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母女從霜降過後就出門尋夫，到現在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人沒找到，把當初帶來的為數不多的盤纏也花光了，這還虧得她們沒有住在城內，而是選在了城外一裏之外的那座破廟落腳，不然她們身上那點少的可憐的銀兩，還不夠租一間房子。

    錢花光了，人總得生存，別的不說，都可以將就，可肚子不得不想辦法填飽。

    也是沒辦法，陳家媳婦從牙縫裏扣出了二十個銅子，終於在牙婆的牽線下尋了份幫人漿洗衣物的差事。這冷風冷水的季節，傭錢比平時多了三成左右，吃點苦，除了填飽娘兩的肚子外還略有些盈餘。

    今天這陳家嫂子也是看天氣好些了，所以想早點幹完活，然後去買些柴米油鹽，糕餅果子之類的，好過個全乎年，這孩子雖說有個十幾歲吧，不過膽小怕生，她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待在破廟裏，隻好每天早上帶出來，幫著她打打下手，幹完活又一起回去。

    這不，娘兩剛從主家端著盆泡好的衣物出來，打算去河邊漂洗，許是走得急了，加上今天人有些密，她正低著頭趕著路，迎麵就撞到了這壯漢的懷裏，盆裏的衣物和水把他撲了個結實。

    這可惹惱了這大漢，一把揪住了陳家嫂子，仗著自己占著理，對她不依不饒的。

    陳家嫂子趕緊拉著女兒跪下給他賠罪，也就是希望他能看在小孩的麵上放自己一馬。

    沒想到大漢根本就不吃這一套。陳家嫂子見沒辦法，隻好從貼身衣物裏掏出那個用破布縫製的錢袋——裏麵裝著準備買年貨的一百文錢。她小心翼翼的從裏麵數出二十文，猶豫了一下又放進去五文，把數好的這十五文錢放到這大漢手裏。大漢根本就沒接，一把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她本來就攤開著手，結果沒拿穩，銅錢從掌心灑了出來。

    看著滾落在地的銅子，陳家嫂子頗有些心疼，邊伏在地上一個個撿起，邊咋舌嘀咕道：“這還嫌少？他這身衣物拿去洗一洗，最多五個銅子，她都已經給了三倍這麽多了，也是夠大方的了，居然還有嫌少的理？”

    看來自己是被訛上了。這是她腦海裏蹦出來的最直接的想法，唉！事到如今也隻能自認倒黴，她把錢袋往他麵前一送，“官人，你說要賠多少吧，你看我們從外省過來，孤兒寡母的，生活無著，這是jiàn fù的全部積蓄，還指望它過個囫圇年，你可多少給俺留一點吧……”

    大漢根本不理她，待她幹嚎夠了才緩緩的說道：“我不要你的錢，你這點錢連隻袖子都陪不起。”

    陳家大嫂一聽說不要錢，暗暗鬆了口氣，其他都好說，她一個村婦，吃苦吃慣了，力氣也有，苦力活也可以做一些。

    那大漢接著道：“你一個人在外，無依無靠的，我也是看你娘兩可憐……這樣吧，我看你這閨女模樣還算生得還俊俏，隻是太瘦小了些，不過沒關係，回去好吃好喝的養個幾年也就長開了，不過你放心，我這內家今夏走的……回去做不了小。”

    “大官人，你這是……哎呦，萬萬使不得啊。”

    “這是你家的福氣，跟著我好吃好喝著總不比你風餐露宿的好？我這也是本著積德行善的心，別他媽的不識相。”

    “官人啊，您的好意俺謝過了，俺娘兩都是下裏巴人，不值得您這樣做，”這婦人一把把閨女摟在懷裏，生怕被人搶走了似的，“再說了，這事俺一個婦人做不得主，怎麽著也得問問俺當家的的意見。”

    這陳家大嫂也算是個活泛的人，見今天這事不好直接拒絕，隻好拿出他家男人來搪塞。那死鬼都不見了一年多了，還指不定啥時候能回來，就算哪天找到了，大不了一家人不聲不響的回老家種地去，日子過好過歹總還能苦過現在？

    “呸！”這大漢突然來氣了，“你當我王莽是三歲小兒，還能讓你給忽悠了？你當家的在哪？你也尋了兩三個月了吧，可有一點眉目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果能找著，不早就找著了，我腦袋讓驢踢了才會信了你，我如果今天就這麽算了讓你們走，你還不就腳底抹油馬上溜了？我到時候找誰去？”

    他頓了頓，又指著自己，“我這衣服是上好的徽絲麵料，錦繡坊的做工，現在被你潑了一身髒水，你總不可能就想這麽糊弄過去吧，要麽賠一百兩銀子，要麽讓閨女跟我走，你自己看著辦。”

    陳家媳婦聽他這麽一說瞬間啞了口了，一百兩？就算把他的骨頭都熬成渣他也拿不出來，可她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入了這潑皮之手。

    王莽前襟被潑了一灘水，這天氣裏也是冷得有些嗆，見這陳二狗媳婦的不說話了，一把拉著她閨女就要走。

    “娘！”

    “囡囡！”

    陳家媳婦撲上去，牢牢抱著自家閨女，兩人哭作一團。

    付雅君來了快半個月了，除了去過牛府兩次，小住了幾天外，都還沒去其他地方逛過，也是趁著今天天氣晴好，打算好好看看這都城。

    她正帶這婢女在這裏閑逛，突然聽到有人哭喊的聲音，走進來一打聽，才知道是這麽回事。

    一百兩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事，隻是平時的一切用度都由管家采購，或通知店家直接送到府上去，所以她身上隻帶著一些碎銀。

    她也知道這王莽就是在故意開口刁難，他這身衣服雖說不是什麽粗布麻衣，但也不見得有多上乘，一百兩確實是獅子大開口了，看著被為難的母女兩，她還是決定吃下這個啞巴虧。不過她提出先放過這對母女，要他派個人回去跟她取銀子。

    這時王莽就不幹了，“你也想來編排你爺爺，也不打聽打聽我王莽是什麽人，且不說我憑什麽會相信你會為兩個陌生人出一百兩銀子，我派人跟你去取銀子？你到時候趁機溜走了怎麽辦？我找誰去，或是把我們帶到哪個犄角旮旯暗中找人把我的人打一頓怎麽辦？更是得不償失，不行不行，沒錢就給我閉嘴，她倆今天必須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