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去母親家取日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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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霞父母平時跟二哥住在一個院子裏,二哥和二嫂因為開著門市,在門市裏住得時間多,回家少。舒霞身上一直帶著母親院裏家裏的所有鑰匙。
“看甚?”胡毅不解地問。
“過去再跟你說,”舒霞一邊說一邊又把院門鎖住了。
她領著胡毅來到“媳婦柳”下,端詳前麵的空地,胡毅問:“你看啥?”
舒霞手一指說:“你說文化廣場修在這個位置好不好?”
胡毅說:“不好,這樣把石山、‘媳婦柳’和天賜泉都擋住了,擋住這些就把風水也擋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看風水了?”舒霞問。
“我現在正在看《易經》,咱們這兒是一片風水寶地,”胡毅神氣地回答。
“風水我倒不大相信,可你這一說蠻有道理的,把石山、‘媳婦柳’、天賜泉都擋住了的確不好。那你說蓋在哪裏最好?”舒霞說。
胡毅想了想用手指著舒霞母親家和他家的房子說:“其實把這一片房子都拆掉,在上麵蓋最好了。”
“那還得拆遷,不行,”舒霞說。
“拆遷咱們不就有了錢了?”胡毅樂嗬嗬地說。
“你是為了拆遷得錢?”舒霞說。
“不是我為了錢才叫拆遷的,是這個地方好。我也是說的一下,正要叫拆真舍不得,”胡毅說。
“現在的人和過去的人不一樣了。有人一遇到拆遷就會瞞天要價,”舒霞說。
“那肯定,現在的人不傻了,不像過去的人一樣了,”胡毅很世故地說。
“呀!你們年輕人的想法跟我們不一樣了,”舒霞吃驚地說。
“老了就沒用了,不過霞姑你不老,你很年輕,”胡毅讚美舒霞,目光在舒霞身上打量。
忽然聽見胡蓮高聲喊:“哥——你做甚了?媽叫你出去拔羊草,快點!”
胡毅聽見後,趕緊就回去了。
舒霞心下暗喜,總算躲過了,她趕緊進了母親的院子。
她開開家門進屋後,見大紅櫃上落了一層細塵,遂拿起撣子撣起來,撣完櫃,在地上灑了水掃了一遍,又把炕清掃整理了,才從櫃子裏取出“百寶箱”。
這個“百寶箱”是一個釘鞋匠送給舒霞的。那是舒霞十一二歲的時候,外地的一個釘鞋匠一來石柳村就在“媳婦柳”下給人釘鞋。舒霞上學路上路下經過“媳婦柳”,時間長了,就跟釘鞋匠慣了。
釘鞋匠的針和針錐子等小零碎放在一個用紅漆油過的小木頭盒子裏。舒霞有時蹲在釘鞋匠身邊看著那個小盒子說:“這個小盒子好吧?”
釘鞋匠故意逗舒霞說:“那是我的‘百寶箱’,怎麽能不好?你是不是愛我這個‘百寶箱’?”
“不愛,”舒霞說。
“還不愛,不說實話,愛就是愛,不要說不愛,”釘鞋匠說。
畢竟是個小姑娘,叫釘鞋匠這樣一說,舒霞笑了:“愛也沒用,這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你要是愛,我就送給你,”釘鞋匠說。
“不要,”舒霞說著站起來就跑回家裏去了。
後來,舒霞母親出去後,釘鞋匠見了,要把小盒子叫她給舒霞拿回去,舒霞母親說什麽也不要。
釘鞋匠於是對舒霞母親說,他這次是最後一次來石柳村釘鞋了。他以後不再給人釘鞋了,我拿回去也是個給人,就留下給給小舒霞做個紀念吧。
舒霞母親還是不要,釘鞋匠又對她說,我給舒霞留這個小盒子,不光因為這個孩子可愛,主要是因為你們大人好。我來這個地方,給人釘鞋,受過不少人的奚落,可是你們什麽時候都是笑臉相迎,要不然我也不會一來就到你們門前這課樹下給人釘鞋了。
舒霞母親也知道釘鞋匠是個好人,她聽了釘鞋匠說得那番話後,就給舒霞拿回去了。舒霞母親本想叫釘鞋匠吃頓飯,可那釘鞋匠送給舒霞小盒子後的第二天就走了,走了以後就再沒有來。
後來聽人說,那個釘鞋匠是海京人,回去以後,自己開了個製鞋廠,發展得相當大,很有錢了。
舒霞當時拿到小盒子後非常高興,並且真的把這個小盒子稱做“百寶箱”了,他把自己心愛的小東西放在裏麵了,覺得很有用。她寫開日記以後,把別的東西都拿出去,專門用小盒子放筆記本,後來又把書欣上大學的時候給她寫的的信放在裏麵了。一直保存到現在。
舒霞父母把舒霞視為掌上明珠,兩個哥哥也對她也倍加寵愛。她的東西,誰也不敢動一動。剛出嫁時,有些衣服鞋物也在媽媽家裏放著。後來媽媽說叫她把衣服拿回去。可舒霞說,還是留下一點她的東西好,不然她就好像與這個家沒一點關係了。於是,她就把“百寶箱”留在母親家裏。
如今父母漸漸老了,自己的孩子也都大了,舒霞很想把小盒子拿回去。上次準備拿,可到二嫂屋子裏說了一會兒話,走的時候就忘記拿了。後來又想沒拿上正好,還是放在母親家裏吧。
舒霞打開小盒子,取出兩個日記本裝到她的手提兜子裏,而後把小盒子鎖了,又放到了大紅櫃裏。
舒霞把大紅櫃鎖住正要走,見胡毅拿了一把大掃帚進來給掃起院子來了。
“你媽不是叫你割草麽?快不要掃了,人也不在,等我爹回來,叫他自己掃去吧!”舒霞開開門說。
“幾下就掃了,——我倒出去把羊草拔回來了,大路邊兒的草長得可多了,”胡毅不聽舒霞的,邊說邊掃,“是我媽叫我過來掃的,我不掃我媽會怪我。你關住門吧,土刮進家裏去呀。”
舒霞一看院子裏塵土飛起,趕緊把門關住,然後站在門口從玻璃上看胡毅掃。心想這個胡毅真長得帥氣,可惜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成了個莊戶人,親生父親自己帶的劇團還不叫進去學戲。
繼而就想起人這一生變化真是太大了。胡承運十幾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跟父親相依為命。當年跟她一起在村裏劇團的時候,溫柔得就像一個大姑娘,學戲練功特別用功,從來沒像別的後生那樣叫師傅罵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