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蕭涼到古塘斎的時候，馬子明正在用雞毛撣子撣灰，看見季蕭涼不由得笑道：“小子，今天怎麽來了？”

    “老爺子，”季蕭涼指指耳朵，說道：“您要和我說什麽得寫下來，我臨時性失聰。”

    馬子明怔了一下，隨即古怪的道：“臭小子。”嘴裏說著，人已經彎腰去櫃台裏摸紙筆。

    季蕭涼看著老爺子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他無奈的說道：“算了，老爺子，您把手伸出來給我，我給您摸個脈。”

    馬子明知道季蕭涼懂醫術，他拿出紙筆放在手邊，將左手伸給了季蕭涼，他在紙上寫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咳嗽的？”

    季蕭涼一手按在老爺子左手腕上，一手從領子下麵抓出了小古：“鳥精，告訴老爺子，我是怎麽知道的？”

    小古在櫃台上跳來跳去，對著季蕭涼翻了一下小眼睛，張嘴“咳咳”的咳嗽起來，聲音竟與馬子明本人的聲音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咳嗽了幾聲，小古將肚皮一翻，小爪子朝天。

    馬子明忍不住哈哈大笑，放下筆，伸手摸了摸小古：“養你八年了，沒有叫一聲，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小東西，你和我一樣，和蕭涼有緣分。”

    季蕭涼聽不見馬子明再說什麽，不過看他不停翕動的唇，也知道他在和小古說話，季蕭涼看向馬子明：“老爺子，您的肺岩還不是很嚴重，我上次給您的那藥丸能緩解不少，等我尋摸到合適的藥材，給您做點對症的。”

    “肺岩這病不可怕，唯一難得是，配合治療。”

    通過把脈，季蕭涼診斷馬子明為“肺岩”岩者，肺中有硬結如岩石，舊稱“肺岩”現在的稱呼就是肺癌。

    小古學的咳嗽之後死掉，簡直學的惟妙惟肖，不過在神農弟子麵前，這完全不是什麽問題。

    馬子明在紙上寫下“肺炎”兩個字，他疑惑的看向季蕭涼，他確診為肺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他也不信，還換了幾家醫院做檢查，結果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

    季蕭涼拿過筆，在紙上寫下“岩”字，他說道：“是肺岩，不是一般的炎症，就是現在醫學常說的肺癌，老爺子，您別擔心，肺癌在我們老祖宗的手裏是有治療之法的。”

    “雖然您的情況，不至於痊愈，但是保命無憂。”

    聞言，馬子明卻笑了，笑的眼角流淚：“好，好！”他之前一直擔心自己突然死了，一生所學無人可授，別說季蕭涼說保命無憂，就是隻能延命幾載，他都是心滿意足。

    看見馬子明含淚的笑臉，季蕭涼忍不住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自己會醫術啊，臨時性的失聰，他自己就能治：“嘿，老爺子，我不用做聾子了，我特麽真蠢，都給您把脈了，沒想到把自己治治。”

    季蕭涼從口袋摸出了針包，給自己雙手合穀穴和勞宮穴各施一針，合穀穴，勞宮穴，開竅通神，治療這種臨時性失聰再好不過。

    馬子明則是彎腰從櫃台下的保險櫃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櫃台上，他一眼就看見了季蕭涼的針包：“小子，你知道你手裏是什麽嗎？”

    終於聽見聲音了，季蕭涼頓時大喜過望，順嘴接道：“一套有些年頭的九針，我看不出來名堂，一直想要問您老呢。”

    小古跳過去，用喙啄了啄針包，發現一絲痕跡皆無，它立刻用力啄了幾下。

    季蕭涼一把抓住小古塞在衣領之下：“別搗亂，我和老爺子說話呢，”那個奇怪的店主就這麽將一套古物給了他，他卻再也沒有找到那個奇怪的店主，也從不知道這九針來曆。

    馬子明說道：“三十年前，我見過一次這套針，我一直以為它是銀針，當時持針之人告訴我，這是砭石之精，金針銀針之祖的砭石針，砭石之精則是砭石中的精品。”

    砭石，華夏古醫術最古老的針石，針灸之起源，曆史之悠久，已經令季蕭涼咋舌。

    他頓時明白手裏這一套看似古舊的針包根本不是幾百年的老物件，而是更久之前，甚至是可以追延續至漢朝。

    宿慧裏有雲：砭石難尋，自西漢淳於意始棄用改銀針或金針，明堂孔穴針灸治要和蝦蟆經裏曾有過相關記載。

    季蕭涼卻是暗自震動不已，砭石難尋，則要尋到砭石之精製造出這麽全套九針，可見多麽稀罕奇缺與珍貴。

    針石入穴比普通金針銀針入穴，效果要好上幾成。

    舊時醫者心中絕對的神物，如今卻是正在他手裏。

    季蕭涼忙問道：“老爺子，您還記得持針人的樣貌嗎？或是您知道這個持針人的下落嗎？”

    馬子明奇怪的看了季蕭涼一眼：“我又不買此物，我關心那些做什麽？況且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一個隻見了一次麵的人，我如何能記得這麽清楚？”

    “我能記清楚這九針，就是憑借這針包上的花紋。”

    聞言，季蕭涼苦笑著說道：“我就是在警局附近的一家藥店裏買到的，我還沒給錢，他就把這個給我了，當時藥店外有人急發病，我就拿著針救人去了，回來之後，小藥店店門緊鎖，我再也沒有看見那藥店開門過。”

    “我不喜歡白拿別人的東西，而且還是如此珍貴之物。”

    馬子明漸漸皺起了眉頭，定眼看向了季蕭涼：“你要買此物之時，還發生了什麽事情？”

    季蕭涼緩緩的搖了下頭，他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店主似乎是在算賬，一直埋頭，都不曾把頭抬起，我說買針，他就問了聲要初學的，還是專業的。”

    “我回答是專業的，他就拿出了這套針，沒什麽特別啊？”

    季蕭涼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他可不覺得是自己人品好到爆，人家不認識他都能趕著給他送禮物。

    馬子明疑惑的道：“不應該啊，你再想想，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特殊的事情？”這套砭石之精稱之為國寶都不為過，他可不信九針的主人會如此輕易的將這寶貝就給了一個陌生人。

    “好像真沒什麽了，”季蕭涼皺眉用力想了想，隨即說道：“對了，我問這針多少錢，店主將他的手伸給我，叫我給他治療了一下關節痹症。”r1

    馬子明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神情舒緩了起來：“小子，這可是你的機緣。”

    “你機緣巧合買針，他又叫你治病，就是考驗你，你能拿走此物，說明上一任主人，認可了你。”

    季蕭涼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大惑不解：“什麽考驗？我怎麽不知道？”

    馬子明說道：“三十年前，我曾聽那一個持針人說到過，隻有被證實了有醫者仁心之人，才是這砭石之精的有緣人。”

    “醫者仁心，說起來何其簡單，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小子，你的運氣還真是得天地之獨厚。”

    季蕭涼聞言卻苦笑，他還得了日月之所鍾呢，不然他死在亂墳崗，還能再活一次？

    馬子明將之前他拿出來的小盒子推到季蕭涼麵前：“我自己刻的，給你。”

    不用說，季蕭涼也知道這其中是何物，盒子裏冒出來的絲絲死氣，正是之前那三枚雞血凍石其中之一所攜帶的。

    季蕭涼道：“謝謝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