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4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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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坤恨不得馬上就讓那些洋鬼子將鴉片統統交出來!

    讓洋人交出鴉片事關重大,事關他和怡良能不能得到道光的垂青,事關他們能不能借機撈取白花花的銀子。

    但是他心裏明鏡似的,隻要洋人將手裏的鴉片統統交出來,這些重大的事關才能轉化成美好的現實,不然隻是鏡中花,隻是水中月,隻是充饑的畫餅。

    所以當豫坤聽到盧掌櫃不願意去給洋鬼子送信,他那張胖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盧掌櫃,你別搞錯了,我這可不是跟你商量,這是命令!知道吧?所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盧掌櫃慌忙應承說:“大人,我可以去代替您老去轉告他們,但是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我去了也是白去,最大的鴉片販子是英國人顛地和馬地臣,他們難纏得很,是絕對不會交鴉片的。”

    豫坤譏諷道:“那怎麽辦?難道還要本大人親自去告訴他們不成?”

    這話突然將盧掌櫃給點醒了,他看看腦滿腸肥的豫坤,心裏頓時有了鬼主意。

    奶奶的,你每天躲在粵海關享清福,哪裏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楚,這些英國佬看上去跟笨牛一樣,其實不僅蠻橫,而且鬼心眼子極多,今兒正好讓你見識見識這些難纏的主兒。

    “大人,小人鬥膽建議,不如您老親自跑一趟!英國佬見了您老一定會變成上了嚼子的野馬,泄了氣的皮球,您老讓他們往南,他們不敢往西;你讓他們打狗,他們絕不敢罵雞,一定會服服帖帖地有救必應。”

    經過盧掌櫃這麽一副吹捧,豫坤頓時膨脹起來,瞬間感覺自己雄壯了九分,偉岸了不少。

    “我到了廣州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跟那些英國佬打過交道。”

    “大人位高權重,您老堂堂粵海關監督見蠻夷豈不是丟了朝廷的派頭。”

    “唉,道光爺被鴉片鬧騰得寢食難安,我們自然應當替皇上排憂解難,今兒我就屈尊紆貴,給他們點麵子,讓他們親眼目睹天朝大臣的風采。”

    盧掌櫃心裏樂開了話,心中暗想:“你這個蠢豬,挖完坑自己跳吧!正好讓你知道知道那些洋鬼子不是吃素的。”

    盧掌櫃趕緊問道:“大人,什麽時候過去?”

    “事不宜遲,咱們馬上便去。”

    盧掌櫃陪著豫坤出了十三行公所的大門,攙扶著豫坤上了轎,然後在前麵引領著豫坤的綠呢大轎直奔洋人所在的那幾條街巷。

    洋人店鋪前麵的廣場上聚集著忙活了一天的西洋人。

    他們三五成群或躺或臥,有的喝咖啡,有的玩牌。廣場中間,由幾個美國黑人水手組成的樂隊正搖頭晃腦地演奏著西洋味十足的調調。

    坐在轎子裏的豫坤聽見洋鬼子的歌唱聲,忍不住掀開轎簾,鄙夷地瞅了瞅他們,朝著他們的方向往外吐了口痰。

    “盧掌櫃,這群黑鬼唱得什麽狗屎玩意?跟他娘的家裏死了人,出殯發喪一般。”

    “花旗國的蠻夷帶來的新玩意,聽說叫……叫什麽爵士樂。”

    “一群缺乏教化的蠻夷!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真他娘的難聽死了。”

    洋人的街道上突然多了這麽一乘氣派的綠呢大轎,有幾個光著膀子赤著腳的水手覺著新鮮,衝著豫坤的轎子吹著尖銳的口哨。

    豫坤探出來腦袋,衝著他們罵道:“閉上你們的臭嘴,再學鳥叫老子將你們的蛋黃子一個個擠出來。”

    他這麽一嚷嚷,沒想到那幾個水手更囂張了,伴著鬼臉,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奚落豫坤。

    “盧掌櫃,讓他們滾遠點!奶奶的,這些醜類渾身是毛,越瞧越象牲口。”

    盧掌櫃怕惹出事端來,趕緊走到那幾個水手跟前,打發他們讓開道路。

    有個水手問盧掌櫃說:“盧先生,轎子裏坐的是什麽大人物?”

    盧掌櫃眨巴眨巴眼睛,幹笑了兩聲,然後用半生不熟的洋涇浜yīng yǔ,低聲回答說:“福培哥。”

    幾個水手聽到這裏頓時哄堂大笑,他們接著學著盧掌櫃的語調,衝著豫坤的轎子異口同聲地喊:“福培哥;福培哥;福培哥……”

    聽見幾個洋鬼子學著自己的樣子喊福培哥,盧掌櫃的臉嚇得頓時白了。

    這時候,豫坤從轎子裏探出腦袋,皺著眉頭問盧掌櫃說:“這些洋鬼子在嚷嚷什麽?”

    “大人沒聽出來?”

    “奶奶的,我哪裏懂他們的鳥語。”

    盧掌櫃聽到這裏,懸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地,他趕緊說:“洋人在誇讚大人英明神武,有霸氣!”

    豫坤聽到這裏,臉上頓時露出來得意地笑容,自顧自地說:“媽了個巴子的,雖說這些洋鬼子看著如同畜生一樣,倒是挺有眼力見。”

    盧掌櫃很慶幸,因為豫坤不知道“福培哥”的意思是“蠢豬”。

    豫坤的轎子穿過廣場,走到英國人的店鋪前,轎夫問問地將轎子停好。

    豫坤吩咐盧掌櫃說:“快點讓顛地和馬地臣這兩個混蛋出來跪著歡迎我。”

    盧掌櫃膽子小,不敢說別的,皺著眉頭走到了店鋪裏麵。

    顛地正坐在寬城的店鋪,這個人高馬大的英國佬長得如同金毛獅子一樣。

    他正喝著咖啡,啃著火雞。

    他看見盧掌櫃進來了,懶洋洋地抬起手來跟他打招呼。

    “哈嘍,盧掌櫃,我正要去找你,今年你們廣利行的茶葉再比去年多兩成,整個英國都以能喝到你們廣利行的茶葉為榮呀。”

    “顛地先生,生意上的事情咱們改天再說,我今天來還有別的事情。”

    “什麽事情?”

    盧掌櫃隻得將來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顛地弄了跟牙簽,斜著腦袋剔牙,一聲不吭。

    “顛地先生,粵海關監督豫坤大人到了,麻煩您去出去迎接一下!”

    顛地懶洋洋地說:“盧掌櫃,你們那些高傲的大清官員從來不願意見我們,今天太陽出西邊出來了?”

    盧掌櫃苦笑了一聲。

    “雖然我不喜歡這些高傲的官員,但是他們既然來了,為了體現我們英國人的紳士風度,我就去歡迎他。”

    顛地剛要出門,盧掌櫃伸手攔住他說:“顛地先生,你見巡撫大人之前,一定要用我們中國的禮節。”

    “磕頭?”

    “哎,對,對對!”

    顛地冷笑了一聲,停住腳步,重新坐下,然後鄙夷地說:“真是可笑!你卻讓我給一個大清官員下跪,真是滑稽可笑!”

    顛地這麽說,並沒出乎盧掌櫃的意料。他反複勸說了顛地一番,無奈顛地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不願見怡良。

    盧掌櫃隻好灰溜溜地出了店鋪的門。豫坤早已經等得厭煩,他見盧掌櫃獨身從裏麵出來,劈頭蓋臉地罵道:“那些洋鬼子為什麽不滾出來?”

    “大人,顛地原本倒是願意出來迎接您,但是一聽說必須下跪磕頭以後便說什麽也不答應了。”

    “奶奶的,真是給臉不要臉,我來親自見他們便是給足了麵子,想不到見了我連頭都不想磕,真是豈有此理。”

    豫坤越說火氣越大,指著英國人的店鋪罵道:“裏麵黃頭藍眼的洋鬼子聽清楚了,趕緊將你們的鴉片交出來,不然老子一定燒了他們這個鳥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