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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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山,問道宮,觀月樓。

    陸青雲的身影,長跪在大廳上,口中喃喃說道:“紫陽門一脈相承,不能在此拱手讓人,我們不能成為紫陽門的罪人,我就是死,也不會離開!”

    陸軒看見父親突然如此激動,一時不知怎麽辦,急得拉扯著陸青雲的衣袖。

    嶽明陽長歎一口氣,怔怔看著陸青雲,緩緩道:“陸師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如今,真的是時不我待了。”

    陸青雲後麵,淩肅風早已按捺不住怒氣,“陸青雲,你這個連仙劍大會也不露麵的紫陽弟子,有什麽資格指責掌門人,你根本不配做紫陽門的弟子!”

    “四師弟——”嶽明陽喝道。

    淩肅風沒理會嶽明陽,繼續說道:“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你一直呆在藏經閣裏做縮頭烏龜,兩耳不聞窗外之事,如今,開始對門中之事指手畫腳起來,我不服——”

    “住嘴!”嶽明陽對淩肅風道,“現在不是起爭執的時候,放棄紫陽山事關重大,我看天色已晚,諸位都已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從長計議!”

    眾人散去,隻剩下陸青雲,仍長跪不起。

    “爹,走吧,我求你了!”陸軒拉著陸青雲道。

    “軒兒,你走吧,爹不走。”陸青雲沒有抬頭。

    “爹不走,我也不走。”陸軒說完便也在陸青雲身邊跪下。

    “軒兒,”陸青雲撫摸著陸軒的臉,“你長大了,該走自己的路了,爹對不起你,沒能讓你有一個修煉武功的好身體,爹更對不起你娘……”

    “爹,別說了——”陸軒小聲哭泣著。

    “但是,不會武功也許也是一件好事,會武功的人,終有一天會卷入打打殺殺,爹希望你能做一個平常人,能擁有自己幸福的平常人……”

    “爹不會走,爹要在這裏陪你娘……”陸青雲低語道,又摸了摸陸軒的頭,道,“乖孩子,很晚了,該去睡覺了!”

    陸軒上下眼皮開始不停打架,今日經曆的事也使得他身心俱疲,便一個人回房睡覺去了。

    月色瑩然,映照了整個紫陽山。

    空蕩而安靜的觀月樓裏,偶爾響起了夜起的寒蟬叫聲,月光照進樓內的大廳,陸青雲跪著的身影,有幾分孤單。

    “吱”地一聲,觀月樓的門開了,一名紫陽弟子走了進來。

    “陸師叔,掌門有令,請您到海棠軒一聚。”

    陸青雲抬頭看了看來人,點了點頭。

    “海棠軒……”陸青雲心裏想著,定是嶽明陽同意了他的請求。

    對紫陽山,陸青雲有著太多的回憶,便會有太多的不舍。玉真子四位師父、柳蔓茹、陸軒……陸青雲覺得,自己此生已經跟紫陽山融為了一體,山在人在,山亡人亡。

    滌塵劍閃著白光飛向海棠軒,陸青雲抬頭看了看天空,剛才圓盤一般的月亮此時被烏雲擋住了半邊,腳下的紫陽山,樹影幢幢,千伏萬疊。

    越來越接近海棠軒,陸青雲忽然想起了柳蔓茹,那個在海棠軒綻放如花的女子,一顰一笑,雖然已過了十二年,記憶卻仍如如昨日般清晰。

    海棠軒中,一個人正背對著陸青雲負手而立。

    陸青雲此時疑惑起來,看那人的背影,不像是掌門嶽明陽。

    “淩師弟?”陸青雲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淩肅風轉過身,半邊臉仍然處於海棠軒的陰影裏。

    “陸青雲,你當真要阻止我們離開嗎?”淩肅風道。

    陸青雲收起滌塵劍,抬頭看著海棠軒三個大字,沉吟半晌,道:“淩師弟,我並沒有阻止你們離開,我是說我不會離開。”

    “哼,你倒裝好人,你不離開,你很高尚,我們這些離開的都是小人,都是紫陽門的叛徒,你算個什麽東西?”淩肅風咬牙切齒地說道。

    “淩師弟,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陸青雲冷冷地說道。

    “你沒那樣想,可你那樣做,完全是把我們當成了貪生怕死之徒,你讓嶽師兄顏麵掃地,以後讓嶽師兄和我在門中還怎麽立足?從小到大,憑什麽人人都得聽你的,憑什麽我要讓著你……”淩肅風激動得聲音都已沙啞。

    “淩師弟,”陸青雲打斷了淩肅風的話,“我沒有要你讓著我!”

    “是,你沒有要我讓著你,卻從我手裏搶走了柳師妹……”淩肅風狠狠地說道。

    “住嘴!”陸青雲此時終於發怒起來,“蔓茹做出的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人強迫她,不許你再侮辱她!”

    “哈哈哈,我為什麽要輸給你?從小到大,我什麽都比不過你,今晚,我一定不會輸給你!”淩肅風瘋狂地笑道。

    陸青雲隻覺得今晚的淩肅風有些異樣,手中的滌塵劍發出了明亮的白光。

    淩肅風從海棠軒裏走了出來,月光下,淩肅風雙眼通紅,閃著冷光,全身被一股淡淡的黑氣籠罩著,令人不寒而栗。

    “淩師弟,你——”陸青雲看到淩肅風跟平時完全判若兩人,警覺地說道。

    “我沒事,陸師兄,出手吧,我不會輸給你,哈哈哈……”淩肅風手中的破煞劍祭起,淡huáng sè的劍芒在月光下顯得愈發銳利。

    “淩師弟,你當真要與我動手嗎?你打不過我,我這十二年來,雖然閉門不出,武功修為卻絲毫沒有落下,你還是住手吧!”陸青雲對著淩肅風道。

    淩肅風不答,手中一動,破煞劍挾持著呼呼的風聲向陸青雲襲來,陸青雲祭起滌塵劍抵擋。

    兩人交起手來,劍氣將海棠軒四周劃出了無數道裂痕。淩肅風十幾年來武功精進不少,而且劍法中夾雜著神秘莫測的套路,完全不是純正的紫陽劍法,令陸青雲心裏暗暗吃驚。

    淩肅風心裏也吃驚不小,本以為陸青雲呆在藏經閣了多年,武功早已荒廢,沒想到其修為更上了一層樓,簡直可以與掌門嶽明陽相當,大出淩肅風意料之外。

    陸青雲劍法淩厲,滌塵劍的白光將淩肅風團團圍住,淩肅風漸漸處於下風。

    “淩師弟,你住手吧,你比不過我。”陸青雲道。

    “你比不過我,比不過我,比不過我……”淩肅風心裏一直回蕩著這個聲音,雙眼紅光大盛,頭頂冒出了青氣。

    “嗚嗚!”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一道暗紅色的光芒迅速向陸青雲襲來。

    天空中的月亮此時被烏雲完全遮住,那道小小的暗紅光芒,在星光下顯得極其詭異,殺氣重重。

    “凝血刃!”陸青雲叫道,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痛苦萬分。陸青雲知道,凝血刃乃魔教絕學,十二年前,黑火王正是在驚天法陣中,用這凝血刃擊中了陣中的玉陽子,導致陣法大亂。

    不過,這次的凝血刃,與黑火王那次的凝血刃不同,顯得稍微小了些,速度也沒有那麽快。

    凝血刃,修煉過程極其歹毒,乃是用千年寒冰,融合人的鮮血製成,每次修煉都要吸收一個人全身的鮮血。死的人越多,凝血刃的威力越大,那上麵布滿了所害之人的冤魂。

    凝血刃中者全身血液凝結,若不運功將其化去,便有性命之憂,若運功化解,則很難抵擋住敵人的下一次進攻,同樣性命不保。

    “淩師弟,你竟然修煉這等喪盡天良的邪物,對得起紫陽門的祖師麽?”陸青雲呆呆站著,無數的疑惑侵襲著他,陸青雲忘記了閃躲。

    凝血刃速度很快,擊中了陸青雲!

    陸青雲身體晃了晃,像是要倒下,嘴角流出了血,陸青雲用手擦了擦,仰天笑著道:“可悲啊,紫陽門……可恨啊,師父……”

    月光從雲層裏透了出來,打在陸青雲的臉上。陸青雲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著,眼睛被鮮血蓋住,隻能看見血霧中白茫茫的一片。

    陸青雲看到的最後場景,是淩肅風夾著道袍,如同巨大的黑鳥一般向他撲來,黑色的氣體凝成的氣劍,貫穿了陸青雲的額頭,“砰”地一聲,陸青雲的身體落入了身後的懸崖。

    幽風泠然,空穀傳響。

    淩肅風呆呆地立在懸崖邊上,仿佛石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