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錦茹望著桌上一動未動的飯菜，根本沒有任何食欲，她也不記得這是下人第幾回送過來的飯食了，她們來來回回的在她眼前晃蕩，讓她更加不得心安，她索性把她們都趕了出去，把門從裏麵上了閂。

    天收起了最後一點光亮，屋裏終於完全陷入了黑暗的包圍，牛錦茹就這樣一動不動，癡癡的呆坐在桌子前。

    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她還清晰的記得那天她剛剛見到他時的情形，那天他穿了一件青灰色長衫，站在一家文房鋪子前，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她第一眼就看上了他，說不知那是誰家的公子，生得如此俊俏。那時，付老夫人看她一臉的嬌羞，還打趣她，說她長成大姑娘了，開始想事了。

    從那時開始，她就天天幻想和李醒在一起的生活，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做羞羞的事，然後再一起生一群孩子。

    她為了能在他麵前表現得淑女一些，重新開始學起了刺繡，學著用折纖腰以微步的方式走路，學著柔聲細語的說話……

    成親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天天忍受著噬魂蝕骨般的煎熬，但她一直抱有一種僥幸的心理，她希望有一天一覺醒來，可以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盡管痛苦，就因為有了這微小的期待，因此她也沒讓這種荒唐的生活所逼到崩潰，現在李醒的一番話把她這點期待都擊碎了。

    ‘治不好了’——她現在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了。

    她也知道，這樣無欲無求的日子她不可能跟他過一輩子，她也想要體驗被男人征服後的那種滿足的小鳥依人般的感覺。

    雖然奶奶和母親經常說她笨，但她也明白，李醒給不了她這些，再說，一般付老夫人決定了的事，幾乎沒人可以說動。

    她現在也說不上是不是傷心，這感覺就像被人拿走了一件心愛的東西，心裏空落落的。

    當她當著李醒的麵把休書寫好並交給下人往付老夫人住處送去後，李醒就把夏荷和秋眉叫進來，要她們拿了一副鋪蓋，說他今晚去書房睡。

    牛錦茹嘴動了動，終究是沒出聲挽留，這休書一寫，兩人就不再是夫妻名份了，再睡在一個鋪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望著李醒離開的背影，牛錦茹兩行熱淚禁不住滑了下來。

    …………

    付老夫人還和年輕時一樣，做事雷厲風行，她和牛宗達從荊老太太院子剛出來，就直接又吩咐下人把李醒叫到她的叫到她的住處來。

    至於牛宗達那聲‘娘，要不要緩個幾天’的話，她側直接選擇了無視。

    這次付老夫人沒讓李醒等多久，他一通傳，下人就直接讓他進來了。

    “今天二八，後天就是除夕，沒想到一轉眼就半年了。”

    李醒不明白付老夫人想說什麽，也不好亂搭腔。

    “來府上也快小一個月了，也想家了吧。”

    “有些了。”

    李醒望著付老夫人，“老夫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好好，沒想到李公子也是個爽利之人，”付老夫人頗為欣賞的說道。

    才一頓飯的功夫，就連對李醒的稱呼也改了。

    “這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付老夫人把休書拿出來，放到桌上。

    “這個，後生知道，”李醒如實回答。

    “既然知道了，那就收下吧，”付老夫人說著，用指尖在這張紙上麵輕輕敲了兩下。

    李醒接過，往袖子裏一塞，“那小生告辭。”

    “李公子請留步，”付老夫人急忙喊住他。

    “這休書一寫，李公子和就和本府上沒任何關係了，所以有些話當說還是得說，”付老夫人此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老夫人，有話盡管講……”李醒也把一直躬著的腰挺直了些。

    “之前你在內務府大牢的時候，是牛家在前前後後的周旋，托關係走門路，送禮打點……就是因為我家茹兒看中了你……”

    “多謝府上的救命之恩，這份情李某沒齒難忘。”

    “你可知道，這上上下下，足足耗費了兩萬餘兩之多……”

    “…………”

    “也不是說後悔花了這筆錢去救你出獄，隻是，今天這種局麵完全是你刻意隱瞞造成了，所以說——這後果你也該承擔一些。”

    付老夫人還沒等李醒回答，又接著說道：“現在我也知道你沒償還的能力，不然這樣吧，你先給我立個字據，以後慢慢還，你放心，這利息就不收你的了。”

    李醒還沒厚顏無恥到說出‘我沒求你救我出來’這種話。

    他往後退了一小步，把手撐在一旁的花架上，一字一頓的說道：“老夫人放心，這錢我會還的。”

    付老夫人把早就寫好的欠條拿出來，“你在上麵簽個字就好了，我隻寫了個整數。”

    付老夫人壓根沒想過他會還得了，她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骨子裏流淌的商女血液讓她想著如何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恨李醒。

    自從她開始掌管這個家以來，除了她那個有些頑劣的寶貝孫子惹出的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以外，一切都井井有條，不僅府裏和睦，宗達也仕途順暢，外界對她的評價更是交口稱讚。

    想想也是，僅僅是為了維持這兩位兒媳井水不犯河水就該是多麽的難得。

    今天她卻在些件事上麵栽了跟頭，吃了這麽大一個悶聲虧，也隻能憋著。

    她本來也想按下這件事，畢竟這事傳出去，對牛家的聲譽還是有損的，對牛家如何綿延子嗣這事，其實也好辦，可以安排借種生子，隻是一想到這事的嚴重性，她心裏就打退堂鼓了，這事萬一敗露了，對伯爵府的打擊可是致命的，她實在沒辦法保證她那個在她看來簡直有些愚笨的孫女能守得住那張嘴。

    …………

    李醒在借條上麵簽上字，並按了手印。

    “李家老宅你們就住到除夕過後吧……”付老夫人望著李醒的背影喊道。

    “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把宅子騰出來……”李醒的聲音從外麵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