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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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遠陽隻在外公的葬禮上見過他一麵,不知道這男人從哪裏冒出來的,說外公死前托他照顧自己,還讓他當心周淳。
當時的趙遠陽,自然是無條件相信周淳的,可是不知道這男人有什麽能量,無視了他的意願,強硬地把他的監護權名義塞給了另一個遠房親戚。
結果這個遠房親戚,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過麵。男人便提出要撫養他,但趙遠陽才不樂意和一個幾乎可以說是陌生人的男人住在一起。
他並不把男人當成家人,可霍戎卻對他非常有耐心,從不會生氣,無論他做什麽都不生氣,每天都來接他放學。他卻總是提前一步翹課,去周叔叔家住。
男人來周淳家裏接他,趙遠陽從來都不肯聽,要他走。
要說世界上還有人無條件地對他好,就隻有霍戎了。可惜的是,直到死他才明白這點。當初的他,因為周淳的挑撥,對霍戎說了非常過分的話,他說話不經大腦,說完才知道後悔,可他愛臉麵,繃著不肯道歉,還把人推得遠遠兒的。
後來他又想去找他,霍戎對他的那些好,他全都記得,他不是沒良心的,可他就是……沒法接受,他打心眼裏覺得自己應該喜歡女人的。後來他又聽說,霍戎似乎有人了,他便逐漸放棄了,現在想來,究竟是誰造成了這樣的局麵?趙遠陽認真地思考,是他的過錯,也是霍戎的自尊心使然,他雖然毫無底線地對自己好,但自己的重話,或許真的讓他失望了。
而周淳,才是離間他們的罪魁禍首。
他本該好好和他的哥哥相處,他不會知曉霍戎對他有那種感情,更不會對他說那麽過分的話。
想到周淳拽著他跳海前說的那些話,趙遠陽額頭浮出汗珠,咬著牙關,司機從後視鏡裏發現後座的學生仔似乎在發抖,拳頭都握緊,指骨也發白,像是一鍋沸騰的中藥,褐色的苦味溢出來,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麽深仇大恨。
但是比仇恨更深、彌漫得更濃的,是他的愧疚。
出租車到達目的地,趙遠陽付了錢下車,輸入密碼打開了門。
家裏的別墅是十年前買的了,在禹海最好的地段上,承載了趙遠陽非常多的回憶。前段時間,每天都有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來他家裏對他示好,給他送這樣那樣的禮物,明裏暗裏都是想要他監護權的意思。趙遠陽不堪其擾,周淳便適時提出:“到周叔叔家來住!正好躲個清靜,你曹阿姨給你做你喜歡吃的。”
他不太喜歡周家兄妹,可誰能忍得了一群豺狼般的親戚日日夜夜敲門騷擾?他一同意,周淳就讓人來幫他收拾,把他家值錢的物件全卷走了,趙遠陽一開始還不知道,後來看見周阿姨脖子上戴著他媽媽的項鏈,便問了一句,曹阿姨眼神閃爍地回答說:“我看你媽媽戴過,覺得好看,就去訂做了一個一樣的。”
聽見這樣的回答,他也沒起疑,現在想想,他還真是蠢,蠢得無可救藥。
而這種事還不勝枚舉,倘若他多多留心,就會發現不對勁的。
明明戎哥跟他說過許多次,周家人不可信、不可信,他就是不肯相信,覺得自己眼睛看見的,比他的話可信多了。
他爸媽都走後,家裏傭人、司機,不是被解雇了,就是被周家占為己有了。他們家的司機肖叔,現在每天接送周淳上下班,還要去接送在外麵和同學聚會的周思思,以及出去社交、跟閨蜜打牌的曹小慧,可以說是專為周家服務了。
結果車是他趙家買的車,這聘請司機這筆錢,也一直是他這個半大孩子在出。
進了家門後,趙遠陽第一件事就是換掉密碼,他信任周淳,連家裏密碼都告訴了他,最後把他家裏搬空了不說,周思思還直接帶了人來他家別墅裏開趴!逢人就說,這是她家別墅。
他已經好久沒回來過了,一開門便是撲麵而來的灰塵。裏頭空蕩蕩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冰箱也是空的,趙遠陽打電話點了個外賣,從櫥櫃裏翻出兩盒奧利奧出來,墊著肚皮。
上午隻考一門,放得早,下午卻要連考兩門數學和英語。
他躺在熟悉的舊床上,半闔上眼,腦子裏想到了舊事,心裏掰算著時間。再過一周,男人就會出現,他會像上輩子那樣,拿走自己的監護權,但自己卻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識人不清了。
趙遠陽沒調鬧鈴,他睡過頭了。
一覺醒過來,已經是四點了,現在去考試也遲了。
這樣正好,他不想順著周淳的意思來,周淳想用這種方式養壞他,前世讓他如意了,這輩子斷然是不可能了。
他沒去考試,周淳便在學校撲了個空,他滿肚子的火,想把趙遠陽抓起來打一頓。可忍氣吞聲那麽多年了,犯不著這個關頭忍不住。
一聽周淳要去找趙遠陽,周思思立刻不滿地大聲反對:“爸,他跟你鬧這麽大脾氣,還打了你!你怎麽還得求著他啊!要我說,咱們就別管這個白眼狼了,養不熟!”
“思思,爸爸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哪怕是裝也得裝像點,他脾氣大,你順著他的意思來他就覺得沒勁兒,不會跟你鬥了。”周淳在生意場上摸爬打滾多年,這種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他是摸得透透的,信手拈來般地傳授女兒。但是今天的趙遠陽,著實讓他摸不透了。
“可是他居然打你!他算哪根蔥!他憑什麽打你啊,你對他那麽好!他爸媽死了你還讓他來咱們家住。”她不高興地發脾氣,連前麵開車的司機肖叔都不禁望了望後視鏡,心說這對父女可真夠極品的,算計著人家的遺產,嘴臉還這麽難看,人打你怎麽了?他平日裏在車上,不知聽了多少壞話去。這周家人啊,是兩麵三刀的典範。昨天周太太跟閨蜜打電話,還說什麽“要不是看在他那點遺產的份上,誰樂意慣著他啊!”
還有這周家小公主,上次周思思跟女同學鬧了矛盾,找了校外的人要收拾她,遠陽少爺看見了,不計前嫌地救了她,但周思思覺得叫趙遠陽看見了自己狼狽的一麵,很沒麵,反倒四處跟朋友抹黑他。
“他爸媽都不在了,我爸爸把他接回家,把他當親兒子對待,給他的零花錢比我多幾倍,還為了他罵我。結果呢,他嫌零花錢少、嫌房間小、飯菜難吃、嫌這嫌那,明明是個男孩子,比我還嬌氣!”她藏起他們一家對趙遠陽的齷齪心思來,認為自己的爸爸對他那麽好了,他理應付報酬。
周淳要去找趙遠陽,還要給趙遠陽低聲下氣地道歉,哄他回來,周思思是一萬個不樂意。可她不樂意也沒轍,周淳很多事也不瞞她,她知道趙遠陽身上有大筆的遺產,還有公司絕對控股的股份,這些股份,他們周家是必須要拿到手的。
她爸爸當年和趙遠陽父親一同創辦了公司,到頭來,還不是個小股東?她非常不甘心,周家雖然有錢,可算不上大富,比起趙家來差的遠多了,趙家請得起司機傭人,他們家卻隻能請一個做飯打掃的阿姨,憑什麽?趙遠陽的那些股份和遺產,都是他們應得的!
把周思思送到家,周淳在車上給一中校長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最後得到了滿意的承諾。
他估摸著趙遠陽在別墅,到了後,他熟練地按了房門密碼,卻提示他輸入錯誤。
錯誤?他愕然,怎麽會?趙遠陽改了密碼?!邪了門兒了!周淳又按了幾次,全都提示他密碼錯誤,他無可奈何,隻能按門鈴,還讓司機按了幾聲車喇叭。
趙遠陽聽見了,卻不想搭理,他不想跟周淳虛以委蛇,索性晾著他,看他一臉窩火卻還得強撐笑意,一邊拍門一邊喊道:“遠陽?餓了吧!跟周叔叔回家,你周阿姨做了飯,有什麽咱說開了行吧……”
趙遠陽就在上頭看著,覺得非常有意思,簡直要拍手大笑了。周淳想要他的錢,就不得不哄著他,自己無論怎麽對他,這個人都得忍著。
不過周淳耐性也是夠好,在趙遠陽家樓下待到天色黑了,看見二樓燈光亮著,便高聲道:“遠陽,叔叔明天來接你去買學習用品,後天要上學。我跟你們校長說好了,缺考沒事兒,咱還是讀最好的!”
趙遠陽聽得心中冷笑,一口一個“最好的”,卻是麻痹神經的毒`藥,害人匪淺。
剛上車,周淳便氣急敗壞地踹了座椅,這兔崽子,死兔崽子!給臉不要臉!
見司機沒動,他便喝了句:“愣著幹嘛,開車啊!”
肖叔發動汽車,聽見後座的周淳打了個電話。
“陳哥,是我啊,好久不見哈哈……嗨,就是有事兒求您辦,不是什麽大事兒,價錢好說,好說。”這通電話,是打給禹海的一個不入流的地痞流氓的,要收拾趙遠陽,還用不著太大的陣仗。
“是這樣的,家裏有孩子鬧脾氣,不聽話,您呢,就讓幾個手下,等會兒半夜去爬他家水管,進去……不不不、不殺人,隨便偷點東西,嚇唬嚇唬就好,最好把他給吵醒了,再恐嚇幾句。”
“還給嚇醒?萬一他報警怎麽辦?多大歲數的孩子?”
周淳咧開嘴笑,眼神卻是森冷的,“十幾歲,小孩子家家,他哪裏敢報警?報警你就讓手下掏槍掏刀,保管治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