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雜耍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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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莫要以為你在為這天下謀福,你的職業便是這世上最高尚的。謬誤也,卑微如螻蟻,亦能力抗山河,保衛家園,何況人哉。珍惜每一個與用真心傳承著職業精髓的人相處的機會,不論偉大或是渺小。有真心者,事必成!

    ——————薩伽亞聖女匯編《棘,談職業》

    ”什麽!!!“在聽到蘇長青的回答後,原先抱著酒壇子猛灌的諾頓喉嚨裏一口酒差點沒有立即就噴了出來。一張臉憋得通紅,好了好一會才順過氣來。

    對麵的蘇長青卻依舊是在雲淡風輕地吃著,沒幾分鍾的功夫就將桌上的幾盤菜一掃而光,滿意地擦了擦嘴角留著的幾粒蒜。

    幸虧蘇長青為了以後再會相好,所以在洛香閣留了不少的銀兩,兩人才有錢財出來吃喝。巧的是,今天那個女執事正好沒有在值班。於是蘇長青就悄悄在店裏沐浴後重新換上一身公子哥的行頭,然後偷偷溜了出來。嘴裏還嚷嚷著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一定要先好好吃一頓。

    諾頓的身上並沒有帶著任何錢財,樂得跟著蘇長青一起轉悠,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打聽一下是否有梅可妮的消息。於是一向豪爽闊氣的公子哥就拉著諾頓,一路晃悠到了鎮中心一家頗有名氣的鋪子,尋了間靠窗的雅室坐下。

    諾頓瞧著這家店的吃食清湯寡水,完全沒有一點胃口,也就陳釀的老酒還有些許醇香的味道。其實這家鋪子並不是因為出色的菜譜而聞名一方,而是因為特有的幾間雅室擁有出奇好的隔音效果,可以縱情飲酒論詩,或是商議要緊事務。

    用蘇長青的話來說就是,就算你把全洛瑞絲仙境嗓門最大的說書先生給請來,對座閣樓裏連聲歎息都聽不見。這樣的說法很是誇張,但也可見雅室的靜謐和獨立性。

    所謂好漢一聲吼啊,山嶽都要抖兩抖。盡管諾頓方才那一聲怒吼並沒有吵到其他雅室裏正在慢慢品酒的客人,卻徑直透過雅室正對的窗戶,傳到了一條窄窄的小巷子裏。大喝聲把正在耍雜技的一個老人給嚇個一跳,原先頂在頭上的一長溜陶罐扭動著就要掉落下來。

    老人的雜技因該耍得還是相當精熟的,瘦高的身影周圍裏三圈,外三圈都圍滿了人。這時候眼見那些陶罐要掉落下來,看熱鬧的人群全都慌了神,生怕被砸到,匆忙向後退去。人群一下子亂成一團,來不及跑出去的拚命地拉扯著前麵的人,咒罵聲連綿不絕。

    但老人隻是身子震了一震,神色卻依舊不改。瓦罐下落的勢頭已經無法阻擋,他也不慌張,幹枯的手臂仿佛在虛空中幻化作了千手觀音。一一將跌落的陶罐托住,然後穩穩當當地彎腰放在地麵上。不到幾秒鍾的功夫,十多個瓦罐已經在碎石鋪就的小巷裏排成了一溜。

    老人微微一笑,向前鞠了一躬。擁擠著的人群這才回過神來,有原先站著比較遠的,瞧見了老人解圍的全過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被這陣掌聲催動著,圍觀的人群紛紛喝彩。一枚枚銅錢如同雨點般飛躍過來,射入地上排列著的陶罐中,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已經吃飽喝足的蘇長青正愁沒個東西解解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老人身上,連諾頓的怒吼聲都忽略了過去。見那老者輕輕鬆鬆地解決了困局,以及周圍人群中幾個方才拚了命往外擠,這個時候被其他人冷眼相看的人窘迫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對麵的諾頓心裏一萬頭野馬奔騰而過,心想這麽個沒心沒肺,花天酒地的情種是怎麽被東角宮武士長選中作為關門弟子的,真是沒了天理。但是嘴上也不好說,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蘇兄,我們這一路來,我一直在向過路人詢問同伴的下落。你不可能沒有聽到吧?你知道這麽重要的線索,為什麽要瞞著兄弟?若我早知道,一定先去尋了,說不定她也在找我呢?遲了些時間,說不定就先走了呢?“一連串話連珠炮似地從諾頓地嘴裏噴射出來,終於引起了蘇長青的注意。

    然而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先站起身,朝著街上那個正在搜集陶罐的老人先招了招手。”老師傅,上來給我們助一助興唄!有賞錢!“

    老人看到他手裏攥著的錢袋子一下子就笑開了花,連聲應到。”好嘞,好嘞。兩位客官稍等哈,等老朽將東西收拾好了就上來。“

    說來也是神奇,那些足有幾尺寬的陶罐在老人將裏麵的錢倒空之後,就逐漸縮小到手掌便可以完全握住的地步。老人一邊將陶罐三兩個摞起來放到一旁的竹籃子裏,一邊眉開眼笑地數著錢。

    這因該是一個長年在街頭巷尾耍雜技的藝人,頭發花白一片,臉上滿是歲月滄桑的痕跡。他們行走在各地,見識廣博,在偏遠的城鎮裏比較多見。

    蘇長青見老人答應下來,連忙就回過頭安慰諾頓。他雖然品性無羈,但心眼不壞,不想就這麽失去一個朋友。“誒,趙兄。別當回事,別當回事啊。我也不知道你要找的具體是什麽人,剛才慌著換衣服,也沒顧上那麽多。你都救了我的性命,這點忙我怎麽可能不幫呢?再說了,你同伴早了你那麽久到。這澤陽鎮如此之小,半天工夫就能尋遍。尋過幾次,也肯定放棄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說著他從榻下又搬來一壇酒,拔開塞子,咚地一聲就放在諾頓身前。諾頓望著蘇長青那張帥氣又陽光得找不出一些缺憾的臉,心裏那股無名火怎麽也升騰不起來。隻能抱起酒壇,象征性地和他碰了碰杯,繼續悶頭灌酒。

    不過一兩分鍾的工夫,兩人在對坐飲酒的這間雅室的門便被敲響了,蘇長青估摸著是方才街上那個耍雜技的老頭來了,連忙起身去開門。就在起身的時候,他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走到諾頓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趙兄,這可是個好機會。這個老頭子手藝那麽精熟肯定練了不少年,平時看客也多,走街串巷的,能聽到不少消息。一會等他來了,可以問問。“說著他便向門邊走了過去。

    聽蘇長青這麽一說,諾頓的臉色才緩和了些,心想這沒心沒肺的家夥腦子倒轉得挺快。一邊灌下一口酒,一邊就向雅室的移門口望了過去。一個瘦瘦高高,後背略微有些佝僂的老人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竹條編製的籃子正顫顫巍巍地從蘇長青拉開的移門通道間走了進來。

    蘇長青對於新奇的玩意總有種澆不滅的熱情,一見到老人進來,動作不知快了多少倍。唰地合上門,然後就一溜煙地躥了回來。先給老人搬了個小木凳到桌榻邊,然後接過老人手中的竹籃子就開始仔細研究了起來。在他眼裏,那簡直成了無價之寶,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來來回回地在籃子裏的物件上掃射著。

    由於從小一個人獨自長大,直到進入鷹王度軍事學院後才交上了幾個朋友,所以諾頓並不擅長和別人攀談,尤其是陌生人。本想著能說會道的蘇長青既然方才已經提起了那事,總會幫忙詢問一下。誰知道,這家夥不靠譜到了極點。一見新奇玩意兒,馬上就把方才自己說的話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客官們想看些什麽助助興?老朽不說虛話,隻要你在這天底下見過的把戲。老頭子就算沒法完全表演出來,也能演示出一二來。”手裏籃子被蘇長青給奪了過去,老人也不惱,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帶著和煦的微笑。

    老師傅,向您打聽個事可以不?”趁著蘇長青在擺弄碼放在竹籃子裏的各式各樣的陶器的機會,諾頓終於下定決心,打算自己問。

    啊,客官盡管說。不用對老朽客氣,老朽走街串巷那麽多年,道聽途說的事可以塞一籮筐嘞。”老人是一個純樸的鄉鎮人,說話間也夾雜著濃濃的鄉音。

    諾頓頓時喜出望外,轉身望向老人,“老師傅,有沒有看見過一個來自王域的姑娘,手腕上戴著一串飛鷹手鏈。有一頭如瀑的黑色長發,秀氣略帶些孩子氣的圓臉龐。”

    沒等諾頓把話說完,老人的身子突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諾頓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雷吉亞親王。”聽到這裏,諾頓立時感到不妙了,這老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若是讓蘇長青也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沒等老人繼續說下去,諾頓一把抓過老人手掌,寫下“莫說我名字”,一邊朝還蹲在地上的蘇長青努了努嘴。這老頭雖然看起來相貌平平,但闖蕩江湖多年,也知道些規製。清楚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他連忙就改了口,“這位客官,我見過這位姑娘,而且碰到過好幾次。前段時間她一直在搜尋整個小鎮,希望能找到先生你。由於老朽最近一段時間就在澤陽鎮裏耍雜耍,所以她就把你的相貌描述給我聽,委托我尋找。”

    諾頓對於這些已經沒有一點興趣,他隻想知道這個與他患難與共的姑娘現在究竟身處何處,連忙追問道。“老師傅,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麽?”

    老人在知道諾頓的身份後,神色愈發恭敬。諾頓的父親,雷吉亞親王曾經擔任過洛瑞絲仙境與王域之間的宗教聯絡使。大到當年仙公即位後罷黜九玄元靈司及各方宗教團體,獨尊繼承王域幻印師分支的長老會的風波,小到民間因信仰衝突而爆發的戰亂。他事必躬親,就算無力改變大事,依然傾盡所能保障民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贏得了極高的聲譽。如今幾十年過去,物是人非,這份情誼卻始終沒有被人們所忘卻。

    客官,這老朽可說不好了。”老人的臉上露出難色,“我隻記得,昨天在街口碰麵的時候。你的同伴心緒極其不好,說是準備再去鎮長家再碰碰運氣。實在尋不到,就隻能借一輛車到郡府去,準備返回王域了。

    聽老人說到這裏,諾頓的臉色不由得一寒。從時間上推測,他是今天下午時分才出現在澤陽鎮上的,而梅可妮則是昨天下午去的鎮長家。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鎮長再消息靈通,也不可能預知未來。

    她肯定沒有得到有關自己的線索,恐怕這時候已經去了郡府。甚至有可能已經到了,一天的時間過去。此刻恐怕她都已經向仙宮和宗教聯絡使求助,準備返回王域了。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他忽然感覺全身輕鬆了些。他向老人點點頭,說“謝謝老師傅了。”

    誒,莫客氣,莫客氣,因該的。“老人出於對諾頓父親的尊敬,態度十分的謙恭,向著他抱了抱拳。

    諾頓對那個當年恨鐵不成鋼,硬塞給他各種各樣典集和經卷逼迫他學習的雷吉亞親王芥蒂頗深。如今見當年的父親在異鄉人的心裏都享有著如此崇高的地位,不由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抱拳回了一禮。

    在竹籃裏翻揀了半天的蘇長青,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對話。這時候突然間像是發現了什麽至寶,興奮地叫了一聲然後捧著一樣不知什麽物件,從地下慢慢地站起身來。那嗬護備至的樣子,仿佛手心裏捧著的是一汪水。一不小心,就會從手指縫裏漏個精光。

    諾頓不是個愛耍花招,喜歡單刀直入的人,往下瞅了一眼,看他手心捧著的不過是個小茶盅。知道他肯定是在裝模作樣,也懶得拆穿他,就順道向著放在地上的竹籃子望了過去。

    方才的那一番談話,讓他隱隱感覺到,這個老頭因該不普通。否則,她也不會將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可惜,匆匆一麵,就此又將分別。這時候,他倒是對這老者產生了興趣。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竹籃子裏放的全是七零八落的雜物,以一摞摞疊起來的陶器為主。若是不仔細看,還當這老人是個撿破爛的。他有些搞不清楚了,剛才為什麽蘇長青能看那麽久。

    不過還沒有等他再細看下去,就被蘇長青的嚷嚷聲給打斷了。“老師傅,您瞧瞧,這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表演火龍出水的道具?”

    盡管還沒有回過頭,但諾頓發覺坐在對麵的幹瘦老頭仿佛一下子精神了。幹枯的身軀挺得筆直,一雙眼睛裏仿佛射出一道精芒。然而等他回過身的時候,老人依舊恢複了原樣,但眸子裏的神采還未完全退去。

    這位客官說得很對,這就是表演火龍出水的道具。它並不隻存在於傳說中,而是一門真實存在的技藝。這樣道具是老朽數十年從傳承這門手藝的長木家族收購而來,說起來,冥冥之中也有天數。由於老朽幫助過家族的獨子,他也正好沒有興致去學習這門手藝,索性將記載了手藝內容的密軸送給了老朽。雖然平時沒有上心練習,但也是略懂一些的。”老人點點頭,慢悠悠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