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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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這孩子, 傻不傻啊, 怎麽別人說什麽都信, 他這回叫你去懸崖上摘靈草你去了,過幾天叫你去跳河你去不去啊?”程月英一麵幫青年整理衣裳, 一麵忍不住地念叨。

    被她擺弄的白珩卻絲毫不敢反抗,隻能一個勁兒地搖頭。

    看著不斷嘮叨的程月英,白珩心底其實是有些疑惑的,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是阿芩的生母,也能感覺到之前這個人其實一直是不太願意自己和阿芩親近的。

    可如今他隻是受傷了,這個向來看他不順眼的女人又忽然好像十分心疼一般,包括對先前騙他去山崖摘靈草的魏榮生的憤怒,也都不像是作假。

    凡人真奇怪。

    凡人?白珩歪了歪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匯。

    就在白珩胡思亂想的空當,那邊程月英的念叨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將青年衣上最後一個褶皺撫平, 輕歎了口氣:“行了,你也別怨我, 我先前不喜歡你, 原因估計你也知道, 再怎麽說你也不是個姑娘家, 沒辦法為三兒生下個一男半女, 我是做娘的, 怎麽可能會願意……不過我現在也想通了, 既然你和三兒一起得了鳳緣石, 又馬上就要成親了,往後就好好過吧,絕對不能再去做這種不顧自身安危的事情了。”

    “嗯。”這回白珩終於認真點了點頭。

    程月英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三兒這會兒應該是已經消氣了,你別怕,過去和他好好道個歉,這個孩子最是心軟,應該不會真的就不理你了。”

    提到魏子芩,青年頓時什麽精神都沒有了。

    對,他如今之所以會需要程月英來幫忙整理衣裳,完全是因為自從他回來之後,魏子芩便再沒有理過他了,不說不笑,除了最開始抱的那一下外,整個晚上都把他當作空氣一樣,無論他如何湊到跟前,也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廚房裏,魏子芩其實並沒有兩人想像中的那麽生氣,比起和白珩生氣,他其實更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麽沒能早一步料想到堂兄之後的行動,或者氣自己為什麽沒能早一點提醒白珩,以至於對方會被那樣拙劣的謊言蒙騙。

    看著小心翼翼走過來的白珩,魏子芩搖了搖頭,伸手把人招了進來,將剛剛煮好的熱湯塞到他手裏。

    “阿芩……”白珩心底惴惴,完全看不出對方到底是真的已經徹底消氣了,還是氣得更加厲害了。

    “好了,我已經不生氣了,不過你記得,以後再不能做這樣的事了,還有,”魏子芩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頂,“等喝完了湯,記得去把臉洗一下,我可不想娶個滿臉是灰的媳婦。”

    白珩一怔,也顧不上喝湯了,放下手裏的湯碗便轉身回去洗臉。

    姝河村不大,鄰裏之間向來沒有什麽秘密,魏榮生騙白珩到葫蘆山上摘靈草的事情,才過了不到一日的工夫便徹底在村子裏傳開了。

    魏榮生幾乎走到哪裏都能聽到村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如果不是白日裏還能借著到城裏打零工的空當逃上片刻的話,他真的感覺自己簡直快要發瘋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他堂弟要娶的可是個傻子啊,他有什麽辦法,如果有別的法子可想,他又怎麽可能去下那樣的狠手。

    這一日也是一樣,剛走進姝河村裏,魏榮生就聽見不遠處有人道:“哎,這不是前幾天才險些害死自己堂弟媳婦的榮生嗎,怎麽,如今還有閑心出來閑逛啊,我還以為你早就羞得躲在家裏不敢見人了呢。”

    說話的人魏榮生認識,正是梁虎,而此刻站在他身後的,也都是平日裏與魏子芩玩兒得最好的幾個少年。

    魏榮生也不說話,這種場景他見得太多了,反駁是沒有意義的,隻有快點逃開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惜梁虎顯然是不打算就這麽輕易的放過他,幹脆帶著身後的幾個少年將魏榮生攔在了路邊。

    “走什麽走啊,你一句話就把人騙到了山上,差點就沒了性命,怎麽,如今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嗎?”

    “你讓開!”魏榮生一把將梁虎推開,想說這些人腦子都進水了嗎,居然想讓他給一個傻子道歉。

    梁虎雖然名字裏帶虎,其實本身生得並不健壯,甚至比魏榮生還要瘦弱幾分,也是運氣不好,這一下沒站穩,頓時被魏榮生推在了地上。

    跟在梁虎後麵的幾個少年見狀瞬間都炸開了,擼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揍人:“怎麽回事,想打架是嗎,來啊,咱們還怕了你不成!”

    “鬧什麽呢,都趕緊給我住手!”就在幾人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時候,田地裏忽然走出一個人來,須發皆白,神色嚴厲,正是姝河村的裏正。

    魏榮生心底一喜,知道自己今日是逃過一劫了。

    結果還沒等他上前去給裏正道謝,就見那邊裏正什麽也沒說,完全當他不存在一般,直接走過去將地上的梁虎拉了起來。

    “裏正。”梁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裏正責備地看了他一眼:“等會兒上村醫那邊去看看吧,也叫你長個教訓,別什麽人都敢往前湊,那可是連傻子都能下狠手的人,是你能招惹的嗎?”

    梁虎先是一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瞥了對麵的魏榮生一眼,連忙笑著點頭:“是是是,您放心,我往後一定離他遠遠的。”

    仿佛一股寒意直直爬上心頭,魏榮生站在原地,眼看著幾人扶著裏正說說笑笑的離開,心裏隻剩下兩個字,完了。

    因為有官府那邊的催促,成親的日期很快便定了下來,哪怕先前已經經曆過了魏家大哥的婚事,多少也算有些經驗了,整個魏家依舊還是忙了個人仰馬翻。

    首先就是白珩本身的特殊情況,雖然某種程度上對於白珩的身份,魏子芩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然而這個時候跑到汶西國去,去找那個根本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白家,怎麽想都是不大現實的,那麽從哪裏出嫁就成了問題。魏家人想了無數辦法,到最後還是請了村裏的裏正幫忙。

    解決了白珩的問題,之後便是納采、問名、納吉……哪怕緊趕慢趕,等到三書六禮都過了一遍,也已經是一個多月後。

    秋高氣爽,樹葉昏黃。

    將一身紅衣的青年從車上迎下來時,魏子芩甚至忽然有種眼前的一切都並非是真實的錯覺。

    前一世的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是了,他好像正在忙著閉關,至於是在忙著突破修為,還是在忙著培植靈草,他卻有些記不清了。

    過去的記憶微微褪去原本的顏色,仿佛前世裏的一切都已經逐漸離他遠去,再也看不分明。

    “阿芩在想什麽?”被圍觀的村人看得有些緊張,白珩忍不住湊過來問。

    “沒,”魏子芩抬起頭,看著眼前被紅衣襯托得越加明豔的臉孔,心底忽然一軟,“我們進屋去吧。”

    ……我會一直照顧你,直到你真正清醒過來的那一天。

    姝河村外。

    “居然被埋到這裏了,可真是叫我好找啊。”

    一名身穿藏藍色衣裳的修士不滿地撇了撇嘴,低下頭,將被人埋在泥裏的倒黴蛋拎了出來,好像丟垃圾一樣直接扔進了身後的馬車裏麵。

    心底忍不住的感歎,這姓嶽的真不愧是寒月宮七位殿主裏修為最高的殿主之一了,受了這樣重的傷,還被人深埋在土裏一個多月,居然還能活著,也是十分命大了。

    “沒錯了,姓嶽的確實是被君上的法器所傷。”旁邊一名蒙著雙眼的白衣修士點了點頭,確認了同伴的猜測。

    “那就好,”陳司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眯眼笑道,“能想辦法將君上引出來,也算是記他一大功了。”

    “對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陳司遠環顧了下四周,“咱們如今已經在姝河村附近了吧,要不要找人打聽下君上如今在什麽地方。”

    “也好,”蘇蕪點頭,順便提醒對方道,“凡人脆弱,稍不留神就會沒命,你記得等下可不許用任何搜魂的法術。”

    “這個自然,我好歹也算是在凡人城鎮裏呆過的,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三歲小孩。”陳司遠沒好氣看了他一眼。

    然後很快他就後悔了。

    真的,他就不該答應蘇蕪不用任何搜魂的法術,你看看,這不知死活的凡人說的到底是什麽鬼啊!

    對麵背著柴禾的老漢也忍不住有些不滿,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解釋了那麽多遍,對麵人還是不肯相信自己:“我說你這後生怎麽回事,這還能有假的嗎,你剛剛給我形容的那個,可不就是魏啟家的那個傻子嗎。哦對了,今天似乎還要和他家那個小兒子成親呢,這會兒估計連堂都已經拜完了吧。”

    老漢說完嘿嘿一笑,露出一嘴豁口的白牙:“不過老實說,那人雖然是個傻的,不過長得可真俊啊,美得跟個天仙似的,可把村裏的那些小子們羨慕得……畢竟這晚上吹了燈,誰還管對麵人到底是不是個傻的。”

    蘇蕪:“……”

    陳司遠:“……”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