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播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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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旨意一出, 朝堂上立刻有了波動。
不過, 太皇太後是經曆三朝皇帝,仍然屹立不倒的人物,那些朝臣們, 連和皇帝對峙的膽量都沒有, 更不要說去指責太皇太後了。
因此這道旨意就如一塊石頭入了水, 濺起小小的水花之後, 水麵仍是一片平靜。
唯有薛府內掀起軒然大波,但如今也無人在意那原本的大房要怎樣鬧騰了。
在外人看來,薛大老爺這一脈,已是完完全全失勢, 眾人看著他們, 也不過像是看著玩笑一般,隻是茶餘飯後添些談資罷了。
過了兩日,薛靜婉入宮來求見薛靜姝。
自上一次三月初三迎春宴之後,這是姐妹兩個第一次見麵。
上一次見她時, 她雖也已經開始學規矩,不過本性的活潑還在, 這一次再見, 薛靜姝隻覺得她似乎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不知是不是受了這一次事件的打擊, 她看起來消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如從前紅潤, 帶著些蒼白之氣。
薛靜姝看得忍不住皺眉, 她雖然對薛府沒有太多感情, 可是這個妹妹小時候也是處過幾年的,況且,她回府之後,也隻與這幾個妹妹最好,眼下見她成了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心疼。
她招招手,讓薛靜婉來自己跟前,拉著她細看,問道:“這是怎麽了?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薛靜婉被她輕聲細語地一問,就紅了眼眶:“三姐姐,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笨?”
薛靜姝道:“你這樣機靈,誰敢說你笨?”
薛靜婉哽咽道:“我要是不笨,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讓人騙了呢?”
薛靜姝拍拍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繡墩上,“這不是你的錯,誰會想到春香那丫頭跟了你十幾年,卻還會背叛你呢?”
“我也想不明白,我跟春香兩個就像姐妹一樣要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薛靜姝道:“你覺得像姐妹那樣好,人家卻未必覺得,她除了你,必定還有更親近的人,不然是不會舍得背叛你的。你不必為此難過,隻當是長了一次教訓,那這次的虧就不算白吃,若還不長教訓,以後遇見了這樣的事還是中計,那你就是真的笨了。”
她說著點了點薛靜婉的額頭。
薛靜婉撅撅嘴,“我知道了。”
薛靜姝看她撅嘴的模樣,倒還有幾分從前的樣子,心裏稍稍安心,笑道:“我從前總說你活潑鬧騰,可是你今天不鬧騰,我還不習慣了,你呀,還是鬧一些比較好。”
薛靜婉又讀嘟嘟嘴,但是很快也扯起嘴角笑起來,“三姐姐,我好久沒有這樣跟你說過話了,上一次和娘一起來,我都不敢跟你說話,就怕娘回去說我。”
薛靜姝道:“等你出嫁後,可以常常來找我,不用跟娘一起來。”
說到出嫁,薛靜婉展開的眉眼又皺起來。她遲疑著吞吞吐吐道:“三姐姐,我真的要嫁給那個林家二公子嗎?”
“怎麽,你不願意?”薛靜姝問她。
薛靜婉揪著衣角,“我都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誰,突然就要我嫁,我有點怕……”
前兩天事情鬧出來的時候,她因為喝了迷藥,一直昏昏沉沉的,後來被秦氏帶回院裏去,並沒有正式的跟林家二公子見過麵。
“難得你也有怕的時候,”薛靜姝笑道,“不過你應該是見過他的,隻是不記得了。過年時候的元宵宴上,有位年輕的公子作了一首詠梅的詩,那就是林家二公子。”
薛靜婉皺著眉頭想得辛苦,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嘿嘿笑道:“我那時候光顧著和薛靜媛鬥嘴了,沒聽他們唱歌吟詩。”
薛靜姝無奈地搖搖頭,又說:“沒見過也沒關係,我替你打聽過了,定遠侯家風清正,流傳數代下來,從未有哪一個男丁納姨娘生庶子。
如今的定遠侯膝下隻有兩位公子,大公子常年鎮守邊疆,府中隻有定遠侯夫人以及大奶奶、還有林二公子常住。我聽聞侯夫人和大奶奶都是將門之女,行事幹脆利落,是極其爽快之人,府中並沒有一般富貴人家的齷齪之事,你嫁到他們家,我是放心的。
況且林家二公子雖然年輕,卻是京城內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來年春闈必定榜上有名。
那日聽母親說,事情鬧出來之後,他有意為你的名聲負責,看來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子。
否則,他若是個膽小怕事之人,就算太皇太後要把你許配給他,我也是要勸她老人家收回成命。”
薛靜婉原本因這事受了打擊,又突然被賜了一門親事,心中無底惶惶不安,心情低迷沉悶,這幾日才迅速消瘦下來,如今被薛靜姝這麽一寬慰,她自己又本來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立刻就想開了,高興笑道:“三姐姐,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好幾次都想入宮來找你,可又怕耽誤了你的正經事,總不敢來。”
薛靜姝笑道:“恐怕之後一段日子,你要在家裏待嫁,更沒時間來找我了。等成了親,我這兒倒是時刻歡迎你的。”
薛靜婉忙說道:“那咱們就說定了。”
薛靜姝又問了她家裏六姑娘七姑娘
以及她們弟弟的情況。
正說著,就聽外頭小內監高喊皇上駕到。
薛靜婉立刻跪到一邊。
皇帝一入內,便道:“皇後快來看看這副圖紙。”
薛靜姝起身迎上去:“陛下拿了什麽?這樣高興。”
“我把夏宮中水池的機關圖畫出來了。”
薛靜姝接過圖紙,還未去看,先對薛靜婉道:“靜婉起來吧。”
薛靜婉聽是她三姐姐讓她起來,皇帝還沒出聲,遲疑了一下,才謝恩起身。
皇帝這才發現還有外人,他以為隻是個普通宮女,“皇後這裏有客人?”
薛靜姝道:“是我的妹妹,陛下應當見過。”
皇帝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薛靜婉看她三姐姐與陛下的相處,跟之前相比隨意了許多,但正是這份隨意,卻讓人看得出,他們二人間更加親近了。
自皇帝一定來,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多餘了一般,站在那兒,手不是手腳不是腳,自己都感覺自己特別礙事。想到此,她上前低頭行禮道:“陛下、三……娘娘,臣女先行告退。”
薛靜姝知道皇帝在這裏,她恐怕不自在,便沒多留,讓人送她出宮。
等她走後,薛靜姝才把皇帝拿來的圖紙細看。
“圖上這一處是什麽?”她問皇帝。
皇帝道:“你看這處機關,實則類似一具水車,能夠自主地把外邊的活水引入宮殿內的水池。水池尾部這一處機關,則能夠把這些水排出去。”
薛靜姝盯著那兩處機關認真地看了看,點頭讚道:“陛下好手筆。”
皇帝有心想問她,他是不是比那寫話本的付文軒厲害些,又覺得皇後如今清醒著,他這樣問出口,恐怕有損他在皇後心中的形象,隻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憋回去,僅是矜持的點了點頭。
薛靜姝又問:“這水池若要著手去建,需要多長時間?”
皇帝道:“明天我就把圖紙交給工部,讓他們趕一趕,十天半個月的總夠了。建好之後,還需用活水泡個半個月,才能真正派上用場。”
眼下是四月底,將近五月,距離六月去夏宮避暑還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用來建這個池子,夠了。
皇帝心裏打算得十分完美,等去了夏宮第一日,他就要和皇後兩人在池中戲水。
薛靜姝道:“我這些日子看話本看得都荒廢了,想來還是得看些正經的書才是,不求像陛下這般自己就能夠畫出機關圖來,至少也要做到看得懂。”
皇帝一聽,不動聲色打壓異己道:“我之前便與皇後說了,那些話本內容都是千篇一律,寫話本的人自身就沒什麽真材實料,不值得推崇。”
薛靜姝含笑看他,說:“這話陛下也得記得才是,我怎麽覺得,陛下看的話本,似乎比我還多些?”
皇帝清了清嗓子,沒說話。
他看話本,可不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奔著學本事去的,就跟他看那些機關雜圖的目的一樣。
隻不過,一個是能正大光明的拿出來給皇後看的,另一個則是要暗暗地用在皇後身上。
說到這個,他又有些嘀咕。
那些話本上說的,他沒少搬用在皇後身上,怎麽還不見皇後的肚裏有動靜?
他掐著日子數著呢,就這幾天,皇後又該來月事,又該流血了。
難道是他與皇後行房的姿勢不對?或者是他不夠深入?
每次皇後都跟他說脹,要他輕一些,他也就不敢沒根而入。
現在想想看,難道是種子撒得不夠深?
這個問題,看來還是得請教太醫才是。
皇帝將這事記在心裏,打算明日叫來太醫院的張之穹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