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雨欲來,黑暗侵襲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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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汰倫神廟裏的一間殿堂內,三位長老,望著眼前的白發女孩,如臨大敵,表情凝重。

    一位高瘦的灰衣老人率先開口了,他問道:“小姑娘,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擁有這種能力的。”

    “我出生就有。”

    旁邊一位紅臉老人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現在這股力量達到了什麽程度?”

    白發少女沒有回答,隻是用一貫的漠然眼神冷冷注視著三人。

    灰衣老人好像明白了什麽,解釋道:“小朋友,我們的意思是,如果說你這股力量全部使出來的話,你感覺會有多厲害,比如咱們所在的這間大房子,你能把它毀掉嗎?”

    辛德拉想了想,說:“我能把這個房子,還有整個院子裏的所有房子都弄壞。”

    聽了這話,灰衣老人和紅臉老人原本還算沉靜的麵容變得驚疑不定。

    而此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黑衣長老冷哼了一聲,說:“童言無忌,畢竟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神色頗為不屑。

    白發少女不知道“童言無忌“”乳臭未幹”這些詞匯的意思,但是她默默地觀察著眼前黑衣長老的眼神、表情、語氣,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說得話。

    轟嘩——!

    傳來一聲巨響!

    門外寺院內的一處柴房,瞬間化為了齏粉。

    白發少女感知到那裏沒人,就動動念頭毀掉了它,向黑衣長老示威。

    她還不知道這次示威行為,會給自己招致什麽樣的命運。

    三位長老,神色不安,麵麵相覷,內心五味雜陳。

    按理說,像辛德拉這種表現出超常的天賦和力量的孩子在艾歐尼亞應該屬於難得的寶貝,理應把她送到主島的任何一家神廟或者宗派進修。

    可是她的情況有些複雜。

    首先,她表現出的能力過於強大,這種強大不僅在於體內能量的強大;更可怕的是她對這種能量的控製力也極強,卻並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她仿佛天生就會這些本領,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有些天賦極高的修士修煉大半輩子都未必能有她這種境界。

    其次,這個小姑娘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有一種冷漠甚至冷酷的邪氣蘊含在眉宇之間。仿佛在她的眼裏,那些有生命的人都像是個物件,那個海港來的胖商人,她不聲不響地就弄死了,手段還如此地殘忍徹底。三位長老甚至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種想法:這小姑娘對她的雙親都似乎沒有什麽太深刻的感情。

    另外,她所掌控的能量本身,既不像是原生的純淨奧術,也不像其他的一些宗派的魔法,仿佛這種能量是隻為她而存在的,而這能量極強的破壞力,就像是一個擁有強烈毀滅意誌的生命體,暴戾嗜血到這種程度的魔法能量是前所未見的。

    如果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可怕的無形威脅正在不斷地發展壯大,那麽最穩妥的處理方式就是——早早地扼殺掉它。

    望著眼前貌似瘦小嬌弱的女幼童,三位長老陷入沉思。

    神廟的位置是在汰倫的青耳山山腰。

    此時青耳山下,小女孩的家裏,傳出了夾雜著低聲啜泣的交談聲……

    “我們可以再生一個更好的孩子。”男人神情頹然,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他對辛德拉的感覺有些複雜:要說有感情,也是有的;但在更多的時候,他對這個孩子的感受還是懼怕。

    “辛德拉就是個很好的孩子。”女人趴在桌子上,顯得絕望而無力,她傷心地哭泣:“我們的好孩子還活著,為什麽還要再要?”

    看著女人梨花帶雨的樣子,男人愣了。

    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總是顯得胸有成竹,美麗的臉龐帶著溫柔的笑意,自信而坦然,自己這個大老粗也喜歡聽從她交代的話。

    此刻這個傷心無助的老婆,是他前所未見的。

    男人咬咬牙,心一橫,邁出屋子,從倉庫裏拿出一個鋤頭,握在手裏,朝空中奮力揮舞了兩下,然後扛在肩頭。

    走出院門,他抬頭望了眼青耳山上的神廟:

    高高在上,雲環霧繞,仿若天上的仙人居住的宮殿。

    他的腳步沉重,身子也有些發抖,但沒有任何停頓遲疑,義無反顧地邁向山那邊。

    落日餘暉映照著男人瘦小庸碌的身軀,在地上拉出一道高大雄壯的影子。

    老婆,別哭了,我這就去把咱們孩子給你帶回來。

    …………

    …………

    男人被山前的神廟護衛攔了下來:

    “天色已晚,長老們還要修行、歇息,有事明天再說。”

    “我來接回我的孩子,下午的時候她來到你們這裏,就是那個白頭發、瘦瘦的小姑娘。”男人賠著笑臉說道。

    “說了天色已晚,長老們要忙自己的事情,還要我繼續再跟你廢話嗎?”護衛也懶得客氣,他最煩這種聽不懂人話的蠢貨。

    “可是……”

    “滾。”

    在艾歐尼亞,神廟有著特殊的地位,來自神廟宗派的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優越感,潛意識裏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因為他們是更接近神祇與偉大存在的人。

    這裏沒有森嚴的階級等級製度,但是普通純粹的農人、工匠在當地人的眼中,身份地位自然不及來自神廟宗派的人。

    雖然神廟宗派的人也很少會發生欺壓普通人的事情,但是二者如果一旦有了一些矛盾分歧,神廟宗派的人就擁有著極大的輿論優勢和權威優勢。

    男人望著眼前高大威武的護衛,他們手持棍杖,麵無表情,像是兩座不通人情的花崗岩雕像。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裏的鋤頭頂向前方,悶頭向大門衝了過去。

    護衛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人情味,驚訝中夾雜著鄙視憤怒,他拿起棍杖,朝男人瘦弱的身體猛砸了過去。

    在艾歐尼亞,如果有人衝撞神聖的神廟,護衛可以當場杖斃。

    男人眼前浮現出妻子的笑臉,那一瞬間也不覺得這砸過來的棍杖有多嚇人。

    他閉上雙眼,緊鎖眉頭,狠下心隻管往前衝。

    轟咚——

    一陣沉悶的聲響,男人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痛楚,他睜開惘然的雙眼:

    一道高大的黑衣背影,擋在男人身前。

    護衛又驚又怒,握緊手裏的棍杖,麵對著那個背影,惡狠狠地說:“你是誰?好大的膽子!”

    黑衣背影行了個禮,不慌不忙地說:“在下叫詹,來自均衡教派,特來拜會汰倫的長老高人,勞煩二位通報一二。”

    …………

    …………

    第二天清晨,女人早早起來,先在廚房烙了兩大袋的汰倫特產的回力果餡餅,然後從屋子裏拿出兩件衣服連同餡餅一起包在兩個包袱裏,又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包成一團的印花藍布手絹,走到了院門口。

    詹、辛德拉,還有她的男人已經等在那裏了。

    昨夜女人幾乎一晚上沒睡覺,此時的麵色顯得有些暗黃,她把手上東西揣給男人,走到辛德拉身前,蹲下抱起她,親了又親她的蒼白臉頰,說:“跟著大師傅好好學東西,要聽話,不要再闖禍了,千萬別shā rén……”眼圈一紅,聲音嗚咽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辛德拉並沒有動容,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女人放下辛德拉,走到男人身前,拿回包袱和手絹團,走到詹麵前行禮,訥訥說道:“大師傅,我們都是農家粗人,沒啥好東西,這倆包袱是一些衣服和吃食,孩子又小又瘦的,隻能勞煩您來拿了。手絹裏包著的是我這幾年做工的積蓄,您收好,萬一孩子有什麽需要的,您一點也不用操心,隻管從這裏麵花。”

    詹接過包袱,本想拒絕收錢,可是看到女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來隻有收下這錢她才會心安,就從女人手裏接過了藍手絹,微笑著安慰:“放心吧,這是個很有天分的好孩子,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

    女人抹了抹眼淚,臉上顯出笑容:

    “嗯嗯,我相信大師傅的話。不求有出息,不闖禍,平平安安就好。”

    詹和辛德拉這時正轉身,眼看就要走了。

    女人用手背掩著鼻子哭泣,另一隻手在頭頂揮舞,身子微微顫動,倚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辛德拉又轉過身來,走到父母身前。

    “你們叫什麽名字?”

    女人和男人都愣住了。

    “我將來會厲害,到時候回來,讓你們過得好。”辛德拉平常也極少言語,說不出太漂亮的話,隻能表達“好”“厲害”這些詞匯。

    可這已足夠打動人。

    一直悶聲不吭的男人也終於落下了不舍的淚水。

    “鐵波。”男人流著淚,笑著。

    “晨曉。”女人哭著、笑著、說著。

    …………

    …………

    深秋時節,天氣涼爽怡人,幾個村落孩童在田間追逐打鬧,一座座金黃麥剁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小房子,遠處的青耳山浮嵐暖翠,秀麗如畫。

    在這樣的美景中,詹和辛德拉一前一後地走著。

    田間小徑飄蕩著二人的對話。

    “去哪?”

    “帶你去一個學校,在那裏,你可以隨意使用你體內的力量,也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好,這裏很悶。”

    “我會在學校教你如何更好地使用你的能力。”

    “叫你老師?”

    “你可以叫我老師,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詹。”

    “不喜歡人多。”

    “放心吧孩子,那裏隻有我們兩個。”

    “嗯,老師……”

    …………

    …………

    “這六年來,我在她的身上釋放了四成的奧義!神縛咒術,可她體內的這股力量依然像是海草般瘋狂地滋長著,超出了我的想象。”

    聽完了辛德拉的來曆,戒和慎都暗暗心驚:神縛咒術是用來抑製鎮壓邪祟的強勁咒術,竟然拿來用於限製她的成長,更可怕的是,即便被神縛所鎮壓,辛德拉依然還能這麽強。

    “這次帶你們來主島,其實是想讓你們能夠想通一些事情。”默目光冷峻,注視著著慎和戒,說道:“你們都很有天賦,可要更加明白:這世間天才不是唯一的,你們的師弟——凱南,厲害嗎?天生擁有自然之力,速度極快,戰鬥時威力也強。可是他有時候也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就像上次在超越學院那樣。而你們師伯的這個徒弟——辛德拉,不僅力量強大,而且對力量的掌控力也比凱南還要厲害。你們倆剛才差點被她擊敗,要明白,這還是被壓製了六年的她。”

    二人表情凝重,微微點頭。

    “所以在修煉時,你們不要總把心思用在如何戰勝師兄弟這種小事情上,這世間少年得誌的厲害天才多了去了。班德爾城的提莫,統領斥候隊,小小年紀,就有著風騷的傳說。德瑪西亞的拉克絲,小時候出門,隨便看到路邊有個法師在施法,一眼就能學會,在光係魔法方麵更是天縱奇才。遠的不說,咱們說近的,裏托大師門下的一雙兒女——澤洛斯和艾瑞莉婭,你們將來有機會也可以去看一看……我之前隻怕你們認為這些天才都是名不符實的,因而驕傲自滿,故步自封,現在你們看到了凱南和辛德拉。知道自己該如何努力了嗎?”

    戒和慎心悅誠服,點頭表示同意。

    這幾天的艾歐尼亞之行,確實給了二人極大的震撼。

    以前的戒總是執著於如何戰勝慎,因而在修煉的時候,總是在回想著過去和慎對打時的畫麵,思考著如何在某一招一式上做出變化和突破,得以打敗慎。

    現在他才恍然驚覺,自己這種“一定要擊敗慎”的執念非常不利於修為的提升,今後要以更高遠寬廣的目光,更有創造性的思路來修行。

    比自己厲害的人,戒之前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那是在艾歐尼亞的一些學院宗派,都是一些長老或者中年修士,他認為自己到了相同的年齡不會比他們差;可是現在他卻認為,這些長老和修士都不一定是辛德拉甚至凱南的對手。

    慎也終於明白了,幾天前在島上,自己說出不想打擊戒,所以在對打時要讓著他的時候,父親的表情為什麽會那麽失望,那時的想法現在看來簡直是一種令人羞恥的孤芳自賞,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還有一件事,”

    默的神情轉而凝重:

    “在不久的未來,均衡將麵臨巨大可怕的挑戰,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努力修行。”

    辛德拉母親的名字,紀念我心中的一位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