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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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想不通,百鬼夜行的這種“大場麵”怎麽會出現在武功縣這樣的偏遠小鎮,是人為還是陰兵趕魂入地府,確實是簡單的路過?

    要是人為,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如此數量的陰魂鬼物,簡直比一支戰場廝殺的萬人直撞營還要凶猛,所過之地,不止生靈塗炭,絕對寸草不生!

    按照一本道教古籍上隻字片言的模糊記載,曾今一個妖道指揮著“百鬼”直接滅掉過一個小國,手段殘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雖然最後妖道被一位道君斬殺,且為了維護道教顏麵,下令不準將這件事口傳或者述於筆端,但這段幸密還是被記載了下來。

    且確確實實發生過。

    要是陰兵趕魂,那就不用擔心了。

    因為如此大量的陰魂入地府,肯定會有閻王指派的地府神將押送。這些神將每次押送,都會手持重寶,且每到一地都會有城隍輔助護送,直到出境到達下一位城隍的轄境,直至最終將鬼魂送入地府。

    所以絕對萬無一失,道籍中也沒有類似出事的記載。

    李玄昨晚不敢出手,就是有如此考慮,當然,也有自身修為不足的考量。

    第二天一早,李玄按照往常一樣在自己的小院裏忙活,可是王成卻突然衝了進來。

    王成一副著急模樣,對李玄道:“李兄,快救人啊。”

    李玄趕忙放下手裏的桃木劍,然後跟著他一起出了院子,邊走邊問:“張圖莫不是又撞邪了?”

    王成偏過頭一臉奇怪的問:“這關張圖何事?”

    李玄問道:“不是他的事嗎?”

    王成道:“當然不是了。”

    李玄尷尬,心裏責怪王成剛才的表情神態真是與求他救張圖那次一摸一樣,所以他才會誤會。

    他咳嗽一聲,問道:“那是什麽事啊?”

    王成道:“今早下人在大門口的門墩上撿了一個女子,大約我們這般年齡,奄奄一息,來不及去請大夫,所以趕緊過來請你來看看。”

    李玄想到了昨夜的百鬼夜行,頓時心裏一緊,催促道:“那趕緊啊。”

    女子衣衫襤褸,幾乎不能蔽體,而且全身傷痕斑斑,臉色鐵青,就連呼吸都出的多進的少,一副隨時都要油盡燈枯的慘淡光景。

    李玄隻是看了一眼,就心裏一突,暗呼糟糕。

    果然是被陰氣襲體,且情況危急,如果不能及時的處理,逼出她體內的陰氣,都隨時有斃命的危險!

    且下場淒慘,會淪為孤魂野鬼!

    李玄趕緊匆匆趕回自己的小院,然後從自己的竹箱裏拿出幾張符篆返回。

    吩咐一位丫鬟端來一杯溫水,李玄將一道符篆燒成灰燼,然後讓丫鬟衝服給那女子。

    女子臉頰上泥土汙漬幾乎布滿,完全沒了人樣。

    將符水喝下後,女子的臉色沒有立即就緩和下來,依然鐵青一片,就連嘴唇也是。

    李玄皺著眉頭不得不在女子的額頭貼上一道驅邪符篆。

    一會兒後,女子的臉色開始慢慢變白,在李玄眼中那身上翻滾的陰氣才有了消散的跡象,不過速度太過緩慢。

    “竟然被侵入了如此之多的陰氣,也算是她命大,能挨到現在。”

    李玄看著女子由於體內符篆的神力撕扯陰氣帶來的痛苦而皺起的眉,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憐憫。

    女子如他這般年紀,要是大戶人家的xiǎo jiě千金,應該被錦衣玉食伺候著,等待某天一位男子出現;就算是貧寒人家的女兒,也不該落到如此境地啊。

    李玄歎了一口氣,伸手從自己懷裏摸出一張符。

    這張符是他從老道士房裏找出來的。

    李玄將符篆疊好,然後對丫鬟道:“幫我找一根紅繩。”

    王成道:“不用,我這裏有。”

    他挽起袖子,然後把自己胳膊上的紅線解下來,道:“這是北山寺智明大師用來穿佛珠的紅線。”

    “那再好不過了。”

    李玄接過來,然後用紅線將符篆綁好,親自彎腰伸手穿過女子的脖子,幫她戴好。

    女子體內的陰氣太重,隻能一絲一點的慢慢消磨,如果想一蹴而就,不說李玄現在的修為境界不足,就是女子的瘦弱身子也扛不住啊。

    王成在一邊著急道:“怎麽樣了?”

    李玄看著絲絲縷縷指頭粗細的陰氣從女子的七竅中排出,道:“還需要靜養滋補。”

    王成趕緊對丫鬟吩咐道:“去讓廚房做些滋補的藥膳,備好,等她人醒了之後喂她服下。”

    丫鬟點頭,然後跑出去了。

    王成又對另一個丫鬟道:“去端些溫水過來,給她擦洗一下臉。”

    不一會兒,丫鬟就端著一個銅盆搭著毛巾走了進來。

    李玄突然道:“你端過來,我來。”

    “這……”

    那丫鬟一臉為難的看向在一旁無聊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著節拍的少爺。

    王成一臉無所謂道:“照做就是。”

    於是丫鬟端了一個圓凳過來,將銅盆放在上麵,洗好毛巾後遞給李玄。

    李玄開始給女子擦洗,先從臉開始。

    著實是女子體內陰氣太足太重,別人不宜靠近,不然李玄絕對不會親自動手給一個受傷的姑娘擦洗,這樣難免有些占便宜的嫌疑。

    李玄確實是沒有照顧人,或者準確的說是照顧過女子的經驗,又由於緊張以至於手臂僵硬,所以笨手笨腳,不知輕重的他經常由於用力過度,將女子的皮膚擦到變形,發紅。

    他給自己找到的理由是,女子確實太髒了。

    終於,女子的臉先被擦幹淨了。

    這時候不知什麽時候站到李玄身後的王成突然驚歎道:“嘖嘖,真沒想到,小黑炭似的她洗幹淨了竟然如此驚豔。”

    這些話李玄還聽得懂,可是下麵,王成就開始“引經據典”了,李玄就不知所雲了。

    王成湊近了女子,眼睛發亮,嘴裏道:“古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四大měi nǚ,都是傾城又傾城的絕美之姿,沒想到這小女子竟然絲毫不差啊。”

    李玄將他往後推了一下,避免他被女子排出體外的陰氣所傷。

    在他看來,這女子也就是能比得上兩三個彩蝶袖裏的小翠姑娘而已。

    少年此時還不知道,小翠姑娘的姿色已經算得上絕色了。

    王成還在念叨,“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如翠羽;唇若塗砂不點而朱,如粉珠;嘖嘖,真是絕美絕妙啊。”

    王成就像是愛玉之人忽然的驚鴻一瞥,看到了一塊足以鎮國chuán shì的寶玉一樣,滿眼歡喜。

    李玄則略帶鄙夷的打量一遍癡癡呆呆傻笑的王成,心想這哪是讀書人應該有的樣貌啊,怎麽看都有點像老道士看到了王寡婦的樣子啊……

    女子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這才悠悠醒來。

    一睜眼,女子就受驚似的縮到床角,抱著膝蓋低著頭,瑟瑟發抖。

    等李玄來到房間的時候,王成已經在了,正拿著一碗湯對女子循循善誘道:“來,吃藥了。”

    說完還很體貼的吹了吹勺子裏的藥,這才遞過去。

    然而女子一臉恐懼的看著他,直往後縮。

    李玄看著一位丫鬟,露出疑惑神情。

    丫鬟無奈苦笑,表示公子硬要如此。

    最後,李玄實在受不了王成諸多“油膩”的語言了,走過去道:“去去去,這是你幹的事嗎?趕緊讓丫鬟喂她。”

    王成也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努力了小半個時辰,沒有一絲進展,於是隻好將藥碗遞給丫鬟,歎息道:“你來吧。”

    就在這時,本來躲在床角的女子突然撲上來一把抱住李玄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後,不願再見人。

    大家都是一愣,尤其是王成,等反應過來,長歎一聲,失落的走出了房間,嘴裏苦澀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呐……”

    李玄也被女子突然而然的古怪的行為弄糊塗了,難道她認識我?

    於是他對女子試探道:“你認識我?”

    女子緊緊的抱著他的胳膊,怯生生的搖頭,眼中的恐懼正在慢慢平複。

    李玄身為修行之人,對人的情緒當然感覺敏銳,他從丫鬟手裏端過藥碗,然後直接單手遞給女子,道:“把藥喝了,好得快。”

    女子瞅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湯,皺了皺鼻子,然後眉頭緊蹙,露出極不情願的表情。

    不過最後還是鬆開了抓著李玄胳膊的右手將碗接了過去。

    女子猶豫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最後做出“慷慨赴死”的決絕表情,將藥湯一飲而盡。

    “啊……”

    喝完了藥,女子將碗遞還給李玄,然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一雙秋水長眸更是委屈極了的眼神。

    好在這時候丫鬟遞過來一小碟蜜餞。

    女子卻不去接,而是可憐兮兮的看著李玄。

    李玄看著她這副“可憐”模樣,有些好笑,伸手從丫鬟手裏接過來遞給她。

    女子立刻就一顆一顆的往嘴裏塞,直到整個小嘴都憋的鼓鼓的,才開始咀嚼。

    李玄對丫鬟吩咐道:“你去廚房要些清淡的粥來,她大病初愈,不宜吃太飽。”

    丫鬟點頭,然後快速跑了出去。

    李玄這時候才轉過身,看著這個躲在自己身後的女子,他試探著想抽出手臂,可是女子抓得很緊,且在感覺到他的意思後更加用力了,李玄更本不能抽脫。

    他隻好苦笑道:“你先放開我,我好坐下啊。”

    女子抓的是他的右臂,且女子又坐在有床頭,李玄隻能看著僅兩步距離的圓凳,卻無能為力。

    女子倒也懂事,一下就放開了李玄的右臂,不過轉而又抓住了他的左臂。

    李玄無奈,隻好盡量伸長胳膊將圓凳拿過來,然後坐下。

    他看著女子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女子“啊啊”了兩聲,然後就沒了下文。

    李玄驚訝,難道是個啞巴?

    他試探的指著自己的嘴巴,問道:“你……”

    女子立刻點頭,露出一個微笑。

    一瞬間,李玄道心飄搖,似乎平靜湖麵上的一朵蓮花忽然被無風起浪的湖水拍打一樣,飄揚不定,難以平複。

    這一刻,少年似乎覺得自己對女子“兩三個小翠”的評價有些低了,應該是“五個小翠”的姿色!