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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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越來越多猩紅雷電從天空中落下,原本盤旋凝滯的烏雲也開始擴大身形,變成一塊巨大壓抑的陰影將礁獸覆蓋。

    落雷不絕,狂風大作,但卻沒有一滴雨水從天上落下來。礁獸退回海底的速度在不斷增快,它似乎十分畏懼雷電的威能,連基本的防禦機製也在雷電麵前失去了作用。

    方世決將萬倪平放在地上,神情冷峻地檢查她的生命特征,此刻,她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浸濕了,四肢不停抽搐,原本身上無數細小的傷口也因為暴烈的雷電能量而綻放開,看上去十分猙獰。

    他先是檢查呼吸,再檢查脈搏,確認無礙後,便將萬倪背在身後,開始撤離。由於礁獸huó dòng劇烈,方世決還得時刻注意腳下的變化,以免不慎一腳踏入海中。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裂縫迅速從他兩腳之間延伸開,血色海水從中汩汩冒出來,他後腿立刻使勁,將身體往前送。

    還沒來得及站穩,地勢徒然抬高,變得極為陡峭,方世決手腳並用,從聳立的黑岩上飛躍下,穩穩地落到地麵,身手矯健地在崎嶇不平的礁獸身體上移動。

    直到目前為止,方世決都沒遇上令他感覺性命攸關的時刻,亦或是強大的存在。這倒和使者所說的內容有些出入。

    腦海中不斷回想先前使者的話語,除開使者故意誇大事實,編造謊言。方世決大概能得出兩種結論。

    一,人口相傳、道聽途說。在信息閉塞的年代,大多數凶悍之人在被人們傳頌的過程中,一會兒長著三頭六臂,一會兒能噴火吐冰的情況並不少見。可見,使者對於礁獸的信息是來自於別人的訴說,而非親眼所見,那麽其中可信的程度能占三成已經是很高了。

    二,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按照使者的說法,值得警惕的應該是礁獸身上生存的大量伴生異種。但是他一路前進,遇上的伴生異種僅有珊瑚大蟹,即便算上未知的人形生物,也才兩種。那麽可以猜測,其餘的異種不具備陸上行動能力,均生活在海裏,但使徒還說“礁獸進食結束,尚有人生存的話,會被命運之海保護,送到沙灘上”,從這番話不難看出,回去的路上定是一番風順,不會受到攻擊。綜上所述,真正的危險,便隻能是存在於礁獸退回海底的過程中。

    方世決無法確定是哪一種結論正確,亦或是都不正確。他隻能時刻保持感知的敏銳。

    落雷不斷劈在礁獸身上,像一條一條從天空中抽打下來的光鞭。落到黑岩表麵,轟出一個焦黑窟窿、落到海水之中,閃爍的恐怖電流立刻向四周傳遞開,方世決察覺到其中巨大的威能,汗毛不禁倒立起來,奔跑的速度不由得持續加快。對於這類無差別,且具有高隨機性的攻擊,方世決隻能在心裏祈禱不要劈到他。

    遠處高聳的環形壁障也開始向中央的漩渦裏收縮,黑岩構成的身體不斷浸入血色的深海中。再過不久,這一片區域都會被海水覆蓋。

    幸存者號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棺材,葬著無數條鮮活的生命,那些不願意從船裏逃出來的人們,已經跟著幸存者號沉入了黑暗漩渦中,和礁獸融為一體。

    命運就是喜歡嘲弄人。如果沒有之前蜥蜴的襲擊,造成大量人員傷亡,人心渙散,鬥誌不高。幸存者號的領導層也不會如此謹慎,隻派出三十二人的精英先鋒隊。要知道,這項決策若是放在任何正常的環境中,亦是無可挑剔,攻受皆可。

    可是現在,因為這個決定,導致整艘船隻剩下寥寥二十幾人。

    方世決偏過頭,望了望昏迷的萬倪,她此時膚色慘如白紙,眼眶周圍凝結著一層血痕,如果不是尚有呼吸,完全就是一副慘遭毒害的死人模樣。

    “嗬,一路上誰也沒遇上,直接就碰上了你,也是挺有緣。”方世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驟然一變。

    “咚,咚”

    這時,空氣中突然響起有別於雷聲的沉重鼓點聲,一陣一陣貼著地麵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極速靠近。

    方世決並沒有回頭查看,顧忌到背上依舊昏迷著的萬倪,他反而埋著頭,跑得更快了。方世決可不想在回頭的短暫時間裏,被礁獸的身體給絆倒,以至於讓自己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麵。

    僅通過聽力來確定追逐者的位置顯然有些困難,無論是獵獵作響的風聲,還是接連不斷的雷鳴,都會嚴重幹擾方世決的判斷。

    呼嘯的風聲撞擊著他的麵孔,方世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維持短程爆發式的奔跑速度,體力同樣以高速消耗著,這讓他感到有些不支,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

    好在黑岩邊緣已是不遠,一艘鮮明的橘huáng sè船艇停靠在海麵上,隱約能看到波奇正在救援艇上激動地揮舞手臂。

    追逐者似乎意識到眼前的獵物將要逃脫了,嘯叫聲達到狂熱的地步。從地麵傳來的震動愈來愈近。它竟是再次提速。

    雙腿踩踏在黑岩上發出砰砰聲,,一團火焰從腳下一路邁上頭頂。

    “這才第幾圈?再快點兒,我給你吃的飯,可不是讓你用來養脂肪的。”

    “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我還需要你更努力一點,因為真正的戰士從來不會在訓練中倒下。”

    “你以為結束了嗎?當你的腿不斷發抖、呼吸開始混亂、意識變得消沉的時候,訓練才剛剛開始。”

    方世決晃了晃頭,將腦海中父親的影子和聲音甩開,即便那些記憶已經非常遙遠,卻沒有絲毫褪色,十分清晰。

    “每次負重跑步,總是會有些奇怪的記憶冒出來阿。”方世決胡亂地想,但是他的身體竟是保持住了高速,衝刺到了黑岩邊緣,血色的海水卷著浪拍打在黑岩上。撞擊出一朵朵瑰麗的血花。

    映入眼簾的是,波奇手忙腳亂發動引擎的恐懼模樣,小眼睛不斷觀察著方世決的位置,以及他身後的龐然大物。波奇已經忍不住要逃跑了。

    “早在十分鍾前,我就想逃跑來著”波奇懊惱。

    “走!”方世決喝道。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疾步蓄勁,在黑岩邊緣起跳。

    波奇如蒙大赦,手上立刻將油門轉到底,救援艇在瞬間咆哮著啟動,方世決飛躍的身子也恰到好處地落入船艇中。

    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即使聽不懂它的話語,但在這一片咆哮聲中蘊含的情緒卻清晰異常:它非常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