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餘波漸平

    左蕙之事，在宮中掀起不小波瀾，卻無人敢在程寧麵前提起。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足足過了七日，對景陽宮宮人的審問才告一段落。

    蘭芝蘇醒後，堅稱是自己自作主張，背著左蕙對宮女們動用私刑。

    然而景陽宮的內監卻集體指認，是左蕙親口下令要拷問宮女們。

    兩下相權，自然無人會相信一個大宮女有這麽大的能量，既能指使內監，又能嫁禍給後宮妃嬪。

    程寧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憐蘭芝忠心不二，又因此事受了重創，免除了蘭芝的一應責罰，隻是下令把她逐出宮去。

    景陽宮的其餘宮女，則等痊愈後，分配到其他宮室去。

    若塵姐姐。”

    蘭芝站在一間狹小的宮室中，終於等到了她想見的那個人。

    若塵姐姐，不知道我妹妹現在何處？”

    為了不引人注目，若塵今日身穿的是普通宮女的衣服。

    蘭芝姑娘，你妹妹已經在宮門外等你了。此去天長路遠，你要善自珍重，這裏有一張銀票，是昭貴妃賜予你做路費的，還請你收好。”

    若塵小心地從袖口掏出了一張百兩銀票，遞給了蘭芝。

    若塵姐姐，此番之事，多虧你周全，大恩不言謝了。”

    蘭芝行了個半禮。

    她心中清楚，昭貴妃哪會記得她這等小人物的死活。

    這銀票，多半也是若塵替她想的辦法。

    對於若塵，她心中有著複雜的情感；對於左貴嬪，她是有怨有愧……

    若塵姐姐，我還有一事想求你，左……小主，畢竟從小養尊處優，從未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如果可能的話，還請貴妃娘娘和姐姐稍加照拂。”

    蘭芝走到門口，卻又轉身說道。

    若塵不意她這時候還掛念著左蕙，倒有些詫異:

    你不怪她想棄你自保嗎？”

    我與她終究主仆一場，總是希望全了這一場緣分。”

    蘭芝還有半句話沒說，終究她是對不住左貴嬪在先。

    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吧。”

    若塵沒再追問。

    蘭芝又再施了一禮，走出了這間宮室。

    今日出了這宮門，以後便再也見不到這宮中眾人了。

    前路漫漫，可是心卻是自由的。

    姐姐！”

    剛剛走到宮門口，蘭芝就聽到一聲既熟悉又陌生的嬌呼。

    那是她的親妹妹，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碧荷。

    碧荷，你都長這麽高了！”

    蘭芝攬住碧荷，忍不住熱淚盈眶。

    宮女等閑不得出宮，而且碧荷也是在大戶人家裏做侍女。

    本來以為，此生恐怕要到老才能再相見了。

    感受到碧荷的眼淚灑在自己肩上，蘭芝撫著碧荷的背:

    她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放心吧，姐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兩人相視一笑，笑中帶淚。

    若不是一月前，昭貴妃使人傳信，說碧荷已經被她們所控製，蘭芝也不會聽昭貴妃指使，讓左貴嬪中了那奇花之毒。

    而後，她們陷害蘇貴嬪不成，又脅迫蘭芝給左貴嬪的藥中添加其他成分，讓左貴嬪的臉一直無法痊愈，以此來加深左蕙和蘇貴嬪的矛盾。

    那日，左貴嬪事發，左貴嬪想以蘭芝頂罪。

    她竟有一瞬間覺得，或者自己死了，對大家都是解脫。

    就當她用命償還吧。

    如果她死了，碧荷對昭貴妃她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自然不會有事的。

    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也不曾料到。

    眼下，看著碧荷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蘭芝由衷慶幸，此生還可以再活著相見。

    好好，我們都要好好的。”

    蘭芝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

    她已經答應了若塵，出宮之後，會離京城遠遠的，到大元的邊關去，此生都不會再進京。

    宮中的前塵往事，就如過往雲煙，統統忘了吧。

    ……

    景陽宮眾人已經發落完畢，卻唯獨對左蕙的處置，程寧遲遲未下決定。

    這幾日，程寧一直待在乾清宮，蘇氳已有幾日未見到他的麵。

    不過，程寧人雖未來，卻會時常打發內監給她送些小玩意。

    蘇氳正半躺在樹蔭下的秋千上，讓午後的陽光透過層層遮蔽的葉子，灑在她的手掌上，變成點點光斑。

    這秋千還是這幾日新做好的。

    現在，蘇貴嬪提什麽要求，內務府幾乎都不會拒絕，蘇氳借機把清音閣裝扮了一番。

    自那日左蕙出事以來，昭貴妃也消停了好幾日，好像最近沒聽到昭陽宮的消息？

    蘇氳思忖著，卻見一個英挺麵容出現在她的頭頂。

    皇上。”

    蘇氳高興地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程寧本來心事重重，見到蘇貴嬪笑得這麽歡快，不由嘴角也上揚了起來。

    朕這幾日諸事繁忙，沒來得及來看你，你可……想朕了？”

    他本來想問蘇貴嬪是否埋怨自己，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句。

    不想。”

    蘇氳理直氣壯地看著程寧。

    為什麽？”

    程寧倒有些意外了。

    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不是“想”嗎？

    而且最好是晝思夜想，食不下咽，寢食難安什麽的。

    古人雲: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說的就是我因為思念皇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哪怕真的不想，也該作出些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樣子才是啊？

    皇上出行前呼後擁，多少人伺候，自然是吃得好，睡得好。稍有不順心，多少人巴巴地等著傾訴思念之情。哪像臣妾，隻能癡癡地等，等過了一天又一天……”

    蘇氳掰著手指，作出數數過了多少天的樣子。

    哈哈哈哈……”

    程寧笑著摟住蘇貴嬪，把下巴放在了她頭上。

    這個小滑頭，說話拈酸帶醋的，哪裏是不想呢？

    看她剛才那高興的勁頭，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朕這不是一得了空，就立刻來看我的小醋瓶了嗎？可是一刻都不曾耽擱。”

    說罷，程寧親昵地捏了捏蘇貴嬪的鼻子。

    隻要皇上別把我忘了，我就謝天謝地咯。”

    蘇氳嬌嗔道。

    程寧聞言，似又想起了什麽:

    琴兒，那件事，你也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