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光如水，花園前的長廊上清冷空曠。

    斷雲手握神兵，下意識地在夜色之中揮舞著，一招一式都信手拈來，好像已經練了千遍、萬遍，劍氣燦然，如若星光。

    短劍刺擊、橫削、圈轉，輕盈寂靜，暗合天地氣機。與此同時，每一個動作都似在追求瀟灑飄逸，卻又保持著一絲謹小慎微。

    一絲微風突如其來地撲麵，細微如縷，裹挾著秋日的冰涼。

    劍光陡然變得迅捷，像是潛伏的豹子忽然撲向了獵物，像是棲息的大雁受驚飛走，它從萬籟俱寂中顯露崢嶸，於風平浪靜之時暴發殺意，但它依然輕靈、快速。

    斷雲從長廊上躍起，當他的雙足踩在花園裏的時候，秋風卷起了幾片枯葉來到了他的麵前。

    刹那間斷雲像是看到了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火光，手中的劍向前刺出，劍尖擦著落葉。

    方圓丈許的狹小天地裏，仿佛突然來到了盛夏，星光變成了灼熱的太陽，風聲變成了蟬的長鳴，空氣裏透著濕熱黏膩之感，讓人的呼吸滯塞，情緒煩躁，汗如雨下……

    嘭的一聲，那幾片落葉冒起了火光，轉眼之間便燃燒殆盡。

    直至收劍，才又回到了秋天，斷雲深吸一口氣，對於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

    陡然間，一陣極力控製的微弱呼吸聲從身後傳入了耳中，斷雲猛地轉身，隻見明殊怯生生地探出頭來，手中端著一個茶盤。

    “明殊？”斷雲皺了皺眉頭。

    明殊輕移蓮步，來到了斷雲的麵前：“明殊給少爺泡了壺茶，但少爺在練劍，明殊不敢打擾。”

    斷雲摸了摸茶壺，已然冰冷無溫，他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明殊：“你回去吧，以後我練劍的時候不必如此，讓我一個人待著。”

    “嗯。”明殊鬆了口氣，急匆匆地走了。

    明殊前腳離開，又一個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奔了過來，斷雲認得她是秦柔身邊的人，看到她著急的樣子，便收起了短劍。

    “少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小丫鬟垂首道。

    “現在？”斷雲拂了拂衣袖，覺得事情有些詭異，在他的記憶裏，與秦柔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夜深人靜之時的見麵更是罕見。

    看到小丫鬟用力點頭，斷雲不得不收起疑惑，來到了秦柔的房間。

    房間裏點著燈，屏風上秦柔的輪廓較之白晝更加清晰了些。

    “母親，您找我？”斷雲畢恭畢敬地道。

    “我聽說，你要和李家的二少爺決鬥？”秦柔開門見山，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很激動。

    “是啊。”斷雲的回答很簡單，與此同時眉頭微微一皺，秦柔知道此事，大概是秦斯告訴她的，隻是不知道他背著自己還說了些什麽。

    果然，秦柔的語氣變得緊張起來：“所以你去你父親的書房裏挑了一把神器？難道你想要殺死李廣齡？”

    “母親，我隻想要贏得這場決鬥，並不想要殺害任何人。”斷雲淡淡地回答。

    “那你還挑選神器？”秦柔的語氣轉而變得憤怒，“你若是傷了李廣齡，你……你怎麽跟李家交待？”

    “利劍隻是用來自保而已，況且李家也不缺少神器。”斷雲一臉平靜，心中卻是十分不愉快，秦柔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反而害怕自己贏得了決鬥。

    “你能保證不傷害李廣齡？”秦柔問道。

    “李廣齡是玄靈境，修為原本就要強於我，母親要我如何保證？”斷雲冷笑著，心中開始積聚怒火。

    “世事無常，難免會有意外發生，如果傷害了李廣齡，李家人一定會不依不饒，加劇斷李兩家的矛盾。你……你能負責麽？”秦柔厲聲斥道。

    斷雲抬起頭來，盯著屏風上的輪廓冷笑道：“我當然可以負責，不勞母親掛懷。”

    “你……放肆。”秦柔自是分辨出了斷雲的譏諷之意，“我若不是為了這個有名無實的城主府，才不會管你。”

    “有名無實的恐怕是城主夫人吧。”斷雲冷冷地道，“城主衛兵有孫止商孫叔叔統帥，斷家的產業有江老師打理，無雙城的雜務亦有相應官員處理。母親若是悶得慌，多與秦大哥聊聊天也就好了。至於我的事，就不勞母親操心了。”

    “好……好……”秦柔連說幾個好字，氣得雙手連拍在桌上，“等你闖了禍，我看你怎麽跟你父親交待。”

    “我父親自會維護斷家人的周全。”斷雲冷笑道。

    “你是在怪我？”秦柔語氣裏流露出了一絲驚訝的情緒。

    “雲兒不敢，母親若無其他事，雲兒這就告退。”斷雲搖了搖頭，秦柔的態度向來冷漠，他對此並不介意，但她為了敵人來管製自己，非但愚蠢，而且讓人氣憤。

    秦柔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間沉默無語。

    斷雲淡然一笑，默默退出了房間，臨走時，又瞥了一眼屏風，發現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仿佛陷入了沉思。

    關shàng mén，一個人影緩緩而來，隻見他身材挺直，目光如火，腰中挎一寶刀，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少城主。”那人走到斷雲麵前，微笑著行了一禮。

    “秦大哥。”斷雲眼睛微微一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他從秦斯的眼中讀到了挑釁的意味。

    秦斯嘴角噙著冷笑，沒有停留，擦身而過。在城主府中巡邏是他的本職工作，然而今夜他的眼神不像是在巡邏，而是在巡視。

    斷雲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於長廊的盡頭，無所謂地聳了聳鬆肩，慢悠悠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星光如水，照亮了斷雲的背影。

    “少爺。”明殊看到斷雲進屋，立即規規矩矩地行禮。

    斷雲從她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香氣，忽然停步，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明殊隻覺少爺的雙指纖細冰涼，她隨著手指用力的方向抬起頭來，看到了少爺眼中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很放鬆，很開心，仿佛胸有成竹，什麽都不在乎。

    明殊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她知道自己對於少爺意味著什麽，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夫人為何會知道我挑選了神器？”斷雲出乎意料地問道。

    明殊嬌軀一顫，臉色刷的白了：“少爺，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斷雲深吸一口氣，眼光明亮而純粹，他鬆開了手，回到了臥室。

    明殊待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