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釵，桃花妝，百褶裙，流蘇墜，微風拂麵，韓東微微眯眼，動了數十萬人額心。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麵，俯瞰城牆下方那個坐在高頭大馬上麵的男人，四目相對，百轉千回，相顧無言。

    直至傾刃騎著馬兒停留在嵐鳶身邊，韓東這才不緊不慢開口：

    “嵐鳶，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嵐鳶沒有回答，繞過韓東看向站在他身後的皇帝，高喊：

    “父皇，兒臣如今什麽也不要，什麽也不求，隻要你肯放了笙兒，我定會撤兵退離。”

    “胡鬧！”皇帝怒了，加重音量道：

    “你這逆子，可知莫雲笙是南蠻遺孤，活閻王莫言的女兒？”

    “兒臣一直都知道。”嵐鳶回答。

    皇帝又問：

    “那你可知，數年前的南蠻之戰，因為蠻夷皇帝莫言，我軍死傷了多少人？我朝百姓死傷多少人？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你又是否在知曉自己是罪後之子，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享受南陽除朕之外最好的待遇，又是誰的功勞？”

    “父皇”嵐鳶開始哽咽，當年的南蠻之戰他曾聽許多人提及過，說是蠻夷王上蠻橫殘暴，毫無人性，為了一統天下不但傷及無辜，就連自己部落的子民們都不放過，他所過之處，皆是枯骨，活脫脫的在世閻王。

    而當年在世閻王莫言之所以能夠屢次進犯南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嵐鳶的生母，若不是她，莫言早已被皇帝抓到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嵐鳶能夠被割除與生母的牽連享有南陽僅次於皇帝的待遇，一切的功勞都是當今皇後，這一切的一切，嵐鳶怎麽會不明白呢。

    況且若不是皇帝這麽多年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寵愛有加絲毫不介意他生母當年所犯下的罪責，隻怕今天嵐鳶別說好端端的站在城牆外麵，領軍數十萬了。

    可，看著韓東，嵐鳶終究還是沒能被皇帝說服：

    “父皇，兒臣今日所犯過錯，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定會做牛做馬拚命償還，可笙兒她是無辜的，兒臣隻是想懇請父皇放過笙兒，僅此而已。”

    皇帝見其執迷不悟，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一邊是皇帝的為難，另一邊，又是嵐鳶的深情，還得顧慮到真正的莫雲笙的心願，韓東也是一籌莫展。

    正當陷入兩難，傾刃突然開口：

    “我蠻夷的大軍們，那城牆之上便是活閻王莫言的女兒，如今兵臨城下，你們可會誓死救出公主，讓我蠻夷自此重新背負起一統天下的宿命？”

    “救出公主，一統天下！”不知從哪裏冒出一道洪亮的男子聲音，緊接著，其他人紛紛效仿高喊：

    “救出公主，一統天下，救出公主，一統天下！”

    齊聲高喊著口號，戰士們開始蠢蠢欲動。

    見戰事隨即觸發，城牆之上眾人趕忙跪地求皇帝離開，隻是皇帝固執如牛，就是不肯離去，還說要親自指揮這場戰爭。

    不遠處火光衝天，那是蠻夷軍隊的打炮即將打響，韓東見事態越發嚴重到不可收拾，於是掙脫開身後攙扶的丫鬟，搖搖晃晃爬到城牆上麵站定。

    “來人，給我把她拉下來。”皇帝慌了，莫雲笙可是他此時最後的籌碼，若她有什麽三長兩短，隻怕嵐鳶的軍隊很快就會踏平南陽城，到時候南陽城的百姓們，該如何是好。

    “笙兒！笙兒你做什麽，你快下去，不要亂來笙兒！”嵐鳶也急得不行，在他眼裏，莫雲笙一向都是溫婉端莊，膽小可愛的，如今讓她麵對殘暴殺戮畫麵，嵐鳶已經覺得十分對不起她，此時又看見她站到城牆上，身子搖搖晃晃的，稍稍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從上麵墜落下來，數十米的城牆，若是摔下來到時候必死無疑。

    “阿笙！給我回去阿笙！”傾刃也慌了，征戰沙場數年，什麽樣殘暴的畫麵他沒有見到過，就連小時候親眼目睹父親死在眼前，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

    城牆下數十萬的大軍也慌了，紛紛跪地高喊：

    “公主不可！蠻夷需要你，天下需要你！”

    此情此景，韓東看的是眼花繚亂，腳下一滑，若不是及時扶住城牆，差點就摔了下去，偏過頭看著城牆下方，韓東腦袋嗡嗡作響。

    此時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早日離開，於是索性抱著城牆上的凸起，衝嵐鳶等人說道：

    “嵐鳶，我知道你一心為我，今日之所以起兵造反，也是為我，可你怎麽就不明白你這樣做了，會給我造成多大的壓力？兵臨城下，大戰一觸即發，到時候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犧牲了數萬條無辜生命，就算我得救了，你覺得我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麵對那些死去的將士們？”

    “笙兒我”

    “傾刃！”韓東打斷嵐鳶未能來得及開口的話，直接轉向傾刃，接著道：

    “你今日帶領數十萬蠻夷大軍說是要救蠻夷王莫言的女兒，為的是一統天下，但你可曾問過我，是否想要坐擁江山，權傾天下？你可否明白我是否有那樣的野心，能夠掌控好整個江山？”

    “阿笙”

    韓東轉頭繼續對數十萬大軍高喊：

    “蠻夷的將士們，十年前的南蠻之戰，損耗上萬，不知道有多少人屍橫遍野，不知道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知道有多少人終此一生留下遺憾，如此戰爭，你們可會覺得厭倦？今日和平乃是南陽皇帝所賜，他這麽多年追殺的也一直都是蠻夷王莫言的女兒，和那些密謀想要造反獨成一派的劍山派殘黨，而你們呢？數十萬人，自戰爭結束後，你們可曾被南陽的皇帝所追殺過？你們可能來到南陽後飽受欺淩？你們可曾對得起這位默默給與你們保護的南陽皇帝嵐正？”

    眾人啞口無言。

    到是站在他身後的嵐正，沉思片刻，首先開口：

    “朕這麽多年，想來是一直小看了你，你的大度，縝密，明理，隻怕當今世上無人能比。”

    韓東笑笑：

    “皇帝你這就誇獎過頭了哈，也不怕我後悔，讓他們衝上來剿滅南陽。”

    “哈哈哈，如此朕也算是天命不可違了。”皇帝嵐正放聲大笑。

    城牆下是頂著滾滾烈日翹首凝望，準備隨時出站的蠻夷大軍，而城牆上，麵對如此狼豹目光，韓東和嵐正卻笑得淡然，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麵看在眾人眼裏，顫動了內心深處某個從未被打開過的地方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