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早上，蒙在被窩裏，左手摟著老婆，右手摟著小三，這樣的日子誰願意起床？

    至少蘇念是不太願意的，隻是今天不同，他要離開了。

    那天，他和老頭子又談了幾句後，老頭子宣布離別宴已經備好，便帶著蘇念一行人轉移了方位。

    蘇念這頓飯吃的是心花怒放，不是因為離別宴的味道如何，而是因為心情。作為一個神經偶爾會脫線的人，他發現老頭子這些人真的是把他當做家人對待的，至於上戰場送死這件事情，他主動忽略了。

    其實，長久以來，蘇念都有一種被這個時代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任憑他如何努力，都覺得自己像是一片小小的，飄落到激流裏的樹葉一樣，根本無法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以及未來的方向，對這個時代所有的一切，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他無法改變三葉的命運，也無力讓那個傲嬌抖s不再難過，也無力改變真選組動亂的根源，甚至不再步入那個被拋棄的邊緣，甚至於腦海中會閃現一些與他最親近人的可怕場景。在這些場景中，他是那樣的無力，隻能徒勞的掙紮，甚至連呐喊都做不到。

    可那一夜，他睡得很香很香，幾乎是他到了這個世界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個夜晚，感受到家人的同時，那方空間的第三枚偽人參果終於開花結果了，這徹底給了他對生活的那一份希望

    憑借他一個小小的不算武士的武士就想要改變這場戰爭的進程，無異於癡人說夢，但有了金手指之後則一切都有可能，說不準就會引發傳說中的蝴蝶效應。自己這個小蝴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通過金手指這個增幅裝置，便能在這個國土、謎之外星人乃至於這個時代界掀起一陣颶風，將所有威脅到自己生存的存在通通絞個粉碎。。

    人的存在，並非是無意義的，隻要有專注，就可以變得很有用。

    這樣的想法，讓他睡的很安逸、很平靜，那隱藏很好的表麵看似安靜的躁動不安的心靈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時值初冬，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那一片片的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

    蘇念一步一步的從道場走了出來，孤身走在樹林中，看著自己在地麵模糊倒映出的影子，他心中感慨萬千。

    何謂修行？

    修行，在於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如何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蘇念不明白。

    若是他明白了，也就不用修行了。

    但有話曾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這就是他為何代總悟上戰場卻沒有任何不甘想法的緣故了，縱然有名師指點，路也是要靠自己走出來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間，視線中多了一人，把沉思的蘇念從紛亂的思潮海洋中驚醒了過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全身骨節震動，肌肉張弛彈縮，胸腔一鼓一收，蘇念猛地吐了一口氣，長長的氣箭從口中飆出，一閃即逝。

    好像是把一切不舒服的東西都從這一口氣中吐了出去，蘇念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清爽無比，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晰通明。

    吐氣之後，看著前方的來人，他語氣悠然：“看樣子你在這裏等我很久了，是要做什麽？打算和我上戰場嗎？這麽快就和老頭子談定條件了看來你和老頭子談的很投機，老頭子認下你這個弟子沒有？就算沒有老頭子認可，近藤也應該認可你了吧？他很看好你的，我從來沒有見他這麽看重一個人過我剛到這裏，就看到你站在這裏，你怎麽一直發呆著，站的時間久身體僵硬了嗎？還是發傻了？”

    蘇念就知道，那個在離別宴會上不曾出席過的人會在他離開的路上等著果不其然，正是那個未來真選組的鬼之副長，人稱蛋黃醬達人的土方十四郎。在蘇念印象中，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雖然有不善於表達也不夠坦率的個性，對待事物較冷淡讓人感覺事事不關心，沉默又有點天然呆，但實際上卻極富有思想和內在潛質，值得尊重。有這個人在，想必道場的一些事情會處理的很好

    “外出闖蕩，那可是很辛苦的，會使人成長。”

    聽著這滿懷善意的感慨，蘇念笑道：“人都會有青春期的嘛，看來你深有體會。”

    “還成吧，也談不上多辛苦。”

    “那就好，那就好”

    蘇念笑了笑，旋即又歎息道：“你腦袋被驢踢了嗎？擋在這裏就是為了說這些牢騷的話語嗎？很沒有營養的呢！說話不說重點，總是留一半，可是分分秒就會被人厭惡的。”

    “正如三葉所說，你不僅是個精神病，而且還是個賤人。”

    “背後說人壞話，當心遭雷劈。”

    “雖然這不是一個人賤人愛的社會，但你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沒辦法，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但當滿地都是金子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顆了。”

    “我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純真，而且是很傻很天真哦！”

    土方瞥了一眼，語氣悠然，目光中蘊含著的那種‘圖樣圖森破’的味道很濃重。就像三葉和總悟的重口味一樣，重的不行不行的。

    意識到可能話題要進入重點，蘇念身子向前探了幾分，神色也認真起未：“看得出來，你也是個賤人。兩個賤人相碰撞，一死一傷是必然事件。但我無所謂，怎麽說呢，隻要你的賤不影響到我就好。”

    “但他的‘賤’已經影響到你了。”

    蘇念愣了一下，而後看向土方，發現他臉色凝重，似有不甘，似有幾分怒其不爭。蘇念笑道：“時間是最好的老師，但遺憾的是——最後他把所有的學生都弄死了。”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直播。”

    “是直播沒錯。但你別忘了，人生這一場直播，不僅收視率低，而且工資不高。為了提高薪水待遇，我可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

    “你曾說過，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條文。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你的為人，我雖然了解不多，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經不起利益yòu huò的人。”

    “但你更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去堅持，而是堅持了才有希望，隻要是自己的選擇，就不存在對錯與後悔。過去的你不會讓現在的你滿意，現在的你不會讓未來的你滿意。所謂的一個人真正的長大，便是在於麵對慘淡的自己。在選擇前，有一張真誠堅定的臉。在選擇後，有著一顆絕不改變的心。”

    “老頭子的做法，我不敢苟同。以老板你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老頭子以前是做什麽的，他的那些話，騙騙總悟也就罷了，根本就瞞不過有心人的。”

    就是這一句話，卻讓蘇念神色大變：“這樣的話，我不想從你嘴裏聽到第二遍。的確，人生而在世，總是要背負些什麽的，但比起舍棄自我高潔的死去，我更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就算肮髒一點也沒有關係。隻要活著，就可以不斷前行。”

    “一個人背負道場的所有陰暗麵，將其有關聯的人全都斬斷，不斷前行，這就是你選擇的道路嗎？很沉重的，會壓垮你的。”

    土方一席話，令蘇念這個即將成為專業級別的冒險者陷入了相當的混亂中，隻覺得這一切的進展都格外獵奇，似乎第一次認識土方這個角色嗯，第一次！

    “你說這些，究竟想要弄啥嘞？如果隻是單純的想要為我抱不平，請立即轉身，道場就在身後。我不喜歡背後議論，都是當麵狠噴的！”

    聽到這些，土方仔細打量了蘇念幾眼，眼中的不忍又濃了幾分，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蘇念未來將要沾染的風塵之色，很濃，也很重，不禁痛心疾首：“老板啊，你可不能誤入歧途啊！”

    “行了，我走了，咱們就此別過。前路漫漫，你好自為之。”

    對土方招呼了這麽一聲，蘇念報了個微笑，懶得再說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嗯，你也是。保重吧，且行且珍惜。”

    “”

    盡管知道土方說的‘且行且珍惜’不是前世所聞的那麽一回事，蘇念還是心有戚戚焉：尼瑪，真要誤入歧途了，這樂子可就大了。

    雖然知道土方的來意，但他現在卻一點都提不起興趣了。

    前世道家曾言，修行講究出世入世，但他現在卻連出世都做不到，心靈不如赤子明淨，意誌無鋼鐵堅強。就這樣出世，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未接觸紫醉金迷權利財富的生活，就先選擇了逃避。這是非常迷亂心靈，腐蝕個人意誌的危險行為。

    對於自己現在的情況，他非常清楚，也在剛才的思考中，就已經給自己擬定了一條修行的道路——世界很大，要出去走走看看。

    於是，就在這個大雪降臨的早晨，他徒步踏上了既定方向的道路。

    他要徒步追溯老頭子當年走過的那條路，在一步步的行走中，曆經風花雪月，山川河流，人文戰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出來。雖然老頭子說這條路未必適合自己，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所謂的路，都是走出來的，不是嗎？沒有走過，怎麽知道自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