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塞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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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鬥場的上空蓋著一層烏雲,昨天的雨下到現在,依舊沒停息過。隻不過下了這麽久,雨勢變得小而穩定起來,悄然無聲地覆蓋了角鬥場的整個空間。
環形的看台上,觀眾人數並沒有因為下雨而變少,他們大都舉著傘,即使空氣潮濕也要來觀看奴隸們的廝殺。畢竟是四年一次,除非整個國家處於戰爭狀態,想要看到這種群起殺戮的大場麵,是不太可能的。從這一點便可看出來,雷布帝國的人是有多麽崇尚武力。
然而站在另一個角度上講,能進這座角鬥場觀看比賽的人,家境都不貧窮,大都是鋼堡裏最有錢的那一部分人,他們或許是地主,或許是莊園主,或許有一官半職,甚至還可能有不為人知的一手。對於他們來說,也就隻有這種殺戮能給他們平日的生活裏添上一點刺激。
而對於那些拚命為了自己的生計而奔波的廣大百姓們,武力隻是用來保護自己和維護生存的必要工具而已。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殺戮隻是一種毫無意義的活動,更甚者,他們認為這是一種罪惡。
角鬥場的角鬥塔看台上,雷布皇族和他們的家臣還是老樣子。露天的看台擺滿長桌,桌上的瓶罐盛滿各式食物,遮陽傘被隨同的衛兵舉著,由於風大,還下著雨,今天的遮陽傘比之前要更多一些。
塞瑟斯坐在看台中央的最前方那一尖角處,靠著椅背,一手抵住椅把手,掌上托著一把葡萄,另一隻手掰下葡萄一顆一顆往嘴裏送。對於昨天的事,他的氣已經消了不少,這得益於愛莎皇後貼心的安慰和得體的交心相談。
說來布林頓家的人,他們素來隨波逐流,保守穩當。薩拉格王朝時期,布林頓家便是薩拉格皇族們最信得過的下屬家族,這得益於他們從不對抗的行事風格。後來薩拉格王朝沒落,布林頓家族很有先見之明,毅然決然從薩拉格家族身邊離開,投入了其餘五大家族的陣營之中。
在那場八年戰爭裏,當時公認的最強劍術師——雷布家族的塞瑟斯·雷布——看上了布林頓家主的妹妹,即愛莎·布林頓。然而由於戰爭,兩人並沒見過多少麵。後來,塞瑟斯在成為君王之前,和雷布家族裏的一名貴族結婚。成為君王不久,便生下了長子卡繆斯和長女伊莉絲。當了統治者,塞瑟斯愈發想念年輕貌美的愛莎·布林頓,加之早已對自己的妻子感到厭倦,他便多次前往綠林堡和愛莎相見。
那時候雷布家族可是最為強大的家族,以他們當時的戰力,足以同時對抗其他任何三個家族。布林頓家主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能和當朝統治者建立牢固關係的大好機會,愛莎也是非常有遠見,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塞瑟斯的懷抱。英雄難過美人關,在這之後,便是塞瑟斯瘋狂墮入愛河,迎娶了愛莎。
時至今日,前妻早已亡去,塞瑟斯卻依舊對愛莎寵幸不已,可見愛莎手腕之強。
然而塞瑟斯現在老了,雖英氣猶存,卻早已不如當年雄霸天下。中年晚期的他,力求以安穩為主,故而五年之內再無任何大動作。然而他也很清楚,如今雷布家族的地位愈發岌岌可危,除了布林頓家之外,他對其餘三大家族的控製力早已不如從前。
角鬥場的高台上,上一場比賽的屍體很快就被大批人拖著扔到了角鬥場一角的大坑裏。由於下雨,高台上的血跡溶在雨水裏,和黑泥攪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恐怖的黑紅斑。
塞瑟斯瞅著這片高台,想的卻是曾經的一個人。這個人,曾經是他最要好的人,他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塞瑟斯回憶著他們曾經深如海的羈絆,歎了一口氣。
“陛下,怎麽了?還在想昨天的事嗎?”愛莎微微側過頭,溫柔地問道。
塞瑟斯沉默著,並有回應愛莎。愛莎便繼續道:“陛下也知道他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出發了,他和他的人如今都駐在鋼堡外,今天也是不會再進鋼堡來了,您大可以放心。”
塞瑟斯搖了搖頭,又將一顆葡萄塞入嘴裏,說道:“我並不是在煩這事,我是在想他。”
“他?”愛莎疑惑起來,她思索了一下,吃了一驚,而後臉上又被一絲隱隱的陰霾蓋住了。愛莎很快回過神來,她恢複了往常的善意,勸解道:
“陛下,現在國內無戰亂,百姓又安居樂業。那瘟疫也不過是區區小事,被愛瑪公爵所過分誇大而已。愛瑪公爵年輕氣盛,做事有些過分依靠氣勢,我想他其實並無惡意。”
塞瑟斯又歎了口氣,道:“這我清楚,他要敢亂來,我非滅了他全族不可。我現在雖不如當年,不過就他母親那根老骨頭和他們家那些女戰士,隻需五萬帝國精英軍即可。”
雖然愛莎覺得塞瑟斯過分自信,卻也還是溫柔地笑道:“陛下說的是。”
“倒是卡繆斯,”塞瑟斯一臉厭惡地看著旁邊的皇子,隻見他懶散坐著,臉上卻掛著完全不適合他的嚴肅。
卡繆斯從小便是吊兒郎當的性格,雖然資質一般,劍還是會練,該做的事都會去做。
自從他母親死後,他就換了個人,就算有塞瑟斯親自監督,他的劍術卻沒怎麽長進過。反而是到處沾花惹草,宮廷內稍微好看的女人都傳聞和他有所沾染。對於這樣的事,塞瑟斯多次管教,卻收效甚微,實在不行,就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把事鬧大,實在有損雷布家族的聲譽。卡繆斯甚至還去遍了雷布的各大娼館,當然是偷偷地微服私訪,塞瑟斯蒙在鼓裏,自然沒想到卡繆斯會荒謬到這個地步。
塞瑟斯嘲諷道,“你可真像是一條蛆蟲,嘉絲都要比你強上一百倍。”
“父王,我雖然對劍術不怎麽在行,但是我起碼還是會劍魂的吧?至少還是比多數人強一些,”卡繆斯懶散地說道,“再說,成為一國之主,隻需有足夠的手腕就行了,戰場廝殺的話交給我們偉大的雷布帝**就不好了嗎?”
“哼,”塞瑟斯冷冷看著卡繆斯,一想到愛瑪公爵,雖然相差有七歲,卡繆斯卻和他天差地別。
遙想當年愛瑪十六歲時,他的戰馬早已踏入門迪卡薩境內,滅了萊卡教會,憑借的就是他自身強大的力量和領袖的氣場。而現在,二十六歲的愛瑪公爵早已擁有媲美他的力量。再看看如今十九歲的卡繆斯,他頓時氣上心頭,心想自己後繼無人,遲早要被其他家族掀翻在地上,他便朝卡繆斯吼道:
“你個孽種,我雷布家就你這麽個兒子,你到底要當蛆蟲當到什麽時候?”
塞瑟斯的吼聲極大,在座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而在旁邊饒有興致地和羅克討論著迪倫的愛麗絲,也吃驚地回過了頭。
愛莎擔心地按住塞瑟斯的肩膀,輕聲勸道:“陛下,請息怒,大家都在看著,對雷布家的影響不好。”
塞瑟斯歎了口氣,眼睛從沉默不語的卡繆斯身上移開了去,看向角鬥場,繼續吃起了葡萄。此時牢門已經打開,號角聲響起,兩邊的奴隸同時衝了出來,觀眾台上的歡呼聲變得更大了。
角鬥場的盛況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卡繆斯這事也就到此結束了。然而卡繆斯臉色烏青,手在隱隱發抖,任何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比賽一開始,愛麗絲便專注地看向灰牢這邊的奴隸。旁邊的羅克作為布林頓家長子和這次長途旅程的負責人,有許多事要親自處理,前幾場比賽並沒有過來觀看,隻有今天才算勉強擠出了點時間前來觀看。聽了愛麗絲對迪倫的評價,羅克也同樣饒有興致地看向灰牢這邊。
愛麗絲疑惑地看著衝出來的人群,並沒有看到迪倫一馬當先的身影,她不由得自語道:“迪倫呢?”
“我還想問你呢愛麗絲,你不是說他跑得飛快麽?”羅克原本興致滿滿,卻沒能看到愛麗絲所說的場麵,便有些失望。
“別急啊,你等一下,”愛麗絲煩悶地站了起來,仔細掃視著人群,看了許久,也沒發現迪倫的身影,不由得擔心起來,她將手放到胸口,眉頭緊皺著,輕聲叫了出來,“迪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