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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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宮城。
錦繡瑞腦消金獸,紅桌清酒碧玉杯。
倒真是敘舊。
顧南坐在桌邊抬眸看蕭從瑜,青年抬著酒壺斟酒,白皙手指握著碧色酒杯,無端風情。
“難得來一次,何必看著我發呆。”蕭從瑜輕搖酒杯戲謔看顧南,鳳眸中波光流轉,又低聲笑一下:“即便是我與我無話可說,說些平南侯府的事情也好,是不是?”
帝王心彎彎繞繞,顧南看他一眼,直接開口:“你究竟想做什麽?”
聞言,年輕的帝王放下酒杯,嘴角笑容溫柔和煦:“不如說說,你想做什麽?”
顧南皺眉。
蕭從瑜看著他的臉,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掩去,用那雙深沉的眸子對上顧南的眼睛:“平南侯府,我能幫你。”
“條件。”
“條件?”蕭從瑜重複一句,挑眉笑起來,眼眸深處盡是瀲灩流光:“我想要的人,離開我太久,是該回來了……你說呢?”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陛下,莫要太執著了。”
一句話,帝王眼眸一暗,垂眸手指有節奏敲打紅木桌麵,沉默許久,低聲開口:“你說你想要自由,可是賀驍戈,他並不能給你自由。”
自由?顧南愣了愣,突然想起曾經清風明月下的大漠沙如雪,還有沉穩青年眼眸中的情意。
隻是想著,神情便忍不住柔和起來,顧南微笑斂眸:“……不,他給了。”
蕭從瑜沉默著看眼前的青年,他低著頭,日光垂在他身上,嘴角的溫潤笑容在光芒中溫柔的不像話。
多好,卻是不給他的。
蕭從瑜握緊手,突然覺得嫉妒,嘴唇顫抖幾下,沙啞著聲音出聲:“……你騙我。”
語氣竟隱約有些脆弱。
顧南原本就不是心狠之人,見他如此,在心裏輕聲歎氣後轉移話題:“至於平南侯府一事……那是賀驍戈心上的擔子,無論是我還是他,都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被顧南回絕,蕭從瑜抬眸凝視著他的臉,沒說話。
顧南怕極了這樣的眼神,忍不住避開,垂眸道:“今日也不早,出宮城也需要許多時間,陛下,我……草民便先退下了。”
蕭從瑜沒說話,閉上了眼睛。
顧南抬眸瞥他一眼,等待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木門一開一合,匆忙掩去外麵歡喜顏色。
年輕帝王緩緩睜開眼,望著被關上的門無聲勾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抬起手,用食指沾了酒水在桌上輕抹幾下,笑容愈發燦爛,烏黑眼眸內斂,深處慢慢全是掠奪占有和瘋狂。
“既然已經回來,怎麽還能讓你走……太晚了,顧南。”
低沉聲音中,蕭從瑜自暮色中站起來,緩步走向窗邊遠眺,看著那抹白色身影掩入宮牆,最終消失不見。
身後微風輕動,桌上水漬反射日光,蒼金描繪兩個大字。
顧南。
回到平南侯府時,賀驍戈恰好歸來。
顧南倒了茶水遞給他:“今日如何?”
賀驍戈點點頭,其實無需多說顧南也知曉,世家背後本就複雜,何況如今平南侯還是這般模樣。
想到這,顧南抬眸看看賀驍戈疲憊的模樣,伸手壓著他肩膀讓他坐下:“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廚房,記得上次你嚐我的手藝還是在清河鎮的時候,今天我心情好,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叫講究。”
語氣輕快,眉毛微挑,眉眼間溫柔模樣煞是染上明媚色彩,賀驍戈很喜歡他這樣的模樣,眼眸中的溫柔難掩:“好。”
說是講究,其實最多不過三菜一湯。
兩個人已經足夠。
兩個人?似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顧南想了想,猛然發覺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喲哈了。
大概又去哪裏浪了,顧南想想從前哈士奇閑著沒事就失蹤的行徑,也沒多想,笑著拿起筷子為賀驍戈夾菜:“來,嚐嚐我的手藝。”
手藝其實真算不上多好,顧南原本就隻是家常菜的水平,之後賀驍戈學會後愈發懶散,莫說長進,甚至還不如從前。
但賀驍戈依舊吃的很開心,神情帶著歡喜很滿足。飯後,顧南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出來時賀驍戈已經兌好了水,顧南去了後麵沐浴,剛想讓男人出去,叫幾聲沒人應答,出去發現他已經靠在榻上睡著了。
是真的累壞了。
顧南上前去,小心翼翼扶著賀驍戈躺下,伸手將被子扯過來給他蓋好,手指虛虛在他閉著的眼眸上滑過,許久,微微一笑。
三月後,京都雨水逐漸多了起來。
屋簷終日被細雨纏繞,青磚白瓦浸染水色,遠遠看去朦朧煙雨現小橋,十分美妙。
賀驍戈外出已經不想最初那般頻繁,他手中已經有足夠深厚的依仗,如今要做的隻是等待。
這日,驟雨初停,難得是個晴天。
清晨剛用過早膳,門外便有人前來,說是侯爺念著府邸親情,望侯府眾人能於今日小聚出遊,以厚情意。
話說的冠冕堂皇,實際無非是怕了。賀驍戈自寧夫人下葬後便沒回過侯府,如今平南侯府上下榮耀依仗賀驍戈軍功,從前對他不客氣,是因為府中有寧夫人牽製不怕他不妥協,可如今寧夫人已逝,平南侯府已經失去了一切能夠牽製賀驍戈的事物。
帖子最終還是被收了下來,賀驍戈要做的不僅僅是與平南侯府拉開距離那麽簡單,所以在事情未塵埃落定之前,還不能撕破臉。
更何況顧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稍稍整頓衣裝,二人出門前去侯府,一炷香後馬車緩緩停下,下馬車被小廝引著去了花園,已經有許多人站在那邊,見賀驍戈進來,平南侯稍稍皺眉:“怎麽這麽晚,還帶了外人來。”
外人二字讓賀驍戈忍不住皺眉,秦氏見狀,急忙打圓場:“歡喜日子說這些作甚,驍戈同顧公子向來親厚,同遊也在情理之中。”
平南侯哼一聲沒說話,賀驍騁在聽到親厚二字時,眼眸中鄙夷一閃而過。
顧南表麵笑得溫柔,心裏不斷重複,這個傻逼。
之後閑聊幾句,十幾人浩浩蕩蕩除了侯府,四輛馬車行駛至京外蒼山,眾人下去,秦氏環繞四周一圈,微笑開口:“青山雅致,是好地方,驍戈一定喜歡。”
賀驍戈沒反駁,因為顧南喜歡。
氣氛難得還算和緩,一幹人沿著山間小路走,偶爾歇息看看四周景色,一上午過去到達山頂,山頂有寺廟,莊嚴恢宏,隻是看著便覺得心中濁氣清。
顧南雙手合十躬身,莊重之地,無論如何是應該給予尊重。
進入寺廟,青石蒼鬆佛光。
廟裏方丈年歲已知天命,站在蒼鬆下遙遙一笑上前來:“侯爺。”
平南侯單手躬身,與方丈來往幾句,之後便有小和尚前來引著他們去了後院,用些齋飯稍作休息,便能在這山中寺廟四處走走,禮佛燃香,如何都好。
顧南和賀驍戈一個房間,坐下後沒多久平南侯回來,便喚了賀驍戈前去,說是有事商談。
賀驍戈走後,顧南獨自待了一會兒覺著無聊,剛剛站起來,聽到外麵響起扣扣敲門聲,之後不等顧南應答,門被緩緩推開,一人進來後將門關上微笑看顧南,是賀驍騁。
“顧先生。”賀驍騁關好門,走上前與顧南麵對麵站著:“許久未見。”
這是顧南回京後第二次聽到別人對他說好久不見,兩次都是他不想見的人。
“世子可有事情?”顧南退後一步,淡淡問一句。
“自然是有的。”賀驍騁單手摸著下巴,上下打量顧南幾圈。這樣的眼神無論是誰麵對都會覺著不舒服,顧南皺起眉頭,剛想開口,對方卻在他開口之前先出了聲:“顧先生,不如你跟了我吧。”
一句話說是輕挑,眼眸中的肆意和惡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有這樣眼神的人,怎會是認真。
“滾出去。”顧南直接開口。
對方挑眉,反而上前一步:“玩都被賀驍戈玩過了,跟我有什麽不好。”
顧南怒極,表情卻是愈發冷靜:“你再靠近我一步,信不信我下藥讓你從此不能人道。”
無論如何不屑斷袖,對顧南醫術賀驍騁卻是不敢小覷,聞言停下腳步,繼續用輕挑目光看顧南。
顧南皺眉:“你究竟想做什麽。”
賀驍騁依舊笑,眼眸中逐漸有光芒升起,硬著其中渾濁顏色,一時間竟十分滲人:“想做什麽?我也不知道,隻是最近我突然發現一個可以讓我過的充實的事情,至少到如今,這樣的感覺隻剩下你能給我,隻有你,顧先生。”
他的眼神太令人難受,瘋狂又嗜血,顧南看著他的眼睛,皺眉許久:“寧夫人的事,與你是否有關聯?”
曾經提及寧夫人死因,賀驍騁那時還十分畏懼。
如此再次說起,後者卻笑起來,眼眸黑的深沉:“你想知道,我又為什麽告訴你呢?”
顧南臉色有些難看。
見他如此,賀驍騁表情越發愉悅,抬手整了整衣襟,眸光再次在顧南身上一轉:“但是我自然不會難為你,想知道答案,可以,這月二十一,平南侯府,你若是前來,我必定親自告訴你……顧先生,顧南。”
最後喚顧南的名字,聲音如同砂石磨過,刺耳難聽。
賀驍騁明顯不大對勁。
隻是具體卻來不及由顧南細想,就在賀驍騁話音落下不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隨之木門被推開,賀驍戈站在門邊,見到賀驍騁眉眼一沉,抬腳走至顧南身邊看著賀驍騁:“你來做什麽?”
“隻是打下招呼,不必緊張,原本也是要走了。”賀驍騁無所謂笑笑,再次深深看顧南一眼,帶著戲謔眸光轉身,走至門邊時低聲笑了笑,推門走了出去。
笑聲低沉喑啞。
透過窗戶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賀驍戈和顧南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慎重和疑惑。
賀驍騁變化太多,自卑化為偏執,參雜瘋狂,這樣的人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