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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和慶明四年,三月。

    冬去春回,大雁南歸。

    冰雪消融春水流去,京城褪去刺骨寒意,春風拂過城門老樹岸上新柳,掀起新綠,掠過青磚白瓦胡同小巷,輕輕落在路邊,又被路過的姑娘淺笑著拾起。

    三年歲月輾轉,京都依舊如昨。

    昔日離京之人站在城門抬眸看著牆上雲紋,嘴角弧度溫潤清淺,他上前一步透過城門看到城內光景,笑著偏頭:“終於到時候了。”

    站在他身邊的玄服青年沉默看著京都,聞言稍稍向前一步,伸手將青年的手握進手心。

    今日是三月十一。

    距賀老爺子離世,還有三天,恰好三年。

    平南侯府。

    一早,府內眾人著了素裝,平南候帶著家眷開了祠堂進香,焚黃紙,祭佛經。

    守孝就要結束,最後三天香火是不能斷的。

    賀驍戈與顧南跟著侯府眾人後麵焚香,黃昏時眾人離開祠堂,二人便去了寧夫人曾經居住的小院。

    這麽些年無人看管,院子雜草叢生,遍布灰塵。二人沒在這裏待太久,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出去,離開侯府時路過東邊院子,看到曾經最是繁華的秦氏居住之地,如今也是一片荒蕪。

    這三年,對於秦氏來說,實在過的太難。

    隻問新人堂前笑,誰聞舊人薄綺羅。

    自平南候將那個女子帶回侯府,秦氏便再沒見過枕邊人了。

    平南候這些年倒還算得上是春風得意。

    身邊人容顏清麗,善解人意且心思聰慧,整日沉迷溫柔鄉好不快活。枕邊人合心意,侯府名下的商鋪生意也不錯,就是……

    平南候停下腳步,皺眉看了看西邊暮氣沉沉的院子,再看看身邊身姿綽約的人,心裏有了幾分心思。

    秦氏娘家勢力已倒,賀驍騁又是個沒用的,這侯府夫人的位子……是時候換換了。

    看到他沉思模樣,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嘴角笑容不變,眼眸卻深了幾分。

    她走上前攬住平南候的胳膊,聲音溫潤:“侯爺,時日不早了,回去吧。”

    平南候回神看她,女子淺笑著,白皙臉龐上一雙秋水瞳孔明潤美麗,不勝美好,看著這樣的人,平南候心思更堅定了幾分,笑了笑握住女子的手,神情堅定:“等這三日守孝過去,我便將你扶為正室,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聞言,女子笑起來,低低嗯了一聲,容顏仿佛日光。

    平南候打算倒是歡喜,但到底是沒成真。

    三日過後,侯府門外的白色紙燈還未摘下,清晨,都察院及刑部官兵便圍了侯府。

    平南候驚醒,匆忙整頓後出去,大理寺正手執聖旨立於前廳,聲音不緩不急,將其中內容說了出來。

    罪狀雖然不少,卻都不算大,並不足以動搖平南候府,可讓平南候心驚的不是這些罪狀,而是大理寺正之後說出的話。

    ——十五年前赤暉軍覆沒一事。

    就如當今披靡之軍是白虎營一般,十五年前,赤暉軍聲望完全不遜於如今的白虎營。

    可就是這麽一支所向披靡,數十年未有敗績的軍隊,在十五年前坤南關一戰中覆沒。

    不是戰術不當,不是糧草缺乏,不是內生奸細……是因為裝備。

    武器易折,盔甲易破,原本就是以一當三的征伐,浴血三日,赤暉軍順利退敵,可齊帥與赤暉十三將再沒能回來。

    屍骨隨著捷報一同入京,帝於殿前落淚,京都百姓縞素送葬百裏,哭聲三日未絕。

    同日,兵部上書奏請深究,帝準奏,查明緣由,帝震怒,命兵刑戶三部查明裝備來源。三部傾力查探工部及軍器監,三日後遞上奏折,歸咎軍器監監首周堯。

    聖旨下,周堯入獄供認不諱,寫下供詞後自盡獄中,同屬流放千裏,赦免家人。

    罪人引咎自裁,這件事漸漸無人再提及,明曉此事的人或死或流放,也就沒人知道,那批裝備其實是平南侯督人打造。

    一時貪念,去了精銳之師。

    一晃十五年,如今此事又被提及,沒人比平南侯更心慌。

    心中忐忑,麵上倒是一派沉靜。

    都察院及刑部也不客氣,率兵將侯府控製起來,平南侯回了臥房歎氣,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此次侯府外動靜甚大,京城目光盡數聚集其中,可這期間賀驍戈自始至終都沒回過侯府。

    大理寺審理案件,四處查探,可惜時間過去太久,半個月過去也沒能找到證據。

    一籌莫展就要放開對平南侯府監視之時,一素衣女子突然於大理寺外擊鼓,上堂遞上物證若幹,淒聲訴冤,大理寺卿細問,得知女子為周堯遺孤,為報父仇自感屈身平南侯下為侍妾,輾轉兩年,才得償所願。

    說罷,唯恐大理寺不信,跪地稱可尋人證。大理寺卿喚其上前,來人出現,是跟隨平南侯數十年的管事。

    大理寺當即提訊平南侯,人證物證俱在難以狡辯,枕邊人與心腹背叛之下也頗有心如死灰之感,歎氣認罪。旦日朝堂爭論,朱筆一揮,平南侯念其父族戰功,免死,同黨羽及三代親族流放五千裏,子孫五代不允入仕。

    聖旨下發六部,正午時分兵部入侯府,看到賀氏七位長老堂上入座,兵部尚書上前,大長老起身遞上信箋及文書一封,尚書觀後猶豫不定,幹脆將手中書件遞至禦前。

    信箋乃賀老爺子親手所書,驅平南侯賀信及嫡親一脈出宗族,此後各不相幹。

    其下文書,是刻著印鑒的證明。

    時間是賀老爺子去世前一月。

    平南侯及嫡親一脈有誰?

    ——平南侯,秦氏,賀驍騁,賀驍戈,還有三四牙牙學語稚子。

    稚子免其咎,那麽還受爭議的,就剩下賀驍戈。

    披靡之軍,白虎營首,少年橫刀立馬戰功赫赫的賀驍戈。

    朝堂眾臣也甚是難為,猶豫之時,戶部上書,眾人這才知曉,這位名滿京都的少年將軍戶籍竟不在侯府,而在一異姓人身上。

    這人百官也不算陌生,數年前曾救帝王於病重,名滿京都的小大夫,顧南。

    戶籍一出,賀驍戈無咎,帝王變了臉色。

    風波平定,賀信一脈暫且收押大理寺,五日後押解出京,侯府眾人無人前去,到頭來相送之人居然隻有顧南和賀驍戈。

    不過也是看笑話罷了。

    賀信披頭散發帶著枷鎖,神情疲憊看他們一眼:“這般情景還過來,也不說避嫌,一場笑話如此重要。”

    “為何要避嫌。”顧南伸手握住賀驍戈的手,脫去溫潤,眉眼肆意張揚:“他是我的,與侯府無關,與你更是如此。”

    賀信嘴角挑起諷刺弧度,閉目不言。

    顧南自然不會在意他的態度,目光略過他看向身後神情癡傻的賀驍騁,最終定在秦氏臉上。

    從前雍容華貴的夫人形容枯噶,一雙赤紅眼睛狠狠瞪著他,滿是恨意。

    顧南微微一笑,看著她無聲開了口:“報應。”

    斷你後路讓你無所可依,為你二十年使盡手段心思惡毒。

    毀你心思讓你獨守荒蕪,為你讓賀驍戈自少時便嚐盡孤苦備受孤獨。

    被他這般姿態刺激,秦氏突然淒厲尖叫起來,奮力掙開身邊獄卒,神色猙獰朝著顧南奔過去。顧南淡淡看著她,沒動彈,靜靜看著麵容癲狂的夫人在距他僅有半米處被獄卒扯了回去。

    被束縛雙手,秦氏眼睛越發赤紅,聲音啼血一般:“顧南!賀驍戈,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顧南揮手,旁邊獄卒會意,伸手將她聲音堵了回去。四周回歸情景同時,後方賀驍騁身體突然開始抽搐,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癡傻,呆呆笑起來,低聲喃喃:“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正是顧南最後一次見他時說過的話。

    城門柳色青青,天邊日光正好。

    囚車緩緩行去,顧南轉頭看著從出來便一直沉默著的賀驍戈,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賀驍戈垂眸,瞬間撞入一雙堅定的眸子,眸子主人的聲音清朗溫潤,一字一句,聲聲侵占他的心髒。

    “她說我們不得好死,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活著。”

    被他看著的人一愣,烏黑深沉的眼睛突然明媚起來,伸手將拉著自己袖子的手握住:“好。”

    一場風波,平南侯府依舊是世襲榮華,唯一躊躇的也就是信任家主事宜。

    賀驍騁癡傻流放,稚子尚幼,平南侯本家一係如今能撐得起侯府的也就隻有賀驍戈一人。大長老遣人去別院問了幾次,都被顧南以不是侯府人緣由回拒,隨後大長老親自前來,顧南以尊長之禮接待,提及家主之事時,顧南清淡說了一句話,便消去了長老所有話語。

    ——賀驍戈免咎緣由你我皆知曉,若回侯府即是欺君之罪,不知侯府擔起擔不起?

    黃昏時長老離去,從此再沒遣人來。

    日子清清淡淡走,春花謝去,秋風漸起。立秋那日,邊疆傳來消息,賀驍騁身死,受刀劍無數,死狀極其淒慘。

    城郊別院,小祠堂。

    賀驍戈手執線香緩緩跪拜,顧南在他身邊雙手合十,俯身的姿態莊重而沉穩。

    秋風遠去,天空湛遠。

    賀驍戈將線香插入香爐,轉眸看著顧南,眼眸黑如墨玉:“母親忌辰過後,我便辭官同你一起回清河鎮,從此京城是非之地,就再不用踏足半分了。”

    清河鎮。

    那裏時日靜好,沒有詭譎沒有掙紮,隻有桃花清酒,還有醫館門口溫潤微笑的小大夫。

    多麽好。

    聽著他這麽說,顧南一愣後,眸子裏逐漸升起暖暖的光。

    他彎起眼睛,眼眸水光瀲灩,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