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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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第二天的清晨。
迪倫還沉浸在夢裏……
那個夢沒有故事,沒有對話,甚至連人物都沒有。
它像是一盤縹緲的萬華鏡抵在迪倫的眼前。萬華鏡裏的人不能稱之為人,因為他們全都在極度扭曲著,如七彩顏色混成一碗濃稠的漿糊,用棒將其不斷攪拌,形成螺旋的彩虹。
這萬華鏡就在迪倫的眼裏旋轉著,從沒停歇過。
直到萬華鏡裏逐漸傳來縹緲的聲音,這聲音逐漸變大……
聲音大到如雷貫耳,萬華鏡突然碎了!
砰地一聲,萬華鏡碎裂成一萬塊碎屑,四下散去,迪倫就此睜開了眼睛。
“迪倫……迪倫……迪倫……”
映入眼簾的是凱德模糊的臉,那張臉背著火光,烏漆嘛黑。隻見凱德抓住迪倫的肩膀,搖晃著,嘴裏在不斷地念著迪倫的名字。
“父親……”迪倫揉了揉雙眼,驅散著殘留的睡意,他很驚訝自己竟然還需要凱德親自叫醒他。六年了,除了起初那段絕望的時光,迪倫每天早上都起得比凱德早,從來都是迪倫叫醒凱德。
迪倫這才注意到牢門外的喧鬧,那喧鬧裏混雜著衛兵的謾罵、其他奴隸的腳步和牢門哢啦哢啦的碰撞聲。
“這是……”迪倫腦子罕見地不靈光了,大概是做了一晚上的夢,這夢還偏偏沒什麽意思,隻有一麵萬華鏡在轉來轉去,轉暈了他的腦袋。
“迪倫,”凱德發話了,“你怎麽了,今天竟然會起不來,不像你啊。”
“我也不知道……“迪倫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他接著問道,“這是要集合了嗎?”
凱德點了點頭,站起來朝迪倫伸出一隻手。迪倫將其抓住,被他猛地拉了起來。牢門已經被打開了,走道上奴隸和衛兵走來走去。衛兵驅趕奴隸,奴隸一邊順從,一邊在努力趕走著自身的睡意。和前兩次比賽時一樣,已經到了集合前往角鬥場的時刻了。
“我睡到了……現在是什麽時候?”
“我也是剛起來。”凱德走到牢門前,看著外邊,那些衛兵還沒空過來理他們。
“是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了嗎?”
“我看不是……不過據我所知,我們的比賽是第二場,應該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凱德專注地看著外邊,此時一名衛兵忽然冒了出來,朝他們吼道:“快出來!別磨蹭!你們是第二場,趕緊到集合地點吃點東西,準備上場。”
每次比賽日,灰牢的奴隸都能意外地吃到新的一頓飯——早餐。而這早餐竟然是牛奶!簡直不可思議。不過從灰牢主的角度來講,卻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因為灰牢主自然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奴隸輸掉比賽,反而是自己的奴隸贏得了比賽,他們的麵子上極為過得去,別人會說這都是他培養得當的功勞。
迪倫和凱德慌忙說是,立馬走出了牢門。牢門外和上次一樣擠滿了人,如潮湧,向著走道湧去。
跟著這人流,迪倫和凱德撞見了比爾和巴林。
“頭,今天要好好打!”巴林語氣高昂地說道。
“每場都得好好打!”凱德吼了回去,在這嘈雜的地方並不會惹來衛兵的不滿。
巴林咯咯笑了起來,揮動起他那雙健碩的手臂。顯然對他來說,這場比賽誌在必得。
迪倫看向比爾,隻見比爾低著頭,眼睛望著地磚,顯得有些迷離和緊張。迪倫猜那肯定是打架前的焦慮所致。
這時,凱德看向比爾,也發現了問題,他笑道:“比爾·布林,打起精神來!你隻要好好在後邊呆著就行了,看我們是怎麽打架的,好好學,將來要變得和迪倫一樣強!”
凱德的聲音像是直接從比爾的耳邊飄過一般,也不見比爾抬頭,那眼神依舊迷離著,不帶點變化。
“喂!聽到沒有?”凱德笑著猛拍了一下比爾的肩膀。比爾悶叫了一聲,向前屈下身子,而後又慌張直起來,他看了一眼凱德,眼裏充滿了緊張,他說道:
“我知道了,頭。”
“別叫我頭,叫我凱德也行,叫我凱叔也行!”
凱德的豪爽像是與生俱來的,迪倫想起了昨天晚上凱德回憶自己的過去時帶著的絲絲溫柔,簡直和現在天差地別。不過迪倫知道,人都有不同的一麵,也許豪爽是他真正的性格,然而凱德活了幾十年,經曆過那麽多風雨,也許溫柔和奉獻更是他現在的主旋律。
迪倫尷尬一笑,說道:“父親,別這麽跟他說話了,他知道該怎麽做的。”
“哈哈哈!你說的是,聽你的。”凱德笑完,便和巴林討論起比賽的戰術來,迪倫知道他們倆早已溝通過無數遍了,就算沒了凱德,巴林一人估計也足以應付指揮的任務,然而他們如今依舊還在溝通著。
很快,這些需要上戰場的灰牢奴隸聚到了一間昏暗的監牢裏,監牢的前方有一扇大門,那裏便是通向角鬥場底下那座監牢的出口。
衛兵們從後門進來,不上戰場的奴隸用拖車拖著許多木碗,還有一大桶牛奶。這些奴隸二話不說,從桶裏用勺子舀起牛奶,快速給木碗倒滿。上戰場的灰牢奴隸紛紛聚上去,接過木碗,喝了起來。
迪倫和比爾也拿到了牛奶,站到角落裏喝了起來。
“怎麽樣?好喝嗎?”迪倫笑道。
比爾默默地啜著牛奶,他終於吃到了自己能咽下去的食物了。然而他並沒有說話,眼神還是那麽地迷離和緊張。
“別害怕,比爾,不會有事的。”迪倫摸住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隻見比爾別過眼,說道:“迪倫大哥,快喝吧,等會兒就要走了。”
“嗯。”迪倫點了點頭,默默喝起牛奶來。
過了片刻,迪倫忽然抬起了頭。他耳朵很靈敏,透過這嘈雜的監牢,聽到了外邊傳來的微弱歡呼聲,他知道那是比賽進入尾聲的征兆,他早已從前兩次賽前的等待中得到了這一結論。
“要來了……”迪倫說道。
果不其然,前麵那扇大門忽然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衛兵,他吼道:“都別喝了!都跟我過來!”
奴隸們如聽到命令的羔羊,在這顯小的監牢裏,紛紛放下他們手中的木碗,邁著細碎的步伐湧向大門。湧出了大門,經過一條狹長的走道,便是一個陡峭的階梯。順著階梯下去,再經過幾個走道,他們最終來到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迪倫早已熟悉了它的環境——還是搖曳著昏暗火光的火把,還是那寬敞的圓形角鬥場監牢。
衛兵數好人頭,奴隸們被關入了這座灰牢裏。
來到這座灰牢,奴隸們終於感受到了戰場的緊張。凱德和巴林做了和之前一樣的動員,凱德站在巴林的肩膀上,慷慨激昂地說著讓人亢奮的話。緊張的氣氛伴隨著亢奮的氣息,兩者不斷攪拌在一起,成了所有奴隸的精神支柱——他們知道自己就要麵對一個關於自己的抉擇:要麽生,要麽死,奮力求索則可生,絕望放棄則必死!
帶著這樣的意誌,奴隸們開始變得無比亢奮,他們不約而同地吼叫起來:
“殺!殺!殺!殺……”
凱德從巴林身上下來,掃開人群,又一次來到迪倫麵前,吼道:“迪倫!給我看看你的氣勢!”
“父親!管它是什麽人,阻擋我道路的人都得死!”迪倫微微低著頭,帶著堅定而凶狠的眼神看著凱德,就像一匹正在覓食的豺狼。
凱德點了點頭,他的臉緊緊繃著,嚴肅得想像一座雕像。
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不可預測的變化!
凱德捂住了頭,臉擰成一團,痛苦地呻吟起來。
“父親?!”在這嘈雜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在呐喊,隻有迪倫一個人留意到了凱德的表現。
“父親?!”迪倫握住凱德的肩膀,內心的堅定突然變成了恐懼,一直以來的擔心瞬間被最大化了。
“父親!你怎麽了?”迪倫又慌張地喊了一聲,看著凱德扭曲的臉,他感到非常害怕。凱德依舊捂著頭,痛苦地呻吟著。
“父……”就在迪倫打算繼續喊凱德時,凱德猛地拍開了迪倫的雙手,越過迪倫身邊,像一條魚,鑽入了人海之中,瞬間消失不見了。
“父親!”迪倫大吃一驚,他轉過身,正想追過去,巴林卻握住了他的手,問道:
“迪倫,凱德大哥呢?已經快要進場了!”
迪倫看著他的臉,嘴裏大口喘著粗氣,恨不得立馬趕到凱德身邊。然而他還是極力使自己鎮定了下來,他說道:
“他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如果父親還沒來,你就先進場!隻能靠你先指揮了,巴林大哥,你一定要把這場仗帶贏!”
“這到底什麽意思?他跑哪去了?迪倫?迪倫——”巴林的話還沒說完,迪倫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巴林完全蒙在鼓裏,他根本沒看到凱德的怪異表現,自然完全理解不了迪倫的話。
這樣的情況下,監牢的大門徐徐打開了,一聲沉沉的號角響了起來。
“這到底什麽意思?該死的!”巴林罵了一聲,看著迪倫遠去的方向,內心充滿了無助。
然而巴林作為二把手,遇到這樣的情況,他並沒有幹站著。他狠狠錘了自己的胸口一下,心想事已至此,為了自己,也為了其他奴隸,他必須站出來。
他朝著眾人大吼:“給我衝啊!”
“殺!!!”奴隸們潮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