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簡簡單單，卻是一個事實。

    世俗之中能開坊的是官府。

    修真界中能開坊的亦是絕頂的勢力——在坊市之內，沒人敢於破壞規矩。

    凝碧岩得罪不起坊市。

    哪怕這個坊市僅僅是榆林的一個小坊市。

    可一個在中原的邊緣，一個邪派修士紮堆兒的地方開起來的坊市，又豈是尋常的？

    金歡兒不得不讓路。

    嫦娥冷他一眼。

    “果然是好狗！”

    好狗不擋道——所以是一條好狗。

    嫦娥也不怕得罪金歡兒，哪怕金歡兒是一個修士。嫦娥閱人無數，金歡兒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一眼就可以看透……除非自己願意委身，讓其玩弄，否則就是得罪，就是麻煩。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給他好臉色？

    不是你卑躬屈膝、陪著笑臉就可以的。這要看你麵對的是什麽人！不是讓開了道路，就已經彼此恩消怨散的。

    這時候已經不是金歡兒是否放棄嫦娥。

    而是嫦娥生出了殺心。

    她一手攬著君如玉的胳膊，分外的親昵，紅唇故意咬住君如玉的耳朵：“我們去喝茶！”便依偎著君如玉，朝著不遠的茶樓過去。金歡兒用力的捏著折扇，骨節都變得發白。青年道人隻是看他一眼就不理會——於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個螻蟻。一個螻蟻如何蹦躂，是死是活，與他何幹？

    茶樓的名字裏有一個“雅”字。

    雅閑居。

    是一些修士的“家屬”開的。坊市中的許多店鋪也都是如此，一些修士的家屬並沒有繼承一些修行的資本，入道無門，於是便會被派出來打理一些生意。一來有些事情做，二來可以培植一些勢力，三來則能搜刮許多的修煉消耗。修煉不是找個洞窟一坐，就練氣、築基、金丹一路坦途，而是需要消耗資源、要花錢的。尤其對於一些資質不行的人而言——缺乏好的靈脈、洞天，隻能在一些靈氣匱乏的環境中修行。靈石、靈玉之類的天材地寶，千年、萬年的人參、何首烏、靈芝等藥材，練氣、築基的輔助丹藥，護衛道途，與人爭鬥的各種寶物、符籙，哪一樣不要錢？

    虛空是無限的，但虛空包裹的彈丸卻是有限的。在這一顆彈丸之上，靈脈和洞天也都是有數的。

    在資源有限的條件下，爭奪必不可少。

    資質高、修行快的占據優勢資源。

    這是必然。

    一個宗門要生存，一個家族要延續，肯定是要將更好的資源傾斜在資質更為優異的弟子身上。

    誰會在一個資質差的弟子身上浪費資源？

    一杯靈茶，香氣撲鼻。

    隻是聞一聞，君如玉、嫦娥二人都感覺一陣心曠神怡。可這樣的靈茶顯然不便宜，隻是一杯就要五十兩銀子。君如玉和嫦娥都是不差錢兒的主，而從效果來看，似乎也不差。君如玉垂目細聞一下，抿了一口。經絡中如雲似霧一般纏綿的紫色霧氣狀的內功真氣慵懶的加快了幾分運行的速度。道：“我感覺多喝上幾杯，一身功力就可以成為液態了……”就像是天空中的雲朵凝聚出水珠一樣的自然而然。

    “一身真氣化作靈液……要不我多請你幾杯？”嫦娥眨眨眼。

    “不用了。我感覺自己的功力還夠用！”

    至少要殺死一個金歡兒還是很輕鬆的。

    茶樓一杯茶後，二人便再次出發，去逛坊市。一天下來，幾乎一無所獲。有關“寶物”的消息更是沒有一星半點兒。嫦娥說：“這件事急不來，我們還是先走吧！”君如玉點點頭，知道嫦娥說的是事實。道：“那就走吧。看來隻能以後慢慢查了！”嫦娥道：“查不查的，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必要。”

    嫦娥抬頭望天，此刻天空正一輪明月當空。稀薄的雲氣在月亮的輪廓上鑲嵌了一層毛邊。然後她又去看君如玉，笑了起來：“不要太鑽牛角尖了。”

    君如玉深吸一口氣，道：“嗯。”

    二人便出了捧月穀。

    在二人的身後，一名魁梧的壯漢腳下如風，無聲無息的追蹤二人，再離開捧月穀大概十多裏之後，壯漢扯掉了自己的wěi zhuāng。“站住，小輩，你跑不了！”他說話就將手伸到背後，一把抓住了背後的包裹上部用力一抽。

    一柄長而厚重的刀出現在手裏。刀長五尺，厚度足有半尺，手柄長一尺，造型大氣而粗獷。

    君如玉、嫦娥依言停下。

    轉身。

    “你是誰？”

    粗狂、魁梧的漢子獰笑一聲：“一個小輩，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小小的武林中人，竟然敢在老虎臉上拔虎須，活的不耐煩了。你們倆聽著，我家公子仁義，隻要你願意做我家公子的道侶，我就放了他。”

    粗的像是胡蘿卜一樣的手指指了一下嫦娥。嫦娥卻“咯咯”的笑了，笑的花枝亂顫，似乎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她毫無形象的抱著肚子，笑的肚子疼。

    粗狂的漢子漲紅了臉。

    嫦娥好容易止住笑，說：“這是我聽見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從來也沒有人跟我這麽說話。”

    那些試圖從她身上占便宜的，都已經變成了死人。

    君如玉就安靜的站在那裏，打量這個男人。過了許久，才露出一些恍然，“狂刀杜殺……一百年前的武林神話？”

    漢子道：“哈哈，想不到小輩竟然還認得某。”

    君如玉搖搖頭，說道：“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個武林笑話而已。”

    “笑話？”

    杜殺握緊了刀，怒氣勃發。

    君如玉的話很氣人。

    杜殺朝著二人逼近，身上一股猶如實質一般的威壓釋放出來，作用在君如玉、嫦娥二人的身上。“兩個狂妄無知的小輩，某當年一身刀法武功至於極致，進無可進，方才投了凝碧岩中，習得無上金丹妙法，結出武道金丹。便是某的威壓，你二人可能承受否？不過螻蟻而已，何苦徒勞掙紮？”

    君如玉的臉色變得蒼白，蒼白之下，紫氣隱隱，一身紫氣東來的真氣全力運轉，抵擋著來自杜殺身上的威壓。言語上卻不讓分毫：“武道金丹？笑話就是笑話……不三不四、不倫不類，我倒是要領教一下！”

    他一手按劍，一扭頭，對著嫦娥張了張嘴。

    無聲的，卻是一個字：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