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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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遠陽睡眠淺,一睡著夢裏全是戎哥的臉,他沉入黑色的海水裏,過了會兒,海水不見了,戎哥抱著他冰冷的身體,沒哭,灼熱的嘴唇印在他失去生機的嘴唇上,“陽陽,我們回家。”

    他猛地驚醒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燙的。

    趙遠陽閉上眼,深吸兩口氣,看了一眼手表,三點了。

    他坐起身,準備下樓接杯熱水喝,這時,他卻聽見了陽台外麵有些異樣的響動。那種響動,不是風聲,也不是老鼠之類,他本能地察覺到危機,快速鎖了窗戶,緊接著進入衣帽間,翻箱倒櫃地找出個木盒子來。

    趙遠陽按了屋子裏的報警器,直接悄無聲息地通知了小區保安。他躲在房間暗處,看見窗簾垂落的陽台窗戶外麵,翻進來了幾個人影。眼睛一數,還不少,足足有三個人,看身形都是男人,他眉頭一挑,小偷?

    他們小區的安保一直很好,幾乎沒有遭遇過偷竊案。或者說,哪怕小偷知道這裏肥羊多,也不會選擇來這裏偷竊,一來是住這裏的人非富即貴,惹不起;二來到處都有安保監控,不好下手。

    他站在暗處,看見外麵那三個賊,幾乎以用鑰匙開鎖的速度,撬開了陽台的推拉門。

    趙遠陽突然想到了什麽,汗毛豎立——這幾個小偷不是撬鎖,而是正大光明拿鑰匙開的鎖!

    這三個小偷進來後,非但沒有避開他的床,反倒借著光在床上胡亂地摸索了幾下,動作頓了頓後,直接掀開被子。

    “他娘的!這房間裏根本沒住人!”

    “會不會在其他房間?這別墅房間挺多吧,咱們挨個找。”

    聽見他們小聲的對話,趙遠陽立刻就明白過來了,這三人根本不是什麽小偷,而是專門衝著他來的!

    他捏緊手裏的金屬物件,手心有些發汗,可更多的居然是興奮,長久以來,他腦子裏繃緊的那根弦已經勒到頂峰,急需發泄。

    三人正準備離開房間,去其他房間搜尋,他們打開房門,這時,其中一人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卻冷不丁對上了一雙眼睛,在黑漆漆的房間裏,那雙眼睛那麽亮,亮得幾乎燒起了邪火。

    被發現的那一刻,趙遠陽迅速按響了警報器,霎時間,屋子裏的燈全開了,燈火通明中,是聲勢浩大的“嘟嘟嘟——”的警報聲,足以將一般小偷嚇破膽了。

    屋裏的報警器共有兩個按鈕,一個是無聲的,一個是有聲的,小區裏的家家戶戶都裝了這樣的報警器,但是多年來,還是第一次在半夜響了。

    趙遠陽看見三人被燈光一刺,驚慌失措地摸出小刀,倉皇地不知道該對著哪裏。

    趙遠陽卻捏著一把黑黝黝的槍,對準他們,“連我們家幹嘛的都沒打聽清楚,就來偷東西?”

    他當著三人的上膛,冷聲道:“把刀扔了,蹲那兒去。”他腳尖指了指牆角,警報聲裏,他的一係列動作就和演電影似的,叫人心驚膽戰。

    三人懷疑那是玩具槍,因為他們也帶了兩把玩具槍來,隻起恐嚇作用。但是趙遠陽方才的話卻起了威脅作用,他們還真不知道這家人是幹嘛的,隻是老大拿了錢,讓他們來這裏嚇唬一個小孩兒。

    結果這小孩、這小孩……怎麽是個煞神?!那是真槍還是假槍?沒人敢賭,三人一對眼色,其中一個會錯意,立刻從後腰也摸出一把唬人的玩具槍來,臉色猙獰,“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拚了!”

    兩把槍對峙,趙遠陽卻一點沒怕,這些個流氓,這輩子怕是連真槍都沒見過,還敢跟他拚命?他二話不說直接對著天花板響亮地來了一槍,閉鎖栓打開,子彈通過槍管,“砰”地一聲巨響,天花板一個槍眼冒著白煙。

    三人徹底嚇破膽了,掏槍那人嚇得褲子都濕了,跌坐在地,雙目驚懼地望著這個半大點的少年,那把玩具槍也掉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

    趙遠陽笑了一聲,“怎麽就這麽點出息,不是要跟我拚命嗎?”他走近三人,蹲下身,撿起那把拙劣玩具槍把玩著,接著把自己手裏的那把,塞到其中一人手裏,“拿好啊,這可是證據。”他說著,冷靜地剝離掉手上戴著的薄膜手套。

    “什麽、什麽證據?”那人徹底嚇得傻了,連思考都不會了,盯著手裏這把還有熱度的槍,手都在顫抖。

    趙遠陽拍拍他的肩,似笑非笑,“持槍入室搶劫啊。”說完他便站起來了,心裏可惜著這把伯萊塔,這時,小區保安破門而入,趙遠陽卻進了浴室,動作嫻熟地把玩具槍拆成了零件,衝進了馬桶裏。

    入室搶劫的三人被當場製服,等警察過來,便看到受害者躲在浴室裏發著抖,眼眶通紅,活脫脫一個被嚇破膽的孩子。

    問他做筆錄,他一句話也說不清楚,隻反複重複著自己害怕,重複著那槍聲有多麽可怕。哪怕罪犯的證詞裏,說出了真相,也沒人會相信他們口中的真相,人們都同情弱者,一個劣跡斑斑的混混,和一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小孩子,人們會更相信誰?

    再說了,他一個半大少年,哪兒來的這種管製物品?

    警方分別審問三名嫌疑犯,持槍入室搶劫可不是什麽小事情,問他槍哪兒來的,答曰:“那小子強塞給我的。”又問他:“人孩子為什麽給你?”嫌疑犯回答說:“他想陷害我。”問他:“為什麽陷害你?”嫌疑犯繞糊塗了,答道:“我哪知道,他家裏不是黑社會?”

    審問的警官冷哼一聲,筆錄往桌上一摔,“人家裏老實本分,做生意的,黑社會,我看你們才是黑社會!”

    受害者的檔案已經查過了,往上數三代,趙遠陽家裏都是老實人,更別說他家裏親近一點的親人全都去世了。檔案上寫得清清楚楚,這孩子的母親在四個月前病逝,父親第二天不知所蹤,再往前數半年,孩子的外公也去世了。

    當年,在外公死後,律師宣讀了一份遺囑,趙遠陽便繼承了外公留下的巨額財產。遺產裏有一棟位於倫敦的房產,房子不算值錢,值錢的是他多年來的收藏品——趙遠陽的外公是個收藏家,也是工業家,畢業於麻省理工的電力工程係,他一生當中都和機械工程打交道,有過非常不得了的經曆和成就。但是晚年時候,迷戀上了收藏藝術品,收藏名畫、雕塑、銅像、文物等等。

    趙遠陽得到了一把鑰匙,繼承了這些收藏品,但當時的他,還不懂這些東西的價值,也沒人跟他說價值幾何。

    直到很後來了,他才知道那些玩意兒有多麽值錢。也知道有多少人惦記這些東西,之所以這麽多年鑰匙都安穩地保存在他這裏,完全是因為霍戎保護著他,也保護著這些珍貴的遺產。

    早年的時候,趙母執意要嫁給窮小子,外公不同意,於是父女決裂,趙母便跟著趙父漂洋過海,回到禹海開始打拚。父女決裂後,十幾年沒見過麵,但趙遠陽的外公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也隻有趙遠陽一個外孫,察覺自己時日不多,便把外孫接到身邊來。

    外公是個嚴謹而講究的人,也很有意思。不像一般的老頭子,他生活方式像個貴族,一日三餐都近乎奢侈,早上從龍蝦沙拉開始,一個人的午餐也要有六七道菜肴,晚餐則更多,餐桌上隻能是當季的食物,還得有當天的鮮花,餐具則是昂貴的英國骨瓷,還有路易十四時代的茶具。

    他學識淵博,給趙遠陽講他的傳奇經曆,講他的收藏品,還給他看一些自己設計的熱武器。雖然趙遠陽那會兒年紀不大,可到底是男孩子,對槍械之類的東西沒有抵抗力,於是一老一少很快打成一片。下午帶著趙遠陽在院子裏立個靶子,隔著數十米,教他用槍。

    這把伯萊塔的美洲獅,就是外公給他防身的玩具,為了帶回國,還大費了一番周折。

    負責給趙遠陽做筆錄的是一位女警官,或許是少年害怕的神色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母性,所以一直在柔聲安慰他:“好孩子,沒事了,沒事了。”

    其實當時那種情況,有更好的處理方案,譬如按了警報後,就該呆在安全屋裏不出來的。他房間的衣帽間直接連接著安全屋,除非用炸`藥,否則沒法從外界進去。這是最為穩妥也是最安全的方式,趙遠陽卻偏偏不用,反倒要鋌而走險,朝天放槍,最後還栽贓陷害。

    他在警局度過了一個晚上,清晨,得到消息的周淳來警局接他,在外麵等趙遠陽出來時,周淳一邊喝水一邊打電話,“陳哥,你的人怎麽辦事的!拿真槍?”嫌命長啊!嚇唬個孩子拿什麽真槍!

    “都是玩具,誰他媽知道條子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周淳就更不知道了,心裏怒罵著蠢貨一幫,還不得不忍受他們的巨額敲詐。他把這筆賬全算在趙遠陽身上,等他出來後,周淳便佯裝出一副擔憂的模樣,“遠陽,傷到哪裏沒有?跟周叔叔回家,別住別墅了,不安全。”對他來說,雖然過程曲折了點,但目的達到了就行,別人坐不坐牢跟他沒幹係。

    趙遠陽卻是搖頭,“我跟警察叔叔說了,我這幾天住酒店,等過幾天我哥哥來接我。”他對待周淳這副模樣,倒沒了昨天的那種深刻到了骨子裏的厭惡,隻是談不上親近,和以前相比,差得太遠了。

    周淳一愣,“哥哥,什麽哥哥?你哪裏來的哥哥?”

    趙遠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趙家人和他關係親同一家,他還從來不知道,趙遠陽有個什麽哥哥。

    他笑起來,像個真正的十六歲少年,“我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