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暴雨，段雨他們抵達陳老板家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這一個小時段雨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決定了很多事情。

    “時間不多了。”段雨說，這句話他是對陳老板說，同時也是在對自己說。

    下了車，一個三十來歲，麵相溫和的男人就迎了上來。雙方簡單介紹過後，段雨知道他叫方琦，是陳老板的助理。

    “陳總最近的狀態怎麽樣？”路上段雨問道。

    “他……不是很好。”方琦推了下眼鏡，鏡片後麵的眼睛裏滿是擔憂，他說：“小師傅，你和段道長都是本事人，有些話我也就明講了。我04年畢業，畢業後就跟陳總打拚，十多年來，他在我印象裏始終是天塌下來都能笑著挺過去的人，再大的困難都擊不垮他，可這次……”

    方琦歎了口氣說：“前幾天，他甚至有一瞬間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極度缺乏休息導致的認知障礙。

    除了記憶損失外，段雨猜測應該還有出現感覺遲鈍乃至剝奪，思維邏輯崩塌以及妄想、幻覺。越到後麵就越恐怖，錯亂的記憶和片段式出現的幻覺，在當事人認知中生活和地獄沒有區別，屆時最為簡單的選擇就出現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認知障礙中一係列症狀，通常都是組團出現，段雨開口問了幾個點，方琦聽後連連道是，看段雨的眼神更是多了點尊敬，估計是真把他當“大師”了。

    段雨沒有解釋這一點，一路上他仔細詢問關於陳老板的一切，從飲食起居到生活愛好，然後在不足五分鍾的談話中，段雨發現了一個重要的懷疑點。

    “段小師傅，請進。”

    公寓前，一個女人在等候，她，就是段雨的懷疑。

    女人很漂亮，不一般的漂亮。她其他五官都很普通，唯獨那雙眼，那雙眼中仿佛含著千嬌萬媚，當那雙眼凝視著你時，一顰一笑間，潛藏在男人內心最深處的**就會被勾出來。

    女人不經意的扭動被緊身長裙包裹的**，空氣裏仿佛都能聞到一股荷爾蒙的誘人味道。

    段雨也是男人，不可能毫無觸動，但他也是一個騙子，雖然是jiān zhí，但職業天賦和素養無時無刻不在他心底拉響警報：這個女人很值得懷疑！

    段雨保持警惕，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破綻，他“害羞”的避開了視線，輕聲道謝跟進去後，又“意猶未盡”的偷偷瞄了眼女人豐滿的胸部。

    女人放心的走在前麵，段雨凝視她妖嬈的背影，眼中的火熱漸漸被冷靜取代，他回憶從方琦那裏得到的信息：

    七年前，陳老板四十歲，奮鬥了大半生的事業終於逐漸步入正軌，他終於不用再終日奔波，終於有時間去妻子和孩子。而就在這時，妻子去世了。

    以陳老板的財富，隻要他願意大把的女人會貼上來，但是他沒有，一晃七年過去了，他就和兒子相依為命。直到四個月前他遇到了南希。

    南希就是走在段雨兩步前的女人，四個月前在一次慈善晚會中，陳老板認識了南希，隨後一周後，相差了20歲的兩人宣布結婚。誰也無法說服，誰也無法阻攔，那個精明幹練的男人像是瘋了一樣，去追尋“愛情”，甚至不惜和兒子大吵一架，從別墅搬出來住到這個一個“廉價”的公寓中。

    上了年紀的有錢老男人，年輕貌美的妻子以及結婚後即將死亡的老男人。

    三個關鍵詞放在一起，段雨這個喜歡從人性陰暗麵思考的家夥，不得不懷疑裏麵有貓膩。不過他也隻是懷疑，如果真的是女人搞鬼，以他的性格更多會選擇冷眼旁觀，畢竟這是陳老板的“家務事”。

    當段雨處理跟雲渺無關的事情時，他依舊是那個冷漠的騙子。

    段雨忽然覺得雲渺在悄悄拿手指捅他，他轉過後，就看到她氣鼓鼓的小臉，shǒu jī屏幕上映出一行字：“那麽好看嗎？”

    段雨冤枉啊，又不好開口解釋，隻好報以苦笑。進入客廳後，三叔正神神叨叨的給一個中年男人把脈，嘴上扯著一些東拚西湊的道門學說，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中醫和道法結合在一起忽悠的。

    聊到最後，三叔也不說話了，就坐那一個勁的歎氣。陳老板聲音沙啞的說：“段老弟，有話你就直說，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三叔麵色為難，沉吟了很久才說：“老陳，沒什麽好做心理準備的，情況雖然不盡人意，但我來這不就是為了處理現在的情況？相信我，就算真出事，也有我在前麵，隻要我還活著，保你沒事！”

    陳老板一聽這話，頓時感動的眼眶發紅，說道：“過了今天這個坎，你就是我陳聖傑的兄弟！”三叔衝他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目睹了一切的段雨真想給三叔頒一個小金人，直到此刻，三叔才仿佛注意到段雨二人。一行人互相介紹完後，他們也直接步入正題。

    因為這次的委托是和夢境相關，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請陳老板睡一覺，看看有什麽變化。陳老板的精神處於高度疲憊狀態，隨時都會睡過去，現在有“段老哥”在，他也不再恐懼夢境，回到臥室後便放鬆了抵抗，一閉眼睡了過去。

    呼吸漸漸平緩，十幾分鍾，迅速轉動眼球也逐漸平緩，表明陳老板已經進入深度睡眠期，這是人類睡眠的黃金期，也是身體最為放鬆的時刻。可剛進入深度睡眠，陳老板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表情猙獰，仿佛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理論上說，進入深度睡眠的人是不會做夢，在這個過程中，段雨也一直盯著南希，她除了幫陳老板擦了擦汗之外，什麽都沒有做。

    “有察覺到什麽嗎？”段雨小聲對雲渺問。

    雲渺一直皺著眉，她從懷裏抽出一張符咒，食指中指夾著一甩，符咒瞬間點燃，幽藍色的火焰緩緩燃燒。等待了幾秒後，雲渺散去了火焰，在shǒu jī上按出一句話：“引魂符沒有反應，附近沒有鬼怪。”

    沒有鬼怪？

    段雨覺得這件事愈發蹊蹺，三叔叫醒了陳老板，陳老板醒來後緩了半天都沒回過神。段雨遞過去一杯涼茶，陳老板也顧不上風度，咕咚咕咚喝了三杯才清醒過來，隨後第一句話就是：

    “那個東西正在敲門。”

    段雨和三叔麵麵相覷，在夢中出現，現實中卻沒有一點行蹤。這讓段雨想起了一個歐美叫《猛鬼街》的恐怖片，《猛鬼街》中的弗萊迪就是一個喜歡在夢中虐殺他人的惡鬼，在夢中被弗萊迪造成的傷勢，會直接映射到現實中。

    難道真的是歐美係的惡鬼，跟東方的鬼魂不是一個體製內的，所以才不容易被雲渺發現？又或者……段雨瞥了眼坐在南希，他始終沒有放下對這個女人的懷疑。催眠、違禁藥物都有可能導致認知障礙，噩夢隻是其中的一種表現形式。

    段雨為了求證，問道：“陳老板，剛才你睡著後，看到我們了嗎？”

    陳老板搖頭說：“沒有，我當時的注意力全都被外麵的那個東西吸引，最近我的注意力也很難集中了。”段雨知道這是因為長期的休息不足，緊接著陳老板說：“不過我印象裏好像好一團藍色的火焰，那個東西本來就要進來了，那團火焰的出現，門才沒有被推開。”

    藍色的火焰應該就是雲渺的引魂符了，但僅僅通過這一點，段雨也無法判斷他是否能真的能在夢中看到現實。他想了想，忽然感覺雲渺在拉他的衣袖，對陳老板道了聲抱歉，留下三叔一個人去忽悠，拉起雲渺走出了臥室。

    來到陽台，段雨回頭看沒有人跟出來，才小聲問道：“有什麽發現？”

    雲渺點了點頭，學著段雨的模樣，小心翼翼的瞅了眼身後，在鍵盤上按道：“引魂符能找出大部分的鬼魂，但隻有一種無法它無法分辨，那就是鬼魂和屋子裏的某個人有血脈關係。”

    “你是說家人？”段雨低聲問。

    鍾雲渺點頭：“父母、子女血脈聯係沒超過三代，生者的血脈就會包容鬼怪的氣息，不被引魂符、八卦鏡之類的法器察覺。每逢清明、重陽就是因為這一點，已故的死者才能夠回去探望家人，也就是世人常說的托夢。”

    段雨轉過頭，盯住臥室那扇門，仿佛能看到某個陰影就在門前回望他。被已故的親人殺害，沒人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這也是雲渺為什麽會把他叫出來說。

    “別擔心。”

    雲渺微微一笑，露出兩灣淺淺的酒窩。她從袖口抽出一張符咒。

    “我準備了入夢符，我們進入夢境去找那個鬼魂問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