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斷雲微微躬身，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斷天涯。

    斷天涯的麵前擺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紫色丹爐，裏麵燃著熊熊火焰，即使是在外麵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溫度。斷天涯留著五綹長須，其中一小部分被高溫炙烤，卷曲起來。

    “我聽說你打敗了李廣齡？”斷天涯搖了一下扇子，目光從丹爐轉向了兒子。

    侯雲聶把斷雲帶來之後便自行退下，把他們父子二人留在了這個僻靜的後花園裏。

    斷雲點了點頭，原來斷天涯並非一味沉浸於丹道，兩耳不聞窗外事。

    “我聽說你是一朝之間玄竅全開，不錯，厲害。”斷天涯爽朗地大笑。

    斷雲看到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猶如孩童一般純粹，兩人間的疏離感瞬間淡漠了許多，斷雲笑道：“這多虧了江老師。”

    “是啊。”斷天涯輕輕地感歎著，提起水壺來到了牆角下，手腕粗細的竹筒裏有清冽的泉水緩緩流出，“說起來江離是我們斷家的恩人，他對你非但有授藝之德，還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斷雲皺了皺眉頭，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哈哈，當時你還小，我也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你當然不記得。”斷天涯把水壺放在紫晶爐上，一壺水很快便沸騰了。

    斷天涯悠閑地泡著茶，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斷雲忍不住好奇起來：“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斷天涯指了指石凳，待斷雲坐下他才說道，“要從你的爺爺說起。”

    “我的爺爺？”斷雲隻知道自己的祖父叫斷星辰，腦海中卻從未有過關於他的任何記憶。

    “是啊。”斷天涯笑了笑，他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從我記事起，你爺爺就很忙，每年隻能見他一兩麵。”

    “爺爺在忙什麽？”斷雲好奇的問道。

    “我不知道，即使是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當年在忙什麽。”斷天涯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後來他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朝廷才把高陽城賞賜給了斷家，那時你才兩歲。不過就在你爺爺準備赴任的前夕，你被人偷走了。”

    “啊？”斷雲驚訝地張了張嘴。

    “我們找了你七天七夜，把方圓十裏翻了個遍，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斷天涯回憶往事，神情變得沒落，“你母親因此一病不起，在來高陽城的路上便去世了。”

    “原來如此。”斷雲直到現在才知道生身母親去世的原因，不過他並沒有太過悲傷，隻是為此感到唏噓。

    “我們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誰知道過了一年江離抱著你來到了城主府。”斷天涯嘴角微微翹起，即使時隔多年，想起愛子失而複得，心裏仍然充滿了無限的歡喜。

    “你就不怕我是假的？還有江離怎麽會知道我的身份？他有什麽目的？”斷雲一口氣提出了好幾個問題。

    “你爺爺當場便鑒定了血脈，你是斷家子孫萬無一失。至於江離，他的師父是你爺爺的好友，自然信得過。”斷天涯笑著道。

    “那他是怎麽找到我的，當年是什麽人偷走了我？”

    “你爺爺當年有一位朋友，後來兩人反目成仇，對方為了報複你爺爺，所以才偷走了你。後來我問你爺爺這個人的身份，你爺爺顧念舊情，讓我放下仇恨，便沒有告訴我。江離也遵守他對你爺爺的承諾，多年來從未提起過。”

    聽到這裏，斷雲歎了口氣，他明白了江離對斷家恩義之深，不過他更加好奇自己的爺爺，他從事的事業連親生兒子都不知道，而他又為朝廷立下了什麽功勞，以至於朝廷會將一座重要的城池拱手相讓。

    他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斷天涯告訴他，斷星辰曾經深入南荒，屠滅了一個部族。在此之前，這個部族多次入侵中州，燒掠搶奪，無惡不作。

    “爺爺當時什麽境界？”斷雲提出了問題的關鍵，一個人屠滅一個部族，實在是匪夷所思。

    “神靈境。”斷天涯淡淡的道。

    斷雲倒吸一口涼氣，神靈境可是位於玄靈境、聖靈境和天靈境之上的境界，當今大陸，神靈境屈指可數。斷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祖父竟然強大至此，他望著父親：“那他成為城主之後，受到詛咒了麽？”

    “當然，這是朝廷的條件，曆任城主，境界絕對不能超脫玄靈境。”斷天涯淡然一笑，他浸淫丹道，對於修行本身卻是不甚在意。

    “為什麽？”斷雲問道，是啊，為什麽，為什麽堂堂神靈境的修行者會在意高陽城的城主之位。

    以神靈境的修為，足以在大陸割據一方，即使投效朝廷，也必是一時之尊，成就流芳千古的佳話。

    但是斷星辰，卻成為了高陽城的城主，作為代價是自降修為，這實在是不可理喻。

    斷天涯淡然一笑：“我猜測他可能被至信之人背叛過，以至於心灰意冷，無意於爭鬥。他若是逍行天下，軒轅氏必定寢食難安，我們斷家也不會有這些年的安生日子了。”

    斷雲點了點頭，試想自己若是軒轅皇族，肯定不會放任一位神靈境的修行者自由行走，如果不能為己所用，一定會不擇手段將其殺死。

    斷星辰接任城主之位，縱然降低修為，受人監視，卻擁有了巨額的財富和自由的生活，其中的取舍，很難簡單的評價。

    斷雲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卻不代表他認同斷星辰的選擇，祖父畢竟是人生暮年，渴望安穩的生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言，若無一腔熱血，那才是一個真正的廢物。

    “父親，難道您安心於此？”斷雲沉吟片刻，終是說了出來。丹道的成就雖然不依賴於自身的境界，但也不能完全脫離，古往今來知名的丹道大家，至少是天靈境的修為。斷天涯沉迷於此，如果一生囿於玄靈境，於丹道上恐怕不會有所成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