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一層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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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倉大步走進禦所,來到了大昊使者所住的院子,便直接帶人闖了進去。
雖說寧陽城中人心惶惶,大戶人家也早早熄滅燈火做乖巧狀,但總有人放蕩不羈,不把這滿城的混亂當一回事。
大昊第一紈絝,寧陽城百姓閑談的草包郡王楚夏,便是這樣的人。
不知他從哪找來兩個塗抹得小臉雪白的男子,正扮成女子在依呀呀地唱著小調,聽口音似乎是大昊那邊的人。
江子倉停步抬手,吩咐手下守在院子裏,不準閑雜人等靠近,還把那兩個唱小調的男子拖到了院子外。
被打擾了雅性的楚夏往地上摔了個酒杯,虛張聲勢地站起來嚷道“你敢驅走本王的人,我可是大昊的郡王,就算婚事沒了,那也是使臣!”
“敢對我無禮,就是對大昊無禮,來人呀,把他們給我趕出去。這青梁就是如此對待他國使臣,實在是一群無禮野蠻的家夥。”
江子倉的手下現在天天見血,抄家殺人早已習慣,嚷得再大聲,哭得再慘的人,他們都見過。
見這個草包郡王拿大昊出來嚇唬人,不少人臉上露出了不屑之色,隻要江公公一聲令下,就算是外國使臣,也一樣拿下。
“蔭德郡王,咱家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問完自然會放他們進來繼續唱小調,絕對不會耽誤了郡王享樂。”江子倉一步步往屋裏走,語氣陰冷地說道。
楚夏露出驚慌得神情,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抓住椅子扶手抬頭強撐著麵子說道“你想問什麽,不要靠本王這麽近!”
這時江子倉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院子裏的眾人看著他背著手的背影,瞧起來相當的強勢。
而那位被他背影擋住臉的蔭德郡王,有些瑟瑟發抖,外強中幹很廢物的樣子。
外麵的人聽不到說話的聲音,但能看出這大昊的郡王被他們的江公公嚇得不輕,氣勢全無,弱不禁風的樣子顯得很可笑。
背對著眾人的江子倉,架勢看起來咄咄逼人,臉上卻帶著恭敬,對著此時被驚嚇到,像隻小兔子的楚夏。
“郡王,他已經全信了,命我捉拿所有人。不出所料,郡王這裏也會波及到,還請早些離開。”他輕聲說道。
楚夏依舊可憐巴巴地說道“繼續派人對他刺殺,必要把他逼到絕境。而江兄也不用擔心,我已經選好人在城破之時,保護你離開。”
江子倉低聲道“多謝郡王。”
“江公子,你我那可是最親密的同僚,何必如此見外,以後好日子還多著呢。”楚夏說道。
江子倉往後退了一步,注視著楚夏,突然陰陽怪氣地大聲說道“近日城中不安寧,郡王最好不要外出,不然有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郡王,這可會讓我們無法向皇上交差。”
“你什麽意思,寧陽城不安寧也是你們這些人弄出來的,關我何事,難不成本王出門都不行了!”楚夏雖然露出驚慌的神情,嘴裏依舊倔強地嚷道。
似乎不願意再多說,江子倉一甩披風轉身便走,但跨出兩步後又停下來,偏頭冷笑道“郡王要是不怕死,隻管試試。”
楚夏頓時漲紅了臉,氣憤地喊道“混蛋!你們青梁喪失國德,竟敢羞辱外使,全部給本王滾出去!”
“來人!關門,從今天開始不準青梁國的狗入內。”
這裏又不是大昊,更不是他家,還敢如此狂妄。
院中的太監們看著他無能的咆哮,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不屑。
要不是這個草包郡王前幾個月,和還是太子時的孝列帝玩得好,早就被他們尋借口殺掉了。
必要時殺掉外使來轉移朝內的矛盾,也不失是個好手段。
江子倉帶著眾人囂張地離去,尋找一個倒黴鬼去了。
送走這群瘟神,禦所的官員趕快把大門關了起來,而蔭德郡王所住的那幾個院子也關了起來,就連他們也不得入內。
大昊這位蔭德郡王怕了。
他在這住久了,禦所的官員也知他的性子,一個沒用的紈絝而已,平時能靠臉和身份撐撐場麵,真遇上事根本派不上用場。
現在能老實的待在院子裏不出去亂跑,還能讓人心安些,就算是禦所這種無權勢的官員,也怕被不正常的皇上給盯上找事。
楚夏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吩咐道“蕭然,準備一下,我們差不多也要離開了。”
“唐元廣快瘋了,我們再待在這裏也沒意思,回大昊等著看熱鬧吧。省得總有青梁的軟骨頭,找到本王這裏想搞些一本萬利的事。”
他微微一笑,“本王最討厭吃裏扒外的人了。”
蕭然抱拳道“是。”
夜幕下的寧陽城,燈火昏暗,仿佛要被黑暗吞沒。
這幾日,莊柔發現城中更亂了。
本來她就事多,而近來她沒有一天閑過,有時候一晚便要去三四個地方救人。甚至還有背著人翻城牆,或是直接強闖城門,被守軍追出去幾十裏的事。
而城中也在傳,孝列帝因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受了天罰失心瘋了。
整日亂殺大臣不說,就連投靠他的人,他也不信任,殺的比有骨氣總想和他對著幹的大臣還要多。
搞得那些本想乘風而上的投利者,也不敢輕易自薦了。
麵對好壞不分隨意殺人的孝列帝,眾人有些心照不宣的猜測,卻又不太敢相信,他是不是也被人控製。
但畢竟親口下令殺人的就是他,看起來比之前的鴻業帝清醒多了。
莊柔也顧不上去猜孝列帝到底為什麽如此瘋狂,今天她又從莊策那接到一件護送的任務,要幫一群人出城。
她的任務就是在城門口鬧事,製造混亂吸引守軍的注意,好讓對方的車隊趁亂出城。
聽到車隊這兩個字,莊柔就知道不是逃犯了,肯定是什麽權貴提前收到了風聲,想要先逃出寧陽城。
這拖兒帶女還要帶行李,自然就組成了車隊,累贅得不行。
這種任務莊柔相當討厭,逃出去也不過是躲到外地去避風頭,又不是心向著哥哥,要去三江郡投靠他。
冒著生命危險,卻要送這種人出城,真沒勁。
寧陽城的城門處因為被莊柔多次搞事,現在時刻處在緊張中。
今天也是嚴查死守,不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出城的人。
可容兩輛馬車同時出入的城門,被尖木所製的鹿砦一層層攔得隻容一輛車勉強通過。就算車上拉的是棺材,也要開棺查驗,有時屍首都要抬出,看棺材裏是不是有夾層。
行人也不能結伴而行,得一個個搜身查驗過才能通過,若有神情慌亂不對者,立馬就會被抓走。
想要出城不止難,還慢如蝸牛,出城隊伍排得老長,隻能慢慢地往前蠕動。
莊柔扮成個要出城的大小姐,嫌隊伍排得太久,帶著男扮女裝的強壯婆子,到酒樓裏等著排到她時再出來。
這裏離城門很近,坐在二樓雅間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城門,而樓下就是出城的隊伍,一眼看不到尾。
要了幾個好菜,打扮得濃妝豔抹梳著華麗發髻的莊柔,悠閑地坐在窗前,邊吃東西邊等著目標出現。
官府為了防著她又來搞事,不止城門口布置了上百名人手,就連沿街也有人來回巡查。
好在拉貨的車是從西門走,這邊不用拿竹杆紮貨來查驗是否藏人,不然堵得更厲害。
莊柔菜都添了一回,才看到自己的馬車終於隨著隊伍,排到了酒樓下。
她放下筷子,從窗口探頭往城門口瞧了瞧,就見一隊華麗的馬車,很不講規矩地從另一條路出來,直接插在了排隊的眾人前麵。
這可把排了幾個時辰,眼看就要輪到自己的百姓氣壞了,在心中狠狠地詛咒起來。
要不是瞧著這車隊有護衛,一看就是權貴惹不起,各種難聽的話就要向他們噴過去了。
車隊裏有人向守軍出示了身份牌子,卻被對方無情地拒絕,反而被推到一旁,讓守軍上前去查驗車輛,隻留下最華麗那輛馬車沒動。
這時,陪著莊柔的那假婆子低聲說道“小姐,時辰到了,該動身了。”
“就是那個車隊呀,好吧,也不知道是什麽狗官。”莊柔站起身一把扯下頭上的假發套,扔在了桌上。
然後她邊往門口走,邊寬衣解帶脫掉穿在外麵的綢裙,露出裏麵的男裝和殺人利器。
走到門口時,莊柔接過假婆子藏在長琴中,拆成兩截的長槍,哢嚓就扣在一起,提著槍推門而去。
她的通緝令早已經遍布整個寧陽城,現在這麽氣勢洶洶地從酒樓走出來,頓時嚇壞了店中的人。
走到門外,莊柔徑直來到馬車前,一拳把車廂打出個大洞,伸手從裏麵硬生生拉出了盾牌,對著身後就是一揮。
“砰!”
兩名巡街時發現她,正打算偷襲的守軍,被甩來的盾牌直接拍進了酒樓中,撞塌了一張桌子。
這下仿佛捅了馬蜂窩,客人連帳都沒結就全衝出來跑了。
百姓四散逃走,排隊的人群卻沒有亂,隻是緊張地抱著包裹,慌張地盯著莊柔,舍不得排了幾個時辰的隊。
莊柔沒有騷擾百姓,反正一會他們自個就會跑了。
她提著盾和長槍往城門口大步而去,那假婆子和趕馬車的人,卻趁機溜了,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她早已經習慣,莊策的人半點虧也不會吃,都是等她吸引住敵人,他們再趁亂送人出寧陽城。
能力不同,分工也不同。
“莊柔又來了,快擋住她,擊殺者重重有獎!”不知是誰大聲吼道,激勵著守城士兵。
孝列帝已經對她忍無可忍,不顧臉麵下了格殺勿論的命令,不再想抓活的了。
士兵烏壓壓向她湧來,排隊的百姓終於感到不妙,頓時驚慌無措地往路兩邊躲開,就怕打起來傷了自己。
一時之間,街上亂成了一團麻,除了亂竄驚叫的百姓,還有受了驚的馬,拉著車在街上橫衝直撞,讓本就混亂的街道更是雪上加霜。
莊柔此時已經被守軍團圍住,她提槍便橫掃過去。
長槍呼嘯而過,剛掃飛了前排靠近的士兵,後麵又緊接著衝上來一群,如潮水般不斷湧上來。
她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和守軍打得不可開交,
不少要出城的百姓,被堵在了城門口,被嫌礙事的守軍毆打推搡,頓時慌亂不止。
他們想往邊上的小巷逃,卻被那權貴的車隊擋住,正前方的路是正官兵打成一團的莊柔,身後則是被鹿砦阻攔的城門口,根本無處可逃。
這時,混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大夥,我們先避到城外去,刀劍無眼啊!”
與此同時,人潮中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推著眾人往城門口湧,已經有百姓靠近鹿砦,被它們和官兵攔了下來。
“全部停下,再往前走就格殺勿論!”
見百姓湧到了麵前,幾乎要衝關卡了,守城官兵急眼地高聲喝斥道,手中舉著明晃晃的刀,作勢要砍向往前衝撞的百姓。
前有官兵,後有戰鬥,又有人不斷湧來,被擠在前頭和中間的百姓,發出了拚命掙紮地哭喊和尖叫聲。
那權貴的車隊也被擠得亂晃,馬匹不停地踏步,眼看車夫就要控製不住馬了。
到時等馬一驚,拉著車在街上橫衝直撞,必會撞死撞傷不少百姓。
“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趕快搬開鹿砦,想讓百姓出現踩踏嗎?”馬車簾子突然一掀,一個華服女子從裏麵鑽了出來,頭上的珠環晃動,衝著守城士兵便吼道。
被兩名兵士護住的守城將領,為難地說道“榮寶公主,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輕易出城。恐怕這是叛黨的計謀,那些罪臣家眷可能就藏在人群中,想要趁亂出城。”
榮寶公主氣勢洶洶地罵道“本宮的馬車都要被擠翻了,你這是想讓本宮被擠到人群裏嗎?”
“不讓百姓出城,難道本宮也不得出去?現在你給本宮讓開,這是本宮的命令,你隻管稟報上去,本宮過後自會去向皇兄請罪。”
她怒喝道“還不讓路,若有人擋住本宮的路,全部格殺勿論!本宮倒要看看,誰敢攔。”
那守城將領連話都沒能說出口,就見一名威猛的侍衛衝到了麵前,抽刀就把他身旁海碗粗的鹿砦樹幹砍斷。之後便怒目死瞪著他,一副再不讓路就要砍死他的樣子。
這讓將領深吸一口涼氣,哪來的侍衛,竟然如此凶猛!
這時,榮寶公主又喝道“給本宮開路!”
對方畢竟是皇帝的親妹妹,惹不起。
那將領隻得讓手下搬開那些樹幹搭建的鹿砦,讓榮寶公主的車隊先出城避一下,不然真掉下馬車有個好歹,他們可交不了差。
鹿砦剛移開大半,榮寶公主的車隊動了起來,就有正在阻擋百姓的官兵封鎖被撞開,潮水般的百姓湧向城門,把馬車擠得亂晃,夾帶著馬車就衝出了城。
“快,快關城門!”守城將領大聲喊道。
榮寶公主的車隊出去了,百姓也跟著跑出去大半,城門口的壓力頓減,現在把城門一關,便可以好好圍剿莊柔這個惡徒了。
莊柔則邊應付官兵,邊看到了從馬車裏鑽出來的榮寶公主,見她就是自己要護送出城的人,心中還驚訝了一下。
她一個不結黨營私的閑散公主,還能被親哥盯上處死不成?
眼看著車隊出了城,莊柔也沒敢馬上溜走,得多鬧一會,讓車隊跑遠些,不會被人追上才行。
而那出手的威猛侍衛身影,她越想越覺得眼熟,突然心中一驚,那不就是莫左!
所以,小郡王就藏在榮寶公主的馬車裏,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