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別盜我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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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成親了尚未有身孕,而衛珍兒這個未嫁姐姐倒懷上了。衛珍兒失魂落魄,細想這樁事又驚又怕,若萬一走路風聲,她這雲海洲第一美人還有何臉麵苟活於世?

    衛珍兒想活,她更想要肚裏的孩子,可林采晏不知在哪兒,她也不知能找誰商量。

    找爹娘?不行!如此羞恥之事,她怎麽能開得了口?爹爹知道定會氣極,罵她不自重!

    找阿絳?更不行!她之前做那麽多事,阿絳一定恨她。

    衛珍兒左思右想,竟然找不出一個能說上話的人。這回,她終於明白自己做事做人太差勁,眼下有難都無處可訴。

    衛珍兒怕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再過幾月就遮不住了,實在沒法子,她便想到當初林采晏讓她去土地廟扔給乞丐三個銅板的事。於是,衛珍兒挑了半天空閑偷溜出府,然後到了土地廟東找西尋,終於找到個叫化子,可他不是之前那人。

    哎,這如何是好?衛珍兒急躁,無奈之下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她在叫化子破碗裏扔三個銅板,而後小聲咕噥了句:“我要見你們小王爺。”

    叫化子嗬嗬傻笑,一遍一遍數著三個銅板,像是發了筆橫財。衛珍兒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清楚,於是又說了遍,結果這叫化子還是老模樣,衛珍兒隻好走了。

    到了夜深人靜,衛珍兒惶恐難安,剛才晚膳時實在沒胃口,但她怕人看出異樣,勉為其難地吃了些,結果到了晚上就幹嘔不止,人歪在榻上綿軟無力。

    眼下,房裏的丫鬟都被她打發了,想要喝口水都得自己動手。衛珍兒從榻上爬到地,再去拿壺倒茶,沒想手腳無力,連茶壺都握不住,“呯”的一下,落地而碎。

    衛珍兒見滿地碎瓷,想彎腰去撿,剛低頭就覺一陣眩暈。她沒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衣衫濕浸,胳膊被瓷片割得鮮血淋漓。

    衛珍兒狼狽,坐在地上許久沒回神,她越想越難過,“哇”的一聲,捂臉痛哭。

    衛珍兒實在想不通,自己怎會落到如此田地,曾幾何時她是多麽風光,雲海洲皆以她為美,姑娘們都爭相效仿她的裝扮,可眼下,她成了用過的牙著,發餿的剩菜。衛珍兒哭得昏天黑地,心想若自己這樣哭死也就罷了。

    就在這時,窗戶動了下,可衛珍兒哭得傷心未能察覺。忽然一陣輕風拂過,風止,她麵前多了道身影,衛珍兒看到人影晃動,“咯噔”一下止住哭,抬起頭就見林采晏立在跟前,淡漠地看著她。

    頃刻間,衛珍兒破泣為笑,不由自主撲上前伸手去抱,沒想他後退一步,劍眉微蹙,露幾些許憎惡之色。

    林采晏寒聲而道:“你幫我做件事,做完之後我就帶你走。”

    衛珍兒的欣喜之情忽然被凍住了,他什麽都不問,一開口就是要她辦事。衛珍兒氣得咬牙,但想想自己的處境,已是無路可走。

    衛珍兒猶豫不決,正當開口,林采晏扔來一隻紫砂瓶,巴掌般大小,隨後,他又道:

    “你把這瓶中之物摻到你妹妹的茶水裏,三日之後我來接你。”

    衛珍兒聽了這話愣住了,為何他會與阿絳扯上幹係?於是,她打開紫砂瓶放在鼻下輕嗅再晃動幾下,瓶裏之物像是水。

    “這是什麽?我妹妹吃過後會不會出事?”

    “至於是什麽我不能告訴你,但我能保證,她喝過之後絕對不會有異樣。不信,我喝給你瞧。”

    說罷,林采晏就奪過她手裏紫砂瓶往嘴裏灌了口。

    衛珍兒看他喉結一動,咕嘟吞咽,之後也沒出異色,也就相信了他的話。不過衛珍兒依舊不明白,他怎麽會和阿絳認識。左思右想不放心,她又問道:“你怎麽會和我妹妹認識?給她喝這個是做甚麽?”

    林采晏哼笑道:“我與你妹妹認識很久了,之前我給了她一樣東西,沒想她背信棄義,所以我要把這東西收回來。”

    衛珍兒不明其意,心中思忖:阿絳何時認識這人,怎麽從來沒聽她講起過?正要再問,林采晏身形一閃,如縷灰煙飄出窗外。

    “給你三天時間,若事成,我就來接你;若不成,你我永不相見。別做手腳,我能知道。”

    他的聲音遙遙傳來,像針一般紮進衛珍兒耳窩裏。衛珍兒緩過神後,驀然起身去追,然而到了窗邊隻見花影輕搖,哪還有林采晏的身影。

    衛珍兒恍然如夢,可轉回頭就見紫砂瓶好端端地擺在桌案上,眼睛一模糊,這紫砂瓶變成人骷髏頭,森森獰笑起來。她心裏一驚,差點跌坐在地,再定睛看去,骷髏頭不見了。

    衛珍兒忐忑走上前,拿起紫砂瓶看了又看,然後再往杯裏倒一點,手指沾了點嚐。無色無味就像水,可既然不是害人之物,林采晏又為何要把它摻到阿絳茶水裏?

    衛珍兒想不通,她未能猜出林采晏之前的身份,更不知道之前平安為治衛絳的病給她吃了鮫人珠。這水就是專解鮫人珠的藥性,常人喝過無事,但吃過鮫人珠的衛絳喝後就藥力盡失。

    衛珍兒再怎麽恨阿絳,也不會想到下毒手害她性命。眼下看著這紫砂瓶,衛珍兒萬分為難。林采晏喝過,她自個兒也喝過,這水普通得很,應該不會有事,可林采晏偷偷摸摸地給她,想必也不是好東西。

    衛珍兒為此糾結一整晚,到次日臉色更差了。聽到有人敲門,衛珍兒忙把紫砂瓶藏好,然後躺在床上假裝睡著。

    外邊丫頭應了門,隻聽到衛絳在問:“我姐身子好些了嗎?”

    丫頭回道:“還在睡呢,不過比前幾天好些了。”

    “那好,我這裏有冰糖燕窩,你等會兒燉了,待我姐醒後給她吃……哦,對了,別說是我送的,就說是夫人給的。”

    衛絳所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在衛珍兒的耳裏。衛珍兒心中五味雜陳,想到自己之前做了這麽多惡事,而衛絳還有心來探望,衛珍兒一下子愧疚難當,心酸得直落淚。

    衛絳不知衛珍兒醒著,送完東西之後她就走了,幾日休養,她身上的箭傷已經好的差不多,連她自己都感歎恢複神速,思量會不會是還魂草的關係。

    上一世,她服過還魂草,病好了但命變短了。這一世,她也服了,可不知道自己性命能有多長。

    衛絳心想:與其糾結壽命長短,還不如活在當下,待死期來臨在說吧。

    衛絳就這般活得沒心沒肺,如今衛家生意蒸蒸日上,她與墨華恩恩愛愛,仿佛沒什麽事需要擔驚受怕。

    衛絳與墨華新婚燕爾,整天如漆似膠地黏著。她不過去給衛珍兒送燕窩,墨華便不放心地找來了。

    衛絳見他入了月牙門洞,連忙閃身躲到廊柱後,有意想嚇他一嚇。可她這般動作怎麽逃得過墨華的眼,先前墨華眼角一飛,就知她躲在哪兒了。

    墨華不急著揭穿,先陪她玩上一局。他故意問守門嬤嬤有沒有看到衛絳,守門嬤嬤說沒。衛絳聽到之後捂嘴偷笑,隨後,她偷偷往院裏瞄去,墨華正環首四顧,往她這邊走。

    衛絳見他走得差不多近了,於是跳出廊柱想嚇他。誰料墨華一個燕展,從她頭頂掠過,而後再點上她背穴,一下子令她動彈不得。

    “哎呀,哪裏出來個女鬼,漂亮得嚇人。”

    墨華彎眸淺笑,黛藍色的眸子猶如夜海,浮金躍光。

    衛絳見他嬉皮笑臉就知自己中計了,可心裏又不服氣,於是她眼珠子轉上幾圈,心生一計,而後就痛苦地皺眉,哎喲叫喚。

    “疼,手臂疼……不行,傷口裂了。”

    墨華當然不信她這雕蟲小技,不過念在她的傷勢,他還是替她解開穴道。

    衛絳依舊皺眉,像是真的不舒服。墨華見狀連忙關切問道:“真的裂開了?”

    衛絳舒眉一笑,伸手捶他。“騙你的。”

    “我就知道你騙我,若真把你傷口弄裂了,我可不被你打死?”

    墨華把她說得像夜叉,凶得要命。衛絳心想,前世今生誰敢凶墨爺呀?於是反譏道:“天底下誰敢打你呀?除非不要命了。”

    墨華輕笑道:“有個人就敢打我,我帶你去見她。”

    衛絳一聽,不由好奇,忙問:“是誰?”

    “我娘。”

    聽到他說“我娘”二字,衛絳斂了笑,肅然起敬。上一世,他從沒聽到提過家人,而眼下,他竟然要帶她去拜奠,衛絳真正覺得自個兒與他成了一家,心心相印,毫無隔閡。

    墨華帶著衛絳,駕馬來到位於偏壤之處的萬石山上。

    萬石山怪石嶙峋,山路難走,故人跡稀罕。一路上墨華小心翼翼地攙扶住衛絳,引她入了林子,而後停在一棵老鬆前。

    這老鬆粗壯得很,樹杆挺立如碑。墨華圍著它繞了圈,找到當初留下的記號,而後鋪上瓜果香燭。

    他一邊點香一邊說道:“當初我家人死時,我沒辦法埋葬他們的屍首,所以我從他們身上各取一件東西埋在這樹下,以便用來拜奠。”

    說罷,墨華舉香過頭,肅然跪地叩首,口中念念有詞:“娘、叔伯、舅舅們,孩兒成親了。今天就把娘子帶來,好讓娘親,叔伯舅舅們看看。”

    衛絳心被他的虔誠所染,她抬頭看著這棵巨樹,它仿佛像座無字豐碑沉默地矗立,豐碑下所埋的骨皆有一段不為人知的事。

    衛絳再往樹杆上瞧去,這樹杆上的紋像是條龍,是墨華留下的標記,而這族徽似的印跡,衛絳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衛絳越看越覺得眼熟,不由閉起眼苦思冥想,忽然之間,她回到兒時,在爹爹的書房裏,她指著書中的一枚印記,奶聲奶氣地問:“爹爹這是什麽呀?”

    那時,爹爹好像這般回她:“這是龍徽,是先帝之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