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寄千般願

    月色已經漸漸亮起，周圍閃爍著稀疏的星光。

    這樓頂是皇城最高之處，應當是靈氣十分充沛，想必是一個修煉的好地方，等下回去記得要告訴桃夭。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古人所言果然不需。

    看著猶如發光銀盤的皎潔月亮，灑下一地銀白如水，蘇氳這才發現，今天已經是十五。

    你不覺得，這裏很美嗎？”

    程寧回過頭，正好看見南貴嬪用手掌在月光下劃動，似乎想捉住一束月光，不由得被她這稚氣的舉動給逗樂了。

    這個回答等於什麽也沒說，蘇氳撇嘴，卻沒再追問。

    其實，程寧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帶南貴嬪來這裏。

    曾經他想過，帶另一個人來的，後來……

    程寧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似要忘卻那莫名的回憶。

    琴兒，過來這裏。”

    蘇氳乖乖地走到了程寧身邊，被一個有力的臂膀圈入了程寧的懷抱。

    從這個角度看去，整個皇城的宮室幾乎一覽無餘。

    夜幕升起，各個宮室、回廊都點起了燈，星星點點的亮光連成一片，猶如閃爍的海洋。這是另外一種別樣的美。

    蘇氳微微抬頭，看到程寧自豪的神色。

    這樣的景象，對程寧來說，恐怕不僅僅是美，更是一種豪情萬丈。

    皇上，真的很美，謝謝你。”

    蘇氳收回了視線，輕聲說道。

    這種時候，就該給他一個大大的鼓勵，滿足他的自豪之情。

    程寧把下巴放在南貴嬪頭頂，覺得這個高度恰到好處，聽到她的輕聲細語，程寧不由放柔了聲調:

    吃點東西吧。”

    內侍們早已經將一副楠木描金食案放置在樓頂，晚膳也已經擺放停當。

    龍井蝦仁，八寶豆腐，新風蟹謄，還有嫩黃的南瓜小米粥。

    看著數量並不多，樣式卻都很精心的精致菜肴，蘇氳不由食指大動。

    兩人就著夜晚的習習涼風，把桌麵的晚膳一掃而空。

    手捧一杯飯後清茶，蘇氳微微仰起頭看星空，月光灑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小臉越發瑩白如雪。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程寧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似月之人，突然想起了這句詩，不知道為什麽，他竟覺得心中一片空蕩蕩。

    要是天天都能這樣，該多好啊。”

    蘇氳輕輕地呢喃著，她想起從前在青穆山的幾萬個日日夜夜，就在這樣孤冷的月光之下，她靜靜地吸收著靈氣，直至有了意識，直至化為人形。

    那時候，她不知道什麽是善惡，什麽是情愛。

    以天為廬，以地為蓋，月明星稀伴隨著她，山雨雲霧潤澤萬物。

    這月光，亙古以來就是這樣地照耀著夜空，不像陽光那麽炙熱耀目，卻另有一份清冷孤獨，讓多少文人騷客吟誦。

    這呢喃落在程寧耳朵裏，卻是另外一番意味。

    南貴嬪是覺得這裏遠離人世紛擾，遠離宮中的爾虞我詐，隻有我與她二人，共同沐浴著這清朗時分。

    程寧越想越覺有理，心中更是被南貴嬪的出塵忘俗而打動。

    南貴嬪果然與其他女子不同，她至情至性，不慕榮利。

    揮手招來一個小內監，程寧輕聲交代了一些什麽。

    蘇氳並沒有仔細注意這一插曲，她仍陶醉在這自然無聲的美不勝收中。

    人間有人間的繁華之美，但停留久了，卻又不免想起那青山綠水的自在。

    琴兒。”

    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在南貴嬪的細白小手上，蘇氳轉頭，看到程寧滿臉傻笑。

    我帶你去那邊看看。”

    程寧一把拉起南貴嬪，又往剛才俯瞰皇宮的角落走去。

    蘇氳心中奇怪，剛剛不是看過了嗎？

    程寧還有失憶症不成？

    還未走近，就見一盞盞孔明燈緩緩升空，給夜晚增添了一抹亮色。孔明燈爭先恐後地出現在他們麵前，又漸漸遠去。

    蘇氳震驚得小嘴微張，這是程寧特意放給她看的？

    人間每寄千般願，天帝難平萬種愁。朕希望你能無憂無慮。”

    程寧輕輕攬過她的肩膀，說了這麽一句。

    皇上……”

    蘇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好做出感動的表情。

    程寧不會是這麽快就愛上南琴了吧？

    我的狐媚妖術還沒開始施展呢？

    縱使做了十多年的人類，蘇氳到底還是一隻狐狸精，對人間的情感並未真正全然了解。

    所以她也並不清楚，程寧此刻還算不上是愛上南琴，隻是對她頗有好感，覺得她與眾不同，在條件許可之時，多讓她開心一點而已。

    至於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恐怕程寧自己都說不清楚。

    看著孔明燈一個接一個地升空，最後變成星星點點消失在空中。

    兩人這才依依攜手走下摘星樓。

    皇上。”

    見兩人下樓，一直等候在樓下的小太監連忙上前，雙手奉上一個布袋。

    程寧接過布袋，蘇氳好奇地探頭看去，卻發現這布袋竟在發著若隱若現的光。

    這是……”

    見程寧將袋子又遞給了自己，蘇氳不由遲疑道。

    打開看看。”

    程寧十分堅持，卻又不說明裏麵是什麽。

    蘇氳隻好聽從指令，將袋子口打開，卻見一堆閃著亮光的東西紛紛飛了出來，一時間照亮了暗淡的樓底。

    是螢火蟲！”

    蘇氳驚喜地叫起來，沒想到在皇宮中還能有這麽多螢火蟲。

    一直觀察著她神色的程寧，見她驚喜萬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翹。

    朕見你十分喜愛那月光，雖然不能送你一份月光，但也算以此相替了吧。”

    皇上，您對我太好了！”

    蘇氳毫不避諱自己的歡喜之意，一雙明媚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程寧，似有千言萬語欲訴還休，看得程寧心裏一陣發熱。

    程寧正待一訴衷腸，卻有那不識好歹的人前來破壞氣氛:

    皇上，不好了！”

    有什麽不好了！”

    程寧怒道，這種關節，誰敢拿那些許小事來打擾朕的雅興，就不怕朕扒了他的皮？

    啟稟皇上，景陽宮左貴嬪突發疾病暈厥，經過禦醫診治，說……”

    說什麽？”

    禦醫說，左貴嬪可能是中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