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而為人

    蘇氳嚇得差點從半空中栽下去，桃夭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

    眼前的女子，身穿泥金色遍地金妝花中衣，逶迤拖地水藍色銀絲彩繡撒花裙。秀發整整齊齊地挽成風流別致垂雲髻，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絞絲銀鐲。

    什麽都好，隻是……她足足比旁人要胖了兩圈！

    看這可人小姐的臉龐，都腫脹得有旁邊丫鬟的兩個大，因為胖得變形，也很難看出原來的五官到底如何。

    怪道昭貴妃姐妹恁多，卻偏偏喜歡召秦可人進宮伴駕呢，看這個體形，既不怕程寧會一不小心看上了自己的妹子，又可以看著取樂吧？

    蘇氳不由心中為秦可人的將來歎息。誰家女子會把自己吃成這般模樣？以後如何嫁人？剛剛那秦家表兄，不說長得如何，身材卻頗為高大挺拔，可見這秦可人，卻不是先天就長得這般胖的。

    那……誰會希望她長得這樣胖？

    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昭貴妃的嫡親姑姑，秦可人的嫡母——趙懷玉。

    果然她們趙家個個都是心狠手辣，沒有一個好人！

    小姐，貴妃娘娘聽說小姐喜歡吃那禦廚做的栗子酥，特特賞了栗子酥的配方給咱們家呢，說是讓小姐日日都能吃得著。”小丫鬟一臉驕傲地對秦可人說道。

    噗！你家小姐都胖成這模樣了，你這丫鬟還讓她日日吃栗子酥，到底是何居心？

    蘇氳滿臉地義憤填膺，因她之前在皇宮的時候，也喜歡這栗子酥，口感軟滑香甜又不膩，胃口好的人估計一天能吃幾十個。隻是後來她的宮女南琴勸她，這栗子酥添加了大量的豬油，常吃容易發胖，她才控製住了自己。

    既然大家都知道這栗子酥容易發胖，昭貴妃卻還想讓秦可人天天吃，難道秦可人胖成這樣還能威脅她？蘇氳不由又好奇起來，這秦可人如果不是這麽胖，會是怎樣的麵貌？

    那這配方給了母親了嗎？我明日就想吃，不，我現在就想吃幾個呢！”

    秦可人仿若無覺，天真地開口說道，語氣既嬌縱又無知。可是她的聲音卻意外地動人，如果不是看到她這個人，這聲音定是讓人想入非非，又酥又麻。

    小姐，夫人還不了解您嗎？這會兒早吩咐下去了，今晚正好給您做夜宵呢！”小丫鬟見秦可人想吃，笑嘻嘻地說道。

    母親對我最好了！”秦可人歡快地拍著手。

    這……這秦可人別是個傻子吧？

    晚上給你喂肥膩之物，還是對你好？在秦府，有秦府夫人壓著，在宮中，有昭貴妃壓著，恐怕也沒有人會對她說出真相。難道她看不出自己與周圍其他人的體形差異？

    不過，今天看秦可人說話的神態語氣，卻不像個十來歲的少女應有的智商，不說聰慧了，就連常人的程度也難以企及。

    見蘇氳滿臉憂心忡忡，桃夭知道她替別人操心的毛病又犯了，忙扯住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

    這是昭貴妃家的親戚，你管她胖不胖，說不定這是秦可人的自保之策呢？你還是想想，秦可人這條路行不通，怎麽找下一個人吧？”

    被桃夭看穿了心事，蘇氳卻仍不甘心:“我不管閑事，你讓我看一眼吧。要真如你所說，那我希望秦可人跟昭貴妃鬧起來，才好看呢！”

    桃夭無奈，隻好與蘇氳一起潛進了秦可人的小樓。

    看這小樓的裝潢，真是——豪奢富貴金碧輝煌金光閃閃金……得俗不可耐，到處閃爍著的珠寶玉石光彩，差點晃花了蘇氳的眼，竟然連柱子都是包金的！

    這年頭，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要擺出一副淡泊以明誌、寧靜以致遠的模樣，講求的是低調中隱藏著奢華，乍一看沒什麽了不起，仔細一看，樣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古物。

    像秦可人這樣到處閃光的房間，那是絕無僅有的——連豪商之家都不屑的裝潢。

    蘇氳倒是想通了，這樣的裝飾價格不菲，一看都是上好的用料，完全可以凸顯秦夫人的一片寬宏大量拳拳母愛之心，至於為何這麽俗氣，大概就會說是秦可人自己喜歡的，她作為溺愛孩子的母親，又能如何呢？

    如果秦可人不是真的無知到傻的話，那隱忍和心機深沉遠遠超過秦夫人了。

    見廳中無人，蘇氳與桃夭便上了二樓。樓梯口卻臥著一個人，呼吸聲均勻似是睡著了，這不是方才的小丫鬟又是誰？

    小丫鬟剛剛還興高采烈的，就這麽一會就立刻睡著了？若說小丫鬟不耐煩伺候秦可人，也該找個舒服點的地方才是，怎麽會這樣大喇喇地睡在樓梯口？

    這事情一看便不正常！

    兩人輕巧地繞過小丫鬟，繼續往裏麵的房間走。

    秦可人獨自一人默不作聲地坐在窗邊，不知道從哪撚出一小瓷瓶，用手指挑起一些，往臉上身上輕輕拍打著。她的臉上不複方才的天真爛漫，隻給人古井無波之感。

    桃夭輕輕捅了捅蘇氳，那意思大概就是:你看，這秦可人果然有問題吧。

    秦可人突然轉頭，往她們的方向看來，盡管知道她不可能看到自己，蘇氳與桃夭仍然不由得心裏發虛，倒退了幾步。

    再看秦可人臉上戾氣突現，神色不耐，應當是在看那臥倒在地的小丫鬟，秦可人心裏果然對小丫鬟的作為是一清二楚的。

    唉，一個女子，為了自保，竟要做到如此地步麽？蘇氳不由歎息起來，像秦可人這般心機，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如果當初蘇妃有這樣的機智，也就不會死於非命了。

    娘……”秦可人緊緊地捏著小瓷瓶，像要把它捏碎，嘴裏卻是溫柔的呢喃著，一滴淚水不易察覺地從她那腫脹的臉上滑落。

    娘？

    難道是秦可人的親娘？

    這樣說來，確實沒有聽說過秦可人的親娘是誰，隻知道秦可人是庶女而已。

    ……

    從秦府離開，蘇氳和桃夭心情都有些沉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走到皇宮邊上，蘇氳才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我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