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被他一說，有些難為情起來，“讓李兄見笑了。”

    “哪裏的話，這本就是好事，說明子書賢弟的畫功是越來越好了。”

    “哪像哥哥說得這般，隻不過今天運氣好些罷了。”

    “不管如何，有人喜歡欣賞，總歸是好的。”

    “嗬嗬，那也倒是。”

    尹浩雖萬般謙虛，但看得出來心裏還是頗為高興的，不像上次見到時那樣麵有愁容。

    李醒聚精會神的看起了畫，作為一個包裝設計專業畢業的學生，也是靠繪畫出身，對這個有天然的興趣，這一次他發現又添了不少新作，但大都以年俗風情為主題，在眼下也算應了景，難怪生意會好了很多，這願隨大流也算是好事，這藝術行業，堅持個性和特立獨行確實更有機會成名成家，但成名成家的畢竟是鳳毛麟角，好多人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孜孜不倦，一條道走到黑，但終其一生窮困潦倒，他之前在這個圈子裏看到過太多這樣的活生生的例子，那天他也想勸勸尹浩，但想到這隻是他的一個愛好，他終將還是要通過科舉走仕途這條路，他也就忍住了，現在看來，他居然自己想通了。

    “近幾日連降風雪，上次一別，就沒再出門，這一別竟大半個月了，賢弟和家母可還好？”

    “多虧了李兄送我的裘衣，以至於母親這些時日都不必忍受夜晚的寒冷，能睡得安穩一些。”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既然我們現以兄弟相稱，再說這些就太見外了。”

    “好吧，哥哥都這麽說了，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了。”他把字畫用布一遮，“走，今天小弟賺了些銀兩，我請客做東，去喝兩杯。”

    李醒推辭說自己已經用過膳了。

    尹浩以為李醒在跟他客氣，不想讓他破費，頗有些不快，“原本以為哥哥是個爽快之人……難得母親今天去了隔壁鄰居家喝喜酒，不用回去給她準備膳食，誰成想，李兄如此不給薄麵。”

    李醒知道再多說恐怕會引起更多的誤會，也就不再堅持，“既然賢弟這般盛情，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不過，這酒樓人多嘈雜，說話行事難免會有所顧忌，愚兄倒是有個提議，就是不知賢弟是否覺著太麻煩了。”

    “哥哥有什麽提議盡管講出來，兄弟之間哪還有麻不麻煩這一說。”

    李醒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在扭捏了，“賢弟每日伺候家母的膳食，想必手藝還不錯，何不就由賢弟出資，去買些菜，沽二斤酒，去家中對飲，豈不更加快哉。”

    尹浩想了想，“隻要哥哥不嫌棄家中簡陋，小弟未嚐不可。”

    兩人一起去買了菜，沽了酒，再把字畫收好，放在背簍裏，由尹浩背著，李醒則一手提著菜，一手拎著酒，往尹家走去。

    尹浩就住在貓兒胡同的一個大雜院裏，院子不大，卻住著五六戶人家，房子是榫卯結構的木製房，矮矮的一層，呈四合院的製式，大概是年份有些久了，顯得破破舊舊的，尹家就在大門進去，右手邊的斜對角裏，尹浩領著李醒避開那幾個臉上糊滿鼻涕，裹得像個粽子似的邋裏邋遢的在院子裏晾著的被單之間竄來竄去互相追逐打鬧的小破孩，往住處走去。邊走還邊說著一些抱歉的話，李醒對這種環境倒是見怪不怪，城中村不都這個樣啊。

    “狗剩，二虎，給我站住，還有丫蛋，你一個女孩家家和一幫男孩子瘋什麽，像什麽話。”一個長相有些刻薄的中年婦女大聲訓斥著院中的這些孩子，生怕她們把她上午才洗好的被子給撞倒了，看見尹浩領著李醒進來，馬上招呼道：“尹哥兒回來了，哎呦，家中是來客人了？”

    說著兩眼放光的看著李醒手中的肉和酒，“呦呦，都吃上肉了，敢情這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然後看著李醒陪笑道：“這位相公真是位慷慨之人……”

    尹浩也不過多解釋，微微點頭，已示打過招呼了，然後不再理她，走到自己的住處，掏出鑰匙打開門，把東西放在地上後，又轉身關上了門。

    前後兩間半房子，裏間給了他母親居住，他就住在這外間，地是泥巴地，家具也少得可憐，她母親的房間除了床榻之外，還有一個衣櫃，一個梳妝台，一把靠背椅，他這個房間就真的是一榻一桌而已。

    還有半間，是用泥磚隔開來的，做了廚房。

    房間除了簡陋外，收拾的還是挺幹淨整潔。

    尹浩先把火點著了，洗了手，再去米缸裏抓了兩把米滔洗好了，放在灶上的鍋裏。

    “我來給你幫把手吧，”李醒也不好意思閑著，進來廚房要幫忙。

    尹浩把他往外推，“君子遠庖廚，李兄就好好在外麵呆著吧。”

    “尹老弟天天下廚房，怎麽就不怕失了君子風度？這都是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為了奴役女人所編的借口，像你不啃老，不坑爹，自食其力，這樣的人才能稱為君子，比那些整天啥也不幹，隻會講一堆大道理，滿口之乎者也的偽君子強多了。”

    “好吧，李兄這張嘴我可是說不過，不過這‘坑爹’‘啃老’聽著好生別扭，哪學來的野詞？”

    “哈哈，這是舶來的，不必在意。”

    尹浩搖搖頭，不再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李兄既然執意要幫忙，那就你來燒火吧。”

    尹浩說完，自顧自的洗菜切菜。

    等他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廚房裏差不多被濃煙包圍了，李醒趴在地上，鼓起腮幫子使勁往灶膛裏麵吹氣，白淨的臉上沾上了好多煙灰，倒有些像那些廟會時耍大鼓跳大神的。

    “哈哈哈哈……”

    尹浩笑得前仰後合，顧不得被煙熏的涕泗皆流。

    “幸災樂禍非君子，你還不過來幫忙！”李醒一臉的狼狽相，眼睛又被煙氣熏得酸澀難忍，真是有些急了。

    尹浩把柴抽出來一些，用燒火棍往爐膛中間捅了幾下，煙一下子就小了，火漸漸的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