪得康王以歸。到了夜半之時,宋欽宗派遣中使告諭李綱道:“姚平仲已經舉事,卿速部署兵力,前往增援。”李綱聽了,立即率兵而出。

    姚平仲率兵漸至金營,看到金營之中燈火全無,萬籟俱寂,不由大喜道:“今日大功告成了。”

    到了寨門之前,忽然聽得金鼓齊鳴,驚天動地,又見近萬隻燈火一齊亮了起來,照的天地間一片通明。金兵齊聲高叫道:“宋人上當了,宋人上當了。”

    姚平仲看到金人已有準備,急忙傳令退軍。

    正在這時,金營之中,萬弩齊發。刹那之間,箭如飛蝗般射了過來,宋兵中箭落馬者不計其數。宋兵出其不意,瞬間陷入慌亂之中。

    金將阿魯補、赤盞暉各率所部鐵騎,從天而降,從四麵八方向宋兵衝襲過來。宋兵頓時大亂,逃潰而去。

    姚平仲看到突襲不成,反為所敗,不敢回城,遂逃逸而去,隱居不出。後來,據說有人在廬山看到過他。

    這次夜襲,宋兵傷亡慘重,大將陳福、陳開戰死,楊可勝被俘之後,不屈被殺。

    金兵乘勝追襲,至幕天坡,與李綱援兵相遇。李綱命令諸將士,以神臂弓輪番射之。宗望見了,急令撤退而歸。

    種師道聽說姚平仲襲營已敗,遂又獻策道:“用兵在於用奇,如今劫寨已誤,然若出其不意,猶然能夠反敗為勝。今晚若能出兵分道攻之,必能致勝。如果再不能勝,每天晚上都派數千之人擾之,不出十日,金虜就要逃遁而歸了。”李邦彥等人這時已經是畏敵如虎,皆不敢用。

    自從姚平仲率眾夜襲金營遭到重創之後,宗望立即召來宋之使者張邦昌,譴責其用兵違誓之故。

    張邦昌看到其怒氣勃勃,聲色俱厲之狀,不由得伏涕泣,驚恐萬分。

    康王趙構卻是昂首而立,不為所動,宗望見而異之。又派遣王訥為使,前來致責,並請調換其他親王為質。

    李邦彥曲承其意,把責任推到了李綱及姚平仲的身上,對王訥說道:“用兵乃是李綱、姚平仲之意,而朝廷並不知道此事。”

    宋欽宗遂用李邦彥之言,******綱,並撤銷了新征行營使。並以肅王趙樞取代康王趙構為質。

    這時,宋欽宗欲想派遣使者拜見宗望,以辯解襲營之事。誰知大臣之中,竟然無人願意充當使者。正在左右為難之際,隻見一人挺身而出,願意出使金營。眾人視之,不是別人,正是資政殿大學士,軍前宣撫使宇文虛中。

    原來,宇文虛中奉命征調勤王之兵,傳檄督征姚古、種師道等兵,令其直驅汴京應援。宗望初時並不以宋兵為意,派兵四掠,如入無人之境。有西路金兵曾經直抵鄭州城下,後被馬忠所敗,遂收為一,不敢有所分散。西路也因此被打開了一條通路,勤王之兵得以源源而至京城。

    宇文虛中既然完成了使命,也就疾馳返歸,沿途收集散卒,又得東南援兵,共計約二萬餘眾,並任命李邈為統領,駐兵於汴河岸邊。宇文虛中縋城而入,來見宋欽宗。正值無人奉使,當下不顧仆仆風塵,亦不避凶險,慨然應允。

    宇文虛中奉了宋欽宗之命,即時來到都亭驛,與金國使者王訥相見,並隨之前往金營議和。

    剛剛渡過濠橋,便見甲騎如雲,雲梯、鵝洞蔽地,當下昂首舉步,身冒鋒刃而行。既至金營,露坐風塵之中,自上午而至下午,並不見金人前來招呼。卻見金兵注矢露刃,裏三層外三層的將他層層包圍。等了許久,這才被領去軍中見了康王。

    次日,王訥領著他到了金人募府,見到了二太子宗望。宗望禮節倨傲,言語不遜。直至遲暮之時,這才派遣王訥又隨宇文虛中照原路返回城中,索要越王、李邦彥、吳敏、李綱、曹晟諸人及金銀、騾馬之類,還提出了要禦筆書定三鎮之界。

    王訥提出,隻有答應了這些條件,方才退軍。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